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主之证》苏黎世的早安吻

40、chapter 39

　　穿过闹市之后反而略显得单薄而寂寥的风吹过追着安德鲁一路而去的唐，一旦逃离了菲兹和瑟希亚的视线，其实全然也不必再伪装下去。作为魔主身边的人，作为容器之一，唐还是有这点觉悟的。

　　两人你追我赶的冲到离中立地带不远的郊外之后，安德鲁率先停下了脚步，大概是感受不到从唐身上散发的杀气，安德鲁的眼中多出了一些有恃无恐。

　　此时正值后半夜，从暮霭当中渐渐吐露出来的星繁静静的在天幕上闪烁，悠然而缓慢的夜风吹开四周的密林，沙沙的声响和此刻对峙的紧张感渐渐疏离出违和的气氛。

　　安德鲁面带笑意，微风拂开他的额发，浅浅漾开的唇瓣，露出了因为挑衅而张开的虎牙，“特意来追我，是有什么要事吗？还是魔主大人有别的吩咐？”

　　唐夸张的叹了口气，无意识的玩弄着手中的火枪，“安德鲁，魔主大人的命令似乎没有让你过多的纠缠那个叫尤里安的年轻人吧。”

　　“真是可惜。”安德鲁揉了揉额发，显得很困扰一般，“你现在是以什么身份来劝告我呢？位列十二天护狩之上的NO.0？还是……叫什么来着？唐？是用这个身份来告诫我？”

　　安德鲁的视线从唐的脸上缓缓的缠绕到拇指上闪闪发亮的银质指环上，那是属于NO.0的证明，魔主给予这个男人独一无二的厚待，不存在于十二天护狩，甚至要高于这之上的NO.0。一直以来，都拥有比他们更多的魔主的信任，这叫人怎么能甘心。

　　对于安德鲁那充满了挑衅的话语，唐不过是淡淡的一笑而过，手中的火枪响起类似打开保险的声音，接着红光闪过，裹挟着强大劲风的力道瞬间擦过安德鲁的耳畔，后劲产生的风吹开安德鲁的鬓发，露出了耳垂上小小的耳钉，银色的数字九。

　　唐将火枪收进腰间，稍显麻烦的咂了咂舌，“我说了，魔主大人这次不过是想对方投鼠忌器，你好像做得太过了。NO.9。”

　　微微咬紧了臼齿，安德鲁的指尖开始泛起一阵阵风，作为反抗的前奏，黑暗一般的影子从指尖延伸出来，像是有形之物一样，那影子从四面八方扑向唐。

　　而唐依旧静静的站在原地，微微叹息一声，“我不知道这样自相残杀有什么意义，不过，既然你想证明一下自己，我也不是不能成全你。”说着，轻轻将拇指上银质的指环取了下来……

　　伴随着指环的脱落，唐的那只手看上去都有些飘渺和虚幻，安德鲁眯起眼睛，操控着影子想要缠上唐的脖颈，然而唐已经一把抓住了影子，明明是属于无形之物的影子，被唐牢牢的握在手中，然后自那指缝中像是要破裂出来的刺目光芒，瞬间膨胀开来，带着令人无法直视的热度，瞬间将影子融化，顺着唐的手臂流淌下来……

　　唐漠然的看着手掌，然后将视线锁住对面的安德鲁，平静道，“还想再试试吗？”

　　看着垂落到地上已经毫无声息的影子，安德鲁第一次觉得有些颤栗，从后背爬上的恐惧感一点点的蔓延到全身。这就是NO.0的实力，如果刚才贸然冲过去，不管是手腕也好脖子也好，只要被抓住，融化的，肯定就是自己了。

　　将指环从新套进拇指，刚才爆发出来强大的魔力瞬间就被收进了那小小的银质指环中，唐就像是刹那间又变回了一个普通人，冲着安德鲁轻快的笑了笑，“你不说话的话，我就当你是默认了。记得，别再想当然的去做事了，不然下次惩罚你的就不是我，是魔主了。”

　　安德鲁终于从无法战胜对方的打击中缓了过来，一点点的看向唐，“你在这里的话，就证明那家伙，雷诺，已经死了吧。”

　　“嗯，死了哟。”唐轻松的摆了摆手，“不过，不是我做的，是那个叫尤里安的青年。”唐伸出手，比了个枪的手势，笑嘻嘻的说，“从后面，‘砰！’的一声，把那家伙的胸口打穿了，受了那种致命伤，怎么也活不下来了吧。”

　　“是吗？是那么简单的结果吗？”安德鲁眼前像是受到了另一种冲击，就连要好好站稳就变得有些不切实际，大地甚至天空都开始摇晃起来，明明之前就祈求着那家伙早点死的，可是现在知道了对方的死讯，却并没有想象中来的那么轻松愉快，甚至，还有种不明不白的沉重感充斥在心口，压得喘不过气。

　　唐像是注意到了安德鲁的异样，不禁朝安德鲁迈出一步，“你没事吧？脸很苍白哦？”

　　安德鲁突然自嘲的笑了笑，“雷诺死了的话，就代表我可以取代他的位置，变成NO.8了是吗？哈哈哈哈……再好不过了，……再好不过了！！！”

　　看着突然笑起来的安德鲁，唐长长的叹了口气，“抱歉，虽然这样很打击你，但是，因为雷诺的身份比较特别，所以NO.8的位置会直接由魔主大人选的人来替代。”

　　“是他的儿子么？”安德鲁捏紧了拳头，指甲掐进掌心，泛开一阵阵尖锐的疼痛。

　　作为中立地带的情报组织首领，这样特殊的身份，地位当然也是一代代世袭下来的，不会那么轻易的被取代，明明早就料到这一点的。

　　“怎么，你跟他有这么大的仇么？”唐偏着头，不解的问道。

　　安德鲁缓缓的闭了闭眼，然后看着唐道，“我的名字是，安德鲁冯海因，而那家伙的名字叫，雷诺布鲁曼海因。”

　　唐像是瞬间明白了什么似的点了点头，如果说是家族内斗的话，那么这两人百年来一直对立的状况就能解释得通了，不过那眼中闪过的寂寥是什么呢？

　　变得更加冷冽的夜风静静的缠绕着两人的脚踝，这日复一日不见未来的争斗，究竟要持续到什么时候才能结束，谁也不知道。

　　随着肩头被贯穿的痛楚，菲兹从后面将倒下的瑟希亚接住，魔龙的怒吼震颤着耳膜，强烈的风息卷起散落四周的石子和扬尘。由于没有丝毫的抵抗之心，所以才酿成了现在这样一边倒的事态，瑟希亚听着耳边的菲兹发出苦闷的叹息，也知道现在这样的状态不得不撤退了。

　　微微睁开的眼角似乎还能看见哈法斯奋力的抱着处于暴走边缘的尤里安，哈法斯那家伙，应该不会轻易让尤里安就这么追上来，放心下来的同时，又渐渐觉得有些悲伤。

　　究竟是什么时候起，身边的人慢慢的变得和自己走上相反的道路。

　　不，或许是一开始，自己就没有打算和任何人走上同一条路，所以才会导致今天这样的局面发生。

　　从进入暗杀联盟开始就和自己一同成长的哈法斯，一直作为搭档执行着各种各样危险之极的任务，即便是一直冷漠如瑟希亚，也明白这么些年一起度过的岁月里慢慢沉淀下来的类似家人的感情。所以，对于自己的背叛，哈法斯虽然感到痛苦和愤怒，但是却忍不下心对自己赶尽杀绝，这是在那双眼中很容易就能读出来的，对同伴的眷恋。

　　曾经无数次的告诫过哈法斯，这种感情最后会成为阻碍，然而现在被这种感情阻碍的，反而是他自己。

　　无法下手，那种萦绕在心头还无法理解的情感，最后让他根本无法举起暗杀之刃面对那曾经数度向他展露真心的容颜。

　　肩头的伤口正在持续不断的流血，血腥味萦绕在四周，仿佛置身在一片由意识环绕起来的空间，魔力的攻击和血液的流失让瑟希亚陷入了沉睡。

　　于是他又梦到了那个从变成孤儿起就再也没有做过的梦。

　　在天幕中被操控着的父母，用令人恐惧的魔力攻击着村子，房屋，农田，全都被毁尽，村人死的死，逃的逃，然而这一切全都是自己父母的所作所为。

　　年幼的瑟希亚面对着这对他来说太过于残忍的一幕，甚至连萌生逃走的想法都没有，只是静静的看着天幕中的父母，两亲的容颜仿佛烙印在内心的深处，他没有选择逃走，如果说这身体，这灵魂都是父母赐予的，现在要将他收回，自己又有什么立场去反抗呢？

　　这是瑟希亚第一次，产生了就这样死去也不错的想法。

　　然而，或许是对于儿子的爱，让已经被夺走了意识的母亲又重新唤回了自己的意志。在风息即将要把瑟希亚撕成碎片的那一刹那，瑟希亚的母亲用身体挡在了瑟希亚面前，那双已经被控制的眼中再一次露出了慈爱而温柔的神色。

　　“瑟希亚，我可怜的孩子……”母亲那双柔美的眼中，流淌下了不舍的眼泪，“好好的活下去，求你了，这是妈妈的心愿。”

　　瞬间夺回的意志又被更加强大的魔力操控回来，被拉扯的精神力让母亲发出了凄厉的嘶吼，那清晰的痛呼，就回荡在耳边，就好像是昨天发生的事。

　　从梦中就这样平静的苏醒，朦胧的视野中渐渐清晰的是唐和菲兹略带焦急的表情。

　　“瑟希亚！太好了终于醒了。”菲兹从旁边的小桌上倒了一杯水递到瑟希亚面前，“口渴吗？喝一点吧。”

　　唐将瑟希亚扶着坐了起来，肩头的伤口牵动起一阵阵难言的疼痛，这才发现，伤口已经被包扎过了。瑟希亚接过菲兹递过来的水喝了一口，冰凉的水顺着喉咙，滋润了干渴的口腔。

　　缓了一会，瑟希亚才问，“这里是哪里？”

　　菲兹将空掉的杯子拿过来放回桌上，回了一句，“这是旅馆里面，你全身都是血，我拜托了好久才让老板收留我们的。”

　　瑟希亚垂着眼睛，又低低问了一句，“……尤里安呢？”

　　菲兹顿了顿，和唐交换了一下视线，最后才缓缓道，“不知道，不过，应该是走了。当时你受了伤，再留在那里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我就把你带回来了。”

　　瑟希亚躺了下去，用手背挡住了额前，轻轻道，“是吗……”

　　“尤里安那个样子，是被丹操控了吧，已经完全不认识我们了。”菲兹伤感的垂下脑袋，尽力忍住鼻腔里的酸涩，“那个丹真是卑鄙啊，……这样一来，我们不就下不了手了吗……”

　　与菲兹压抑在喉咙里的哽咽不同，瑟希亚保持着用手背挡住视线的姿势，静静道，“不，必须下手。”

　　“诶？”菲兹一瞬间明白过来，进而稍稍显得有些激动，“你是要对尤里安动手吗？那可是尤里安啊！”

　　“冷静一点，菲兹。”唐制住了菲兹打算一把抓住瑟希亚衣领的手，摇了摇头，“瑟希亚应该有他自己的打算，你先听听看再下结论。”

　　缓缓将手放下来，瑟希亚的眼中是一如既往的毫无迷惘，“我会把他带回来的，以他的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