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差》柳阿蒙

3、昏君亦早朝

　　第二天天还不亮，赵久福在门外唤皇上起床早朝。
　　赵嘉修用力抱了抱怀中人，凑到唇边咂了一口。
　　清醒后的美人又恢复了之前就义赴死般的态度，合上的美目睫毛微颤，眉头蹙紧隐忍不已。
　　待赵嘉修松了手，美人裹紧了被子翻身面向里，嘴中啐出两个字。
　　“昏君！”
　　赵嘉修听了不怒反喜。
　　这便是开始打情骂俏了。
　　逍遥帝嘿嘿一笑，唤了赵久福到隔壁房间侍候沐浴更衣。

　　赵嘉修走后，室内又恢复了安静。本来腿上就受了重伤，半夜又被昏君不轻不重地折腾羞辱了一回，再慢慢忆起自己诡异的反应，柳如景身心俱受到了重创，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直到天光大亮之后，听见衣料摩擦的窸窸窣窣声才又醒来，细听有人正在房内走动，待脚步声都出了门外，听得屏风那边一个年轻宫人的声音试探地轻声说道：“公子，衣服给您放到床边了，您要是醒了需要人伺候就唤奴才们一声，需要什么也尽管交代奴才们去办。”
　　候了一会儿，见屏风后没有声响，便退了出去关上房门。
　　柳如景对诗文过目不忘，曲子听得一回就能弹奏，自然轻易就听出这小心伺候的小太监正是昨天嚷着让御林军把他腿打断的那个。
　　床边小几上叠放着一套玉色的新衣，衣服最上面是一条月白的发带。
　　柳如景昨晚本就被赵嘉修扒得只剩了一层里衣，又在后来受辱时被那人拉扯得不成样子，一副狼狈相着实羞于见人，急忙起身将床边的衣服穿上，又从凌乱的被褥中找到被赵嘉修随手扔掉的发带，将披散的头发束起。
　　尝试下床却终究因为腿疼得厉害放弃了。
　　柳如景半坐在床上，打量着床四周的布置。作为帝王的寝宫，赵嘉修的安泰殿着实有些不气派，目之所及没有一丁点儿华丽喜庆的颜色，围帐、床褥、屋内饰品一概是浅淡的素色，对了，就是太素了。连床前屏风上的画也是水墨，没着一点颜色。那屏风上是一幅水墨紫藤，但见过紫藤花开的人都知道，这景象应是紫色烟云中几抹新绿的模样，这幅紫藤萝虽然画师技艺高超，白纸黑墨浓描淡抹中道尽了紫藤的神韵，但终究缺了几分颜色，略有遗憾。

　　房门突然打开，一抹明黄的影子大步流星直接晃到床前，正是赵嘉修。
　　赵嘉修二话不说上前双手握住柳如景双肩，将他摁躺在床上，又将锦被向上拉了拉给他盖好，才紧张道：“别乱动，真想变瘸子吗!”
　　等柳如景反应过来时，两人正面对面相距不过半尺的距离。想起昨夜发生的种种，柳如景竟没顾上恼怒，只觉得满脸火烧一样，下意识将脸侧向一边。
　　看他反应如此可爱，赵嘉修情不自禁凑上去用双唇轻轻碰了碰那又红又烫的脸蛋。
　　这时柳如景才想起自己已为禁脔，只是眼下不只身体受人所制，连芸儿的性命也被对方抓在手里，只好愤慨又认命地将眼一闭，嘴中低语一声：“不知羞耻。”
　　而赵嘉修并未如其所想的那般不知羞耻，他嘿嘿一笑，起身径去了隔壁房间。再回来时，已经换了一身皂色常服，赵久福手中端了一碗药汤跟在后面，放下药碗便识趣地退了下去。
　　赵嘉修将柳如景扶起靠坐在自己怀中，一手取了药碗凑到柳如景嘴边，却见对方抿了双唇不肯喝，好声劝道：“这药对骨伤尤其有效，你总不想变瘸子吧。”
　　柳如景开口道：“瘸子又怎么？我倒觉得不如死了来得干净。”
　　赵嘉修嘴巴靠近他耳边故意阴恻恻地说了一句：“你舍得死，那你舍得有人陪你死吗？”
　　怀中的身体一个激灵之后，果然乖乖就着赵嘉修的手把药喝了。
　　这种牵着不走打着走的脾气着实要把赵嘉修逗笑了，嘴角弯得收不住，却愣是忍着没笑出声。
　　赵嘉修不撒手，柳如景也只能无可奈何地靠在他怀里，只是偏了头不去看他。就这样拥坐了片刻，赵嘉修才唤赵久福传早膳。

　　早膳上毕，众人都退了出去，只留了赵久福在屋内侍候。
　　赵嘉修贴心地将锦被垫在柳如景背后，让他靠坐在床头，邪魅双眼轻轻弯起：“朕喂你吃饭。”
　　赵久福听到这句似是终于忍不住了，出声劝道：“皇上，您自个儿还没吃呢。”
　　赵嘉修一边喝道“多嘴”一边走出屏风，冲赵久福使了个眼色，主仆多年的默契这一刻就看出来了。
　　柳如景只听得屏风后赵久福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继续“多嘴”：“皇上您天不亮就去上朝，早朝议完事又在御书房召见军机大臣一干人等，刚忙完您就赶着回来照顾这位公子，眼下可是已经两个时辰未进食了，皇上，请您珍惜龙体啊！”
　　听到这些，柳如景才想起，赵嘉修卯时就需起床上早朝，自己睡着的这段时间，对方正在忙于政事，而且据御史记载，当今圣上除了节日庆典，几乎没有免过早朝，倒的确是位勤奋的君王。而且瞒下莫芸儿已有婚约的事实，将她送进宫的是她爹莫大人，赵嘉修似乎也并没有错。这样想来，对赵嘉修的恨意竟是减了大半。只是……只是这赵嘉修对自己怎么会如此荒唐，以往可不曾听得当今圣上有如此嗜好。
　　赵嘉修对赵久福的表现非常满意，笑着点点头，口中却厉声道：“闭嘴！滚出去！”
　　赵久福抬头和皇上交换了眼神，没错，这次来真的了，闭嘴和滚出去都是真的，皇上这是要和美人独处的意思。于是不再多话，利落的起身出去带上门。
　　赵嘉修端了一碗粥坐到床边喂柳如景，对方出乎意料的顺从，一口一口乖乖地喝下。
　　赵嘉修脸上情不自禁露出一抹得意之色。
　　赵嘉修是个颇有自知之明的人，他晓得自己贪图美色，心口不一，孝而不顺，但他勤政为民，知人善用，运筹帷幄，十六岁即位至今六年间，举国上下一片安泰祥和之象，其作为一个帝王的无双才能为满朝文武天下百姓有目共睹。所以，面对另一个男人而不是女人，特别是一个心怀家国的男人，自己要拿来显摆给对方看的当然得是自己的勤政与才能。
　　待喝完粥，赵嘉修问道：“还想吃什么你告诉朕，朕让御膳房做给你。”
　　柳如景始终低垂了眼不去看他，却终是忍不住出声淡淡道：“您也赶快用膳吧，切莫饿得太久损了肠胃。”
　　赵嘉修顿时笑意盈满双眼，调笑道：“美人这是关心我呢。”
　　柳如景气急败坏地扭过头不去看他。
　　真的是饿坏了，不过饿得其所，赵嘉修心情大好地自去用早膳。
　　凡是没有臣子在的场合，赵嘉修吃东西一向很快，特别没有帝王稳重拿捏的派头，一顿饭吃下来很少超过一刻钟。但是他的吃相并不难看，只是快，却不失文雅。
　　此时，赵嘉修一边快而文雅地吃着饭，一边还担心冷落了美人，隔着屏风道：“你可曾看过屏风上这幅画了，还喜欢吗，如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