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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撒娇骗糖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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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嘉修突然丢了方才那份帝王的庄严稳重,起身移到太后身边的石凳坐下,手虚握成拳轻轻给太后捶肩,竟是换了副撒娇的口气:“母后,您不是不知道儿子以前是什么样子,自从被先皇册封太子到今日,儿子哪一日不是以人君的准则严格管束自身言行,于朝政上不敢有一日懈怠,生怕辜负先皇期望。可……可朕就这么点儿喜好。况且古语有云,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可见也算不得大过错。”
面对皇上的撒娇攻势,太后也忍不住眼中含了笑意,但却不容将问题含混过去。
“皇上喜好美色确实没什么大错,但若都是女子哀家便不管了,您偶尔偷偷出宫外宿花楼,哀家也未曾说过什么。可前年皇上微服出行,就在小倌馆闹过酒后无状的事情。不过,对方就算是清倌人也毕竟是个小倌,况且他们都不识得皇上身份,此事才容易遮掩过去,也只是花些钱财息事宁人。这次可是柳家世子,前朝柳家呀,皇上,您这不是犯糊涂嘛。若是被谏臣知晓,皇上将如何在朝堂之上立身!”
赵嘉修拖了太后的胳膊抱在怀里轻轻摇着,扁着嘴巴,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轻声道:“可是他是真的好看,前年那个小倌也是太好看了朕才一时……不过他比那小倌还好看,况且朕与他还是两情相悦,有了他我就再也不想别的了。”
太后将胳膊从赵嘉修怀中抽出来,佯嗔道:“记得第一次选秀,皇上执意留下德行有亏的容妃,那时皇上也曾说过容妃貌美,有了这个美人以后就不再选秀了,可之后您不是又选了两次,登基六年选秀三次,都够皇上您做这千古第一人了,若再加上‘兼好男色’,今日朝堂上虽不知如何,后世史书定会留下不光彩的一笔。”太后在赵嘉修手背上轻拍两下,“古人为帝王,最在意的就是这后世评说啊,皇上!”
太后说得都要扼腕了,皇上却根本没听进去,只是听到选秀二字,心生一计。
赵嘉修起身站在太后身后给老人家捏起肩膀,边捏边道:“母后,您暂且让我留下柳世子,我保证五年之内一定不选秀了。”
太后听了简直要火冒三丈,一通肺腑之言简直说给狗听了,但转念一想,自己这个儿子惯常阳奉阴违,这几年自己好像真是没看住过几次,比如,后来那两次选秀,就是在太后鼻子底下偷偷做足功夫再知晓太后,形势早已不许她不允。不过赵嘉修有句话说得很对,他就只在美色这事上颇荒唐,于为君之路确实走得顺畅,着实有些做帝王的天分。
太后长叹一声:“罢了,哀家管不了皇上了,只是皇上要小心言行,莫在史官那里落了把柄。若皇上哪天厌了要送走,也定然好商好量,莫要伤了和气,柳家毕竟是前朝遗臣,切莫惹出事端。”
听太后如此说,赵嘉修顿时眉开眼笑,轻轻揽了太后双肩:“儿子就知道母后您对我最好了!”
太后回头轻点赵嘉修鼻尖,无奈道:“唉,知道就好,以后少气母后。”
恭送太后回去之后,赵嘉修在偏殿门外的宫墙下久站不去,一语不发。赵久福垂首立在一旁,也不敢多语。今日毕竟是皇上长兄忌日,想来皇上心中还是甚悲伤的,毕竟是一起长大的亲兄弟。
赵嘉修低垂了眼睫,脸上浮起无奈又凄凉的浅淡笑意,鼻腔中微不可察地轻哼一声,心说:“三杯茶“。
在赵嘉修的记忆中,自从他被册封为太子,每次见到自己的母后,永远不出三杯茶的时间,老人家就要开始与他谈正事。单纯母子之间的嘘寒问暖,毫无意义的小坐闲谈,这些似乎都是不可能发生在母后与自己之间的事情。
“这样也好。”赵嘉修想。
因为,自从当年从行宫回来之后,少年赵嘉修眼中的一切都变了,尤其是他们的母后,若真要还和以往一般相处,就只能伪装了,就像今天——这一场母慈子孝的大戏。
当年行宫回来没几日,太子薨逝,赵嘉修不久就被册封太子,因先皇龙体有恙,太子当朝理政,梁皇后旁坐听政,右丞相国舅梁君问大人全力辅佐,梁家一时风光无两。但是太后和国舅大人不仅没有树立党派笼络重臣,反而对梁家人更加严格约束,整个梁府从上至下谨言慎行,家风清明端正,俨然成为京都的楷模世家。又三年,先皇薨逝,太子即位,太后不再旁听朝政,国舅也还做他的右丞相,左丞相职位仍然虚位以待。
太后是信得过这个儿子的,所以当年从太子即位就不再干涉朝政。虽然这个儿子早年性情颇有些信马由缰,不拘管教,自小就表现得无心政事,洒脱得有点过头,但自从皇长兄意外离世,却仿佛是一夜之间突然长大了一般,不仅十分认真用心地学习如何治理国家,连性情也大变,再没有半点往日荒唐少年的影子,行事举止俨然一副标准的帝王做派,连心事都不再与自己言说,撒娇的手段也只是有事相求才拿出来使,母子之间就这样一下子生疏起来。若不是自小看着长大的,太后都要怀疑自己的儿子被人掉了包。唯独新添了一个毛病,让太后偶尔头疼,那就是好色,并且男女不忌。不过自古好色君王也不是凤毛麟角,只要不耽误国家大事,太后也不想干预太多,毕竟儿子大了不由娘。而且根据几次“管”的结果来看,太后心里也看明白一件事,那就是自己这儿子不仅不再与自己真心亲近,还学会了阳奉阴违,每次自己出面,皇上口上都是千依百顺,然后在暗地一番操作,最后终归是要遂了自己的心意。太后是聪明人,经历了几次也就更加不再亲自去管皇上了,连劝皇上珍惜龙体的话都要假妃嫔之口。
在回宫的路上,太后蹙眉不语,轻轻抚着腕上金镯,心中沉吟,若是个普通人就算了,毕竟是前朝柳家,看来这次不插手是不行的。
另一边,赵嘉修回到御书房之后,即刻宣锦衣卫队长,嘱咐从今天起不准任何人擅入安泰殿,尤其是自己不在殿内的时候。
锦衣卫队长离开后,赵嘉修站在书房窗前向太后贵和殿的方向望去,突然头也不回地问道:“赵久福,你觉得朕这样做有错吗?”
赵久福一个激灵,双膝跪地,头磕到地上再不敢抬起。
“皇上怎样做自有道理,哪怕在心里老奴也不敢评判皇上啊。”
赵嘉修看了一眼脚边的赵久福,转身向御书房外走去,只鼻孔里哼了一声,但这轻嗤里虽有火气,却带了半分亲近,隐隐有点小孩子怄气的感觉。
赵久福慌忙起身跟在皇上身后,擦了一把额头细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