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暖》林岚溪

13、第 13 章

　　一年后。

　　庄衍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丁海贝了。
　　拒绝听到她的任何消息，与她相关的人和事也不再关心，他成功将那个人从生活中彻底抹去，只是一心一意的专注工作。
　　庄氏在中国的根基已稳，很快他就要离开，去开辟新的领地。

　　所以这次许继开的寿宴，他不得不来。

　　因为许沈两家是世交，在这里看到齐月并不意外，点头示意后落座，他专心应酬。

　　今天来的宾客汇集了B城大部分的社会名流，个个都非富即贵，庄衍这一席大部分都是和他年纪相当的年轻人，而坐在他身边的人却不得不让他侧目。

　　那是一个非常漂亮的男人，那种漂亮对女孩子有着致命的吸引力。更何况他浑身上下散发出玩世不恭的气质，让不少芳心暗动的少女眼光向这边频频光顾。
　　而男人的眼光却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一个地方，庄衍看过去，又默默转回头。

　　这个男人他知道，是B城地产界龙头老大辛安的独子——辛易。

　　等两个人简单接触后庄衍发现，这个二世祖并不像外界传言的那样吊儿郎当，反而是一个很敏锐豁达的人，正当庄衍惺惺相惜的准备结交时，辛易突然朝他使了个眼色：“你觉得她怎么样？”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庄衍不得不说：“很漂亮。”
　　“她有一部私人手机，我一会儿偷过来，你帮我掩护怎么样？”

　　看着辛易脸上恶作剧般的笑容，庄衍有些明白了他那份骨子里的疯狂。

　　可更加疯狂的是，他听到自己说：“好。”

　　今天的寿宴让齐月有些心不在焉，因为这里出现了让她头痛不已的人，而且还是两个。

　　现在这两个人正一前一后的向她走来，齐月认命的挂上微笑站起来：“好久不了庄董事长，辛先生。”
　　辛易立即说：“你记性可有点不好啊，怎么对我也说好久不见呢？你忘了前天晚上。。。。。。”
　　齐月没有等他说完，自顾的问庄衍:“听说你要离开中国了？”
　　“是的，很快要去英国，正在准备。”
　　齐月点了点头，端起酒杯：“到时候我就不送你了，提前祝你一帆风顺，马到成功！”
　　“那就谢你吉言了，干杯。”

　　被冷落在一旁的辛易哀怨的看了齐月一眼，摇了摇头：“没良心啊没良心。。。”径自走了。
　　齐月笑的云淡风轻，仿佛没有听见。

　　回到座位的庄衍问低头研究手机的辛易：“你偷她手机做什么？”
　　辛易头也不抬，理所当然的说：“记号码呀！”

　　捣鼓完了，他一把将手机扔给庄衍：“合伙人，一会儿你负责把手机还给她，就说是捡到的。”
　　庄衍诧异：“为什么是我？”
　　“如果是我不就暴露了？那我要来号码还有什么意义？”

　　庄衍默默拿起手机，心如擂鼓：“我去一下洗手间。”

　　站在酒店空无一人的花园里，庄衍一边疯狂鄙视自己一边颤抖着手打开通讯录，搜寻那梦魇一样的名字。
　　突然响起的铃声吓了他一大跳，紧张的看去，是一则微信，而署名正是“贝贝”。

　　他盯着那两个字看了很久，然后点开。

　　让他朝思暮想，又爱又恨的声音飘进了耳朵。

　　“月月，你猜我现在在哪里？我在玻利维亚的乌尤盐泥沼！你一定不会相信，在这里我见到了天堂！
　　雨后的湖面像镜子一样反射着天空，世界就只剩下了圣洁的白色和纯净的蓝色，美的让人心碎。我突然就放心了。羽辰和奶奶、苏叔叔和苏阿姨一起团聚在这么美的地方，一定很幸福，对不对？”

　　短短的一分钟就像过了一个世纪。他靠在墙上，仰头看到挂在天上皎洁的月亮，不知怎么，眼睛有点湿润。

　　等他再次回到宴会厅时，辛易过来问他：“怎么去了这么久？手机还给她了吗？”

　　庄衍面不改色：“已经还了。”
　　“ 哦，我说怎么关机了呢，谢谢啊，兄弟！”
　　“ 不客气。”

　　快要走的时候，许继开亲自送他，拍着他的肩膀语重心长 ：“ 孩子啊，亲人之间哪有隔夜仇？不管生多大的气，你外婆已经那么大年纪了，况且她一手养大了你，你真的忍心让她变成一个孤家寡人，孤独到死吗？”
　　“回去看看她吧，啊？”

　　“爷爷，我心中有数。”

　　司机已经打开了车门，庄衍弯腰坐进去，正打算阖上门时突然又坐进来一个人，看清楚是谁之后，他紧张起来。

　　没有等他开口，齐月就自顾自的说 ：“ 那件事之后，贝贝就辞职离开了，一开始我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后来她联系我我才知道，这一年来，她一个人全世界乱跑，和我联系只用微信，我偶尔也回应她两句，比如注意安全什么的。”
　　说完就默默注视着他。

　　庄衍嗓子发干，手心有汗，刚打算张口，齐月却已经下车，面无表情的开口 ：“ 手机扔了吧。”
　　然后就酷酷的走了。
　　庄衍长出一口气，哑然失笑。

　　从此以后，庄衍有了一个谁都不知道的秘密.
　　一天到晚他都随身带着一部手机，不时拿出来看一眼，吃饭时，工作时，健身时，睡觉时。仿佛那是一个能让人安心的宝物。只要手机一响，不管他正在干嘛，都会第一时间查看，有时候失望，有时候惊喜。
　　失望是因为有个人经常会发来一些莫名其妙的短信，比如 ：我现在正在吃螃蟹 ，突然想起了你，要不要一起来吃之类的。

　　庄衍犹豫不知道是应该删掉还是直接发给齐月，考虑再三，他决定放任不管。

　　而惊喜偶尔也会发生，就像现在。

　　“月月，我现在正行驶在“全美最孤独的公路”——美国50号公路上，和我同行的是一位西班牙的小伙子，我们相处的很好，” 庄衍眉头皱了起来，“ 但是，看着这条仿若通往天边的公路，我突然就不敢走下去了。因为我害怕路的尽头依然只有我自己，月月，我想你了。”

　　庄衍听了两遍，犹豫再三，他还是发了一条短信过去 ：孤身在外，最好不要与陌生男子同行。

　　十秒钟之后短信回来外加一个大大的笑脸 ：好的，听你的！

　　等待手机响起似乎成了庄衍工作之余唯一的乐趣。每当疲惫的时候，苦恼的时候，无聊的时候，听一遍以前的微信就能让他的心情迅速回暖。
　　尽管这种行为非常丢脸，但他控制不了。

　　“齐月你知道吗？当地球180度转弯，白天就变成黑夜，当地球继续180度转弯，黑夜又恢复白天。现在我在布拉格广场的许愿池旁转了一圈又一圈，是不是意味着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

　　庄衍盯着手机看了很久，最终点下了发送键：你相信，我就相信 。

　　这天会议刚进行一半，庄衍的手机突然响了一下，大家当时并未在意。过了一会儿，庄董事长突然说 ：“大家先休息一会儿，十分钟后我们再继续，”
　　所有人都很奇怪 ：又不是球赛，还需要中场休息？

　　庄衍快步走进办公室，迫不及待的打开手机，熟悉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 月月，我正站在迪拜的海底世界。现在才发现，海底的世界远比陆地精彩的多，而各种各样的鱼类就是这个蓝色的、梦幻国度的主人。

　　有人说鱼的记忆只有七秒钟，所以它才会一直那么快乐的游来游去。

　　但我觉得人不应该去羡慕它们，人的一生有时漫长，有时短暂，有时快乐，有时悲伤，但不管酸甜苦辣都应该被铭记、被肯定，因为这才是完整的人生。

　　我突然想起来，有个人曾经骗我说会给我只有快乐、没有忧伤的生活，现在想来，原来他是一条傻乎乎的鱼。

　　而我那时候竟然就那么相信了，你说，我是不是更傻？”

　　庄衍弯起嘴角，很快回道 ：我的确没有见过比你更傻的人。

　　“齐月，你什么时候变这么毒舌啦？”
　　他没有再回。

　　因为有了手机的陪伴，时间似乎也不那么漫长了，转眼间庄衍来英国已经三个月。

　　因为曾经在这里生活过一段时间，所以他适应的非常快，生活忙碌又充实，最让人开心的是可以和以前的校友经常聚会。
　　上大学时庄衍的人缘非常好，不管男生女生都很喜欢他的儒雅和谦逊。更何况他长得又那么迷人，当时俘获了不少女孩子的心。

　　Hedy就是其中的一位。

　　现在，她坐在灯火通明的咖啡厅，脚下就是迷人的泰晤士河，但这些都及不上对面那个更加优雅迷人的东方男人。

　　“Alan你知道听到你回来的消息我有多么激动吗？快点告诉我，你这次来就不打算走了！”
　　庄衍笑了起来：“ Hedy，你还是这么可爱，听说你快要结婚了？”

　　“哦，得了吧，我好不容易高兴一会儿，你就不能别提这件事？”

　　“好吧，那么我们聊聊我们共同的朋友Bernie ，听说他打算在游轮上举行婚礼？”

　　看着对面金发碧眼的美女懊恼又无奈的表情，庄衍心情很好的喝了口咖啡。
　　突然有熟悉的铃声响起，他立刻站起来：“ 对不起，我失陪一下。”

　　打开门走上露台，望着世界上最优美的河流，他缓缓点开手机：

　　“月月，我现在在新西兰特卡波湖一家小小的咖啡馆里，是爬山上来的呢，虽然累的半死，但此刻我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因为透过大大的落地玻璃窗，我看到了星河！

　　数不清的星星在我面前一闪一闪的，看久了自己仿佛置身于美丽的银河系，简直太震撼了！”

　　过了一会儿。
　　“这一年多，我满世界乱逛，见过各种各样的人，欣赏过各种各样的美景，心渐渐沉淀了下来。

　　看着身边像钻石一样闪亮的星星，突然觉得，所有的爱恨情仇在浩瀚的宇宙面前都渺小的不值一提，人生不过短短百年，只有宇宙是永恒的。

　　我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人们那么喜欢钻石了，因为它就是代表着永恒的星星啊！

　　当一个人愿意把星星摘下来，小心翼翼的捧给另一个人时，他一定有着最虔诚的心愿：希望他们的爱情可以天长地久。

　　我忽然有些后悔没有好好看看那颗差点属于我的星星，我想它一定比这里的更加闪亮。

　　月月，我想回家了。”

　　Hedy等了又等，还是不见庄衍回来。打开玻璃门，他就站在扶手边，微微扬起头看向天空，Hedy看了看浓稠的夜色，疑惑的走过去：“Alan，你在看什么？ ”

　　他心情很好的微笑：“ 我在看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