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主之证》苏黎世的早安吻

43、chapter 42

　　空荡的房间里，只有隐隐被压低在喉咙里的咳嗽声若有若无的回响着，夕阳映着窗台上的玉兰花，橘色的光线透过玻璃斜斜的沁在艾克的侧脸上。

　　谁也不会来的房间，只有他一个人的房间，就这么静静的靠在床上，时不时的咳嗽着。床头柜上的水杯已经空了好些时候，没有力气也不想去打水，于是无法得到滋润的喉咙更加变本加厉的肿痛着。

　　想要闭上眼休息一会的时候，窗台上突然出现一个阴影，逆着光的位置看不清楚究竟是谁，但是那令人火大的语调就算不看脸也能猜出个七七八八。

　　“喂，你不是吧，高等魔族竟然会感冒？”布瑞恩拉开窗户跳了进来，挑眉看着咳得眼睛都红起来的艾克。

　　艾克懒得理会布瑞恩，闭上眼疲惫的躺下去，“谁规定魔族不能感冒？”

　　布瑞恩绕到床前，拿起早就空掉的水杯看了看，又看向已经躺下的艾克，“擅自在我面前露出这种样子，我会袭击你哦？”

　　“如果你连病人都能出手的话，请便。”将被子拉到脸上，艾克侧了个身，不想再继续和布瑞恩纠缠，“参观够了就请出去。”

　　早就料到艾克会有这种反应，布瑞恩也不生气，反而将桌上的水壶拿起来出了门，过了好一会才又听见推门进来的声音，接着是玻璃杯被水注满的声音。

　　“起来吃药。”布瑞恩用膝盖捅了捅艾克。

　　蒙住头的艾克打算就这么装睡下去，但是布瑞恩却已经一把掀开了艾克的被子，阴谋没有得逞的艾克终于瞪视着布瑞恩，“你到底要干什么！……咳咳咳咳。”

　　布瑞恩大大的叹了口气，“没人告诉你，病了就乖乖接受帮助么？”一边说着，一边俯下身用手掌抚上艾克的额头，“你想就这么烧成傻子么？”

　　艾克依旧瞪着布瑞恩，但是因为生病的关系除了瞪视之外也做不了别的，“我没拜托你来做这种事。”

　　布瑞恩扁了扁嘴，将水杯递到艾克面前，“虽然你这不坦率的性格也很有趣，但是现在最重要的是赶紧吃药，丹回来了，正在召集干部去会议室，你想舒服一点的话还是把药吃了。”

　　“你怎么不早说！”艾克一惊，急忙接过水杯咕噜咕噜的灌了几口。

　　不在意的笑了笑，布瑞恩将药片递了过去，“因为我也不想去，在你这里耗一会，等丹追究起来就把错推到你头上，我也没什么损失。”

　　艾克恼怒的一把抓过药片吞下，然后咬牙怒视着布瑞恩，“你还真是让我惊讶，之前到底错看你多少事？”

　　“以后让你惊讶的地方有的是。”布瑞恩站起身来，将艾克的衣服抓过抛给对方，“不过在那之前，你最好先想好今天怎么应对丹，听下面的人说，丹今天脸色很不好。”

　　“跟我有关系？”听到布瑞恩这么说，艾克将毛衣套过头之后眯起眼睛看了看布瑞恩。

　　布瑞恩耸了耸肩，“谁知道呢，大概是直觉吧？”说完走向门边，扭开门，“待会不论如何，不要做伤害自己的事情。”

　　虽然不明白布瑞恩为什么会这么说，艾克还是尽量快速的穿好了衣服，跟着布瑞恩一路朝着会议室的方向走去。会议室已经聚集了不少干部，但因为是临时会议，不少干部还在路上没有赶来。在会议室的都是常驻这里的干部，跟着丹也已经有不少年岁了，轮资历的话，大概只有艾克和尤里安算是比较新人了。

　　尤里安早就已经到会议室了，这下看见布瑞恩和艾克一起来，不由得露出一抹笑意，“你们俩很要好么？经常看见你们在一起。”

　　布瑞恩盯着尤里安哈哈大笑起来，“喂喂喂，我不知道你会错什么意，但是乱说话的话，我会砍人的。”

　　尤里安也丝毫不惧的迎着布瑞恩的目光，“要试试么？我不觉得我会输。”

　　用拳头抵着唇低低的咳嗽了两声，艾克白了布瑞恩一眼，小声道，“丹快来了，不要做些会让人困扰的事。”

　　在这期间，陆陆续续赶来了不少在外有任务的干部。大家对于丹突然召集开会这件事都显得有些手足无措，平时虽然也有开会，但是在外有任务的通常都不用赶来，像这样一次性将所有干部都聚集起来的这种事，恐怕是近几十年来的第一次。

　　丹的势力蔓延格拉斯大陆的所有角落，所以对于在丹身边连十年都没有的艾克来说，不少长期在外出任务的干部还是第一次见面。这种场合还是尽量不要太惹眼为好，这么想着，艾克便找了一个小角落坐下，连咳嗽都尽量忍住。

　　就这么又等了好一会，才听见不知是谁小声喊了一句丹大人来了，所有干部都突然噤声，老实的找位置坐下来。接着，大门被打开，丹一只手牵着帕帕，看也不看会议室里的干部们，径直朝着最上面的位置走去。

　　帕帕被丹拉着，只能回头瞥了艾克一眼，那眼神中透露着莫名的担忧，艾克看着只觉得奇怪。

　　坐下来的丹一言不发的环视了一圈，最后视线落到坐在角落里的艾克身上，“艾克，脸很红啊。在生病？”

　　被点到名字，艾克只好站起身来，微微鞠了一躬，“是，抱歉。”

　　“这没什么。”丹支起脑袋，看着会议室中坐满的干部们，“大家为我努力工作，累倒了也是值得赞颂的事情。”说完，勾起一抹浅笑，看着艾克道，“说起来，艾克在我手下干了多久？”

　　艾克低着头，老老实实的答道，“七年。”

　　“七年……”丹意味不明的笑了笑，“我记得当初你来的时候，跟我说的是，你不满意现在的魔主，他根本不该坐上魔主之位，……是么？”

　　被这么公然的挑明来意，艾克用余光扫视着附近的干部们，那些探究的视线不出所料全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后背不禁渐渐渗出冷汗，艾克咬着牙，依旧恭顺道，“是的。”

　　丹的手指轻轻的敲击着椅子的扶手，声线飘忽而游离，“当初我以为，你是觉得我才应该坐在那个位置上才会来投靠我，……不过，现在看来，好像是我误会了。”丹的视线凌厉起来，“你心里的魔主，不是主城里的那位，也不是我，而是……初代，我说的对么？”

　　会议室里一下子嘈杂起来，干部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艾克浑身冰凉，猛地单膝跪了下去，“丹大人，我从来……从来都没有……”

　　“奇怪啊。”丹哼笑了一声，用残酷的视线锁住跪在地上的艾克，“你在我身边这么久，我还从来没有看到你如此惊慌的样子呢。”

　　艾克暗暗捏紧了手心，提醒自己冷静下来。无形的压力环绕在头顶，在这里说错一句话的话，之前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虽然我没有其他干部侍奉您的时间长，但这并不代表我对您有二心。”艾克尽量平稳着声线，垂下头，做出恭顺的样子，“我不知道您在哪里听说了些什么，但是如果就这样让您怀疑我的话，或许就中了对方的计也说不定。”

　　“你是想说，有人在离间我们么？”丹一边抚摸着帕帕的毛皮，一边道，“但是很抱歉，我这个人天生疑心就比较重，你要是觉得你被冤枉了，就证明给我看吧。”

　　听到这句，整个会议室都能听见倒吸冷气的声音，丹说的证明那绝对不是辩白几句就能解决的事情，而且，让丹疑心到这种地步，就已经不是随便说说的了，大概是在哪里得到了什么情报，才会这样大张旗鼓的将所有的干部都召集起来。看这个发展，要将艾克处决掉也说不定，丹的性格，就是那种错杀三千也不会放过一个的类型。

　　艾克此刻已经满头大汗，本身因为生病就已经很辛苦，现在加上精神的压力，感觉眼前的地面都摇摇晃晃起来。四周的议论声就像是假的一样，虚幻的回响在耳膜深处。

　　还没等艾克想好该怎么做，另一边尤里安已经站了出来，“丹大人，如果照您说艾克在您手下干了七年都能怀疑的话，那我不是更应该被怀疑么？”

　　丹皱了皱眉头，眼睛微微眯了起来。艾克却一下子站起来，朝着尤里安怒吼道，“谁让你插手的！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尤里安不明所以的摆了摆手，“我只是说事实而已。”

　　布瑞恩看好戏一般的靠在墙上，唇边露出桀骜的笑意，“呐，我说丹，干脆把这两个人都拉出去砍了怎么样？”

　　丹看着布瑞恩，冷冽的视线让会议室里还在交头接耳的干部们都一下子安静下来。

　　越来越凝重的气氛让艾克意识到如果不解决，事情会更严重。不禁闭眼叹息一声，然后猛地睁开眼，将最近的一个人腰间的短剑拔了出来抵在腹部。

　　“我证明给您看！”

　　短剑划下去的瞬间，连布瑞恩平时大大咧咧的脸上都闪过一丝惊异。鲜血顺着刀刃汩汩的飞溅而出，瞬间就将艾克身前染红了一片，随着艾克的倒下，会议室里骚乱起来。

　　“喂！振作一点！”尤里安最快冲到艾克身边，用手捂住艾克的腹部，温热的血液从指缝间流出来，就像是这个随时都会消失的生命一样。

　　布瑞恩看着已经陷入昏迷的艾克，抬头看了一眼依旧冷眼看着一言不发的丹，不禁哼笑一声，“喂，丹，这家伙把这里都弄脏了，怎么办。”

　　丹缓缓将视线抬向布瑞恩，看了一会，突然站起身来，兴趣缺缺的牵着帕帕走出了会议室。

　　尤里安抱着艾克，看着丹走了，才向周围的干部们求救道，“快来帮忙啊！抬去医务室！”

　　但是谁都没有出手，对于已经被丹怀疑的对象，所有人都保持着敬而远之的态度，尤其是对尤里安，没有任何人想和他扯上关系。

　　尤里安看着干部们冷漠甚至是轻蔑的视线，不由得涌上一股怒意，然而下一秒，艾克就被布瑞恩一把抱了起来。

　　“愣着干什么，不是说去医务室么？”

　　“啊！走！”尤里安冲在前面拨开人群，朝着医务室跑去。

　　布瑞恩脸色凝重，瞥了一眼怀中的艾克，冷哼道，“不是让你不要做伤害自己的事么？”

　　艾克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疲惫道，“那种状况下，除了这个办法，我还能做什么？”

　　一路冲向医务室的三人，却没有在医务室看到理应在这里的医生，无法等待下去的尤里安擅自从柜子里找来纱布和绷带想要帮艾克止血，但是被切开的伤口不缝合的话，血依旧无法止住。

　　看着手忙脚乱的尤里安，艾克虚弱的咳了两声，“我平时那么针对你，你为什么要帮我。”

　　“那要我看着你死么？”尤里安一边说，一边将缝合用的针线串起来，“我要给你缝合了，你忍耐一点。”

　　细小的银针穿过皮肉的疼痛瞬间让艾克发不出声音来，在艾克身后支撑着他的布瑞恩挑眉看着尤里安手底下的动作，好笑的问道，“喂，你平时有做过这些么？看上去好像不是第一次做啊。”

　　“不知道，脑子里没有关于这部分的记忆，但是身体会这样行动。”尤里安抹了抹额头的汗，继续专心的缝合，“有时候我自己会做出一些连我自己都惊讶的举动，不过习惯了就好。”

　　就算失去了记忆，身体也会本能的做出反应么？

　　布瑞恩失笑起来，这样发展下去，如果有一天这家伙凭着自己的力量将那个封印解开的话，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喂，对你来说，我们算什么？”布瑞恩不禁感兴趣的问道。

　　尤里安用剪刀将最后缝合的地方剪断，呼了一口气道，“什么算什么，是同伴啊。”

　　听到这个答案的布瑞恩脸上的笑意更深，喃喃的重复了一遍，“同伴……吗？”

　　“怎么了？”尤里安不解的看向布瑞恩。

　　“嗯？没什么。”布瑞恩忍着笑，将艾克扶着躺下，“我去弄点热水来。”

　　布瑞恩拿起医务室的水壶，拧开门走了出去。从门缝看着尤里安尽心的照顾着艾克，布瑞恩耸了耸肩。记忆封印还真是个让人哭笑不得的东西，让以前见面就打的敌人竟然也能成为‘同伴’，但是这种看似病态的‘同伴’关系，究竟能持续多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