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谁说餐具不会跳舞 ...
-
餐厅里，《卡门》的钢琴曲轻柔而欢快，就犹如此时在那小小的餐盘舞池里迅捷跳跃的一舞。
你进我退、你来我挡，女人左手的刀和男人右手的叉不断敲击碰撞，宛若两个舞者乍合乍离；同时他们的另一只手也在餐盘上攻城略地，见招拆招，于方寸之地辗转腾挪，推出一个个太极般的圆。翠绿的配菜跟着瓷器的滑动一下一下点着头，犹如细柔的柳枝轻触水面，在粉红色的桌布上拖曳出一弧弧柔和的涟漪。
餐桌一侧的水晶花瓶中，那朵摇曳轻晃的艳红玫瑰也微微张开紧闭的花蕾，将初初破裂开的香气播撒入悄然苏醒的空气里。
银质的精美餐具在主人们的你争我夺中发出悦耳的轻响。当女人的刀再一次从男人的叉背上滑落而下，带着怒气和火花直磕在粉红桌布上时，《卡门》的最后一个音符也戛然而止。恰如餐盘舞台上双人舞末尾最后一个优雅而凌厉的滑步，在餐桌边缘完美落幕。
“……”
“……”
刚刚“合作”完成一舞的年轻男女以眼神相互“问候”，纵然两个人的嘴角也都微微噙着一丝笑，却更像是优雅狩猎的种族在以这样的方式给予对方开战的警告，彼此对视的双眼中仿佛飞溅着实质化的噼里啪啦的电流。
不知是不是该庆幸为了任务便利而坐在相对他人视线死角而他们却能对整个餐厅一览无余的位子上，无论是云茶抿起的嘴角还是扣住餐盘的银质叉子，都显示出她目前绝对不打算“合作”的态度，这可十分不符合她和凌枫现在所扮演的“情侣”身份。
可是再怎么样也不能让到嘴的肉食飞了，这是云茶此刻最为坚定的念头。
“罪魁祸首”无疑就是那块毫无自觉、优哉游哉地躺在精美瓷器上散发诱人香气的特供牛排。
那牛排并非是初初端上来的完整的一大块，而是如断臂的维纳斯已经被切分了一角，鲜美的肉汁微微渗出来，衬在雪□□美的瓷器里，对作为吃货的肉食动物更是充满了视、嗅、味三觉全方位立体化的致命吸引力。
尤其是，对于已经又有些饿、并且一个月没有认真享受过全肉食的云茶，在品尝了如斯美味后更不能轻易放手。
她的叉子正尅在雪白瓷器的边缘，而凌枫的刀好死不死地“钉”在了牛排之上，偏偏这家伙的眉梢眼角还都舒展着笑意，怎么看都像是在挑衅。
云茶的目光愈发不善。
却是被陌生人打断了用眼神剿杀凌枫的过程。
“介意我在这和你们拼个桌吗？”
陌生男人的插话打断了云茶和凌枫的对峙，二人简单的交换了个眼神后居然同意了对方的越矩之请。
环顾四周，轻柔舒缓的钢琴曲自由地流淌在这暖暖的空间里。成双成对的男男女女围坐在铺着淡粉色桌布的小桌旁，轻声细语地谈论着彼此关心的话题。除却他们，整个餐厅的气氛温馨自然，每一桌根本没有多余的空间容纳外人。
这家“love story”地处繁华却不喧嚣、装修精美而不低俗，再加上美味的食物和合宜的气氛，是一向被奉为情侣圣地的高级餐厅。虽然没有强制要求，但是每一桌都默契地只有两个人，像这般请求拼桌的外人还是极少的，更别提对方还是孤身一个男人。
“我和女朋友约好8点在这家餐厅门口见面，但是——”男人苦笑，“外面太冷了，所以我能暂时在这里打扰一下吗？”
冬夜九点的窗外，刚刚又下了一场雪的十一月的夜晚澄澈空明，月光照在未完全融化的冰雪上面，皎皎而寒。
又到了北风任性的季节。
如果是孤身一人站在这温暖的灯光之外，的确是会觉得冰冷彻骨的吧。
男人的态度温和而有礼，还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忧伤、难堪，白色的长围巾静静垂下来，也像他的主人一样透着一股子精英气质。
凌枫再次和云茶对视了一眼，云茶偏过了头。
凌枫略带歉意地向男子点了点头，让出自己的座位，起身坐到了云茶旁边，顺便也把刚刚被他们折腾了半天的牛排端到自己面前，用刀具一块一块仔细分割开来——此刻的他看起来倒像是一个体贴入微、任劳任怨的“二十四孝”男友了。
云茶的手却暗暗握紧了叉子，随时准备趁他不注意抢一块出来填填嘴。
男人坐下时看似不经意注意了下两个人的手——他们都是用左手拿刀的。
凌枫注意到他的目光，微微一笑，“敢问阁下贵姓？”
“齐，‘齐大非偶’的齐。”
——
实在是无聊得不能再无聊的卧底任务，云茶的思绪和视线很快就漂移到其他地方去了。
“卧底”等于“诱饵”，就是他们现在活动的全部意义。
近日以来，S市出现了多起青年男女失踪案件。截止到今日，仅是记录在案的失踪人员就已多达十几人众，失踪人员家属及**局皆未接到任何形式的勒索，也没有发现任何符合其体貌特征的尸体。分析比对所有受害人的背景资料后，唯一的共同点就只有他们皆是相貌姣好、年纪较轻的青年男女。在逐一排除绑架、寻仇的可能性后，负责侦查此案的刑侦大队重案一组初步将目光锁定在了拐卖人口或者贩卖人体器官的地下组织上。为此，他们采集了所有相关人员及亲属的DNA，以便和这段时间发现的所有无名尸体进行对比（所以你就可以想象在所有科室都忙得脚打后脑勺的时候，他们特案组的悠闲有多么遭人恨了）。
与此同时，各个餐厅还出现了在情侣吵架之际偷窃其财物的事件，更有甚者还乘虚而入，借安慰失意的被害人的机会，对其下药将之拐走，施行女干淫或拐卖。这无疑为刚刚确定了案件性质的调查过程蒙上了厚厚一层阴影，再一次加大了重案一组侦破此案的难度。
幸得刑侦大队重案一组组长闻人鸣及时纠正了他们之前将目光都集中在处理已发生案件的基础上的错误，着重分析了后期异样的失踪人口上升方式和作案特征，才发现城市内竟不知不觉出现了以上所说的另一种犯罪方式，从而重新制定了新的调查方法，与意识到案情严重性的市厅派出的重案二组分兵两路携手调查。
话说回来，这还是有史以来两个重案组的头一次合作。S市刑侦大队一共六个重案组，后三个组相处平安无事，独独前三个组的关系有些微妙。重案二组的组长欧阳明是个暴脾气，中年大叔一个，尤为看不上年仅25就成为重案一组组长的闻人鸣，连带着重案三组也不被他待见，算起来重案三组组长夏侯旻比闻人鸣还要小上一岁，不过平日里一副彬彬有礼的白面书生模样，虽也不太合欧阳明的胃口，却也比“傲气还不知收敛”的闻人鸣“强上一点”。
由于这三个重案组的组长都是复姓，名字都谐音“ming”，故而被公众戏称为刑侦大队“明代三国”，牢牢把持着破案率的前三名。只是每当这三个组在检查技术科、法医室等地方碰到，就或多或少会发生些让人哭笑不得的事，从而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俗称——“炮灰”。
而云茶和凌枫所谓的“特案组”自然是其中最大的炮灰。
他们这次的任务就是配合重案一、二组，假装情侣引诱出犯罪分子——根据那些人对受害者可能的相貌要求，再也没有比“长得漂亮”、还“赋闲在家”的特案组组员更适合的人选了。
于是云茶和凌枫、夏子扬和夏莱就分别按照两个组的要求在不同时段的不同餐厅里出现，假扮情侣以作诱饵。每一家餐厅都是他们按照之前的作案模式和犯罪心理分析出来的、尤为适合作为犯罪地点的场所。
值得一提的是，夏子扬和夏莱每一次都离凌枫和云茶并不太远，虽说在战略战术上是极利于最大限度集中*力，包抄追捕嫌疑人的安排，但——-也未必没有在此事打擂台的意思啊。
云茶百无聊赖地用叉子拨弄着面前唯一的配菜，对凌枫和那个“齐大非偶”的齐先生你来我往的客套寒暄毫无兴趣。
很快，她就发现了一件更能吸引她注意力的事情。
樱花般的唇角翘起，一道银光毫不犹豫地脱手而出。
邻桌可怜的玫瑰被银叉迎头斩断，飘零的花瓣甚至直接跌进了刚刚端上去不久的法式浓汤里，溅起的炙热粘稠的汤汁灼得女子手背发红，却也阻挡了同桌男人伸向她的安禄山之爪。
她甚至仅仅只看了云茶这方一眼，就匆匆抓起自己的手提包，一句话也没说就离开了。跟她同桌的男人则狠狠瞪视云茶后也急忙追了出去。
凌枫的眉蹙起，责备地看向身边老神在在的云茶。
“去帮她。”云茶倒是毫不在意地移开了眼。
凌枫叹了口气，一副“悉听尊便”的好男友模样，对拼桌的齐先生苦笑着点了点头，就拿上外套出去了。
齐先生饶有兴味地注视着拿起刀子津津有味品尝牛排的云茶，半晌道出一句，“你很有趣。”
“你很有闲。”云茶的回答毫不含蓄。
“但愿。”齐先生挑眉苦笑。
“该来的总会来。”云茶埋头苦吃。
碰上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齐先生感觉自己就像被看穿了一般。
“我先告辞了。”
心满意足地吃下最后一块牛排，云茶用餐巾抹了抹嘴，套上外衣道一声“您慢用”，就大摇大摆的离开了餐厅。
“先生，这是您的账单。”
接过服务员递来的、云茶的账单，齐先生的脸，黑了。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谁说餐具不会跳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