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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一·飘渺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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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飘渺阁
南海仙岛——
少年躺在树枝上,和煦的微风缓缓拂过,卷起了些微的长发,在阳光下白得耀眼,连同白色的睫毛一起泛着晶莹的银光。树影斑驳,落在白色的长衫上,是说不出的惬意。
蛱蝶挥舞着漂亮的翅膀轻飘飘的落到他身上,少年睁开眼,世间绝无仅有的银色双眸里,泛着惊滢的颜色,里面仿佛装入了许多东西,多到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可再一看,又是那干净通透的银白。
惊才绝艳。
少年坐起身,纤细的手指轻轻放到蛱蝶面前,小蝴蝶扑棱棱的飞到他指尖,几只小爪子紧紧抱着指头。少年一瞥眼就见树下站着一个小孩,想是他带回来的吧,少年微微一笑,跳下地,已变成青年模样,伸出手,正是刚才那只莹蓝色的蛱蝶。小孩顿时漾开了笑脸,抓着小蝴蝶四处乱蹦。
他看着手里没分寸的小孩无奈的摇摇头。
小小的少年等到回过头一看,才发现蝴蝶已经被自己捏死了,吓坏了的小孩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他摇摇头,美人一哭梨花带雨我见犹怜,小孩一哭狂风过境摧枯拉朽,横批:眼泪鼻涕横流。小孩走到他面前,摊开手指,被捏的皱褶了的蝴蝶翅膀还在微微轻颤。
他轻声问:“你可知,这是为何?”
小孩抽了抽鼻子,目光带着几分朦胧:“死了...蝴蝶死了...娘死了...爹爹也死了....他们都去了君儿找不到的地方,再也不回来了是吗?”
“他们还在世间,只是以另一种身份而已。”他轻轻阖上小孩儿的手:“为了让他们更好的活下去,神仙决定拿走他们的记忆,他们的思念,给他们重新的时间,你懂吗?”“唔...爹爹和娘...还有蝴蝶...都忘了君儿是吗?可是...君儿还记得,记得娘,记得爹爹,还记得蝴蝶...”小孩低下头,聪慧的头脑里,依旧不明白为何。
小孩一低下头,头上的小斗笠就掉了下来,露出了头上的两只角。小孩立刻拿起斗笠盖上,小心翼翼的看着他。他微微一笑:“你是龙子?”“聋子?不,君儿不是聋子,君儿听得见。”小孩疑惑的看着他。他微微一笑,拿下斗笠,伸手摸着他的角:“长着龙角,还说不是龙子。”“龙角?”“你以后就明白了,这是你该骄傲的地方。”他松开覆着蝴蝶的手,蓝色的蛱蝶飞了起来,一如方才般优雅蹁跹。
小孩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立刻伸手拉住他:“你...你能...你能让我爹我娘活过来吗?”
他点点头,却又摇摇头:“起死回生,这是大忌。你若真想如此,那就该自己去找了。”“..哦......你...你能教君儿么?”“我?”他一愣,随即笑了起来,一双翩跹惊鸿的眸子刹那间仿佛莹转了无数风雪,灿烂无比,看的小孩情不自禁的红了脸,呆呆的看着他。
他收了笑:“我答应过一个人,不教任何人起死回生之术,你啊,自己学吧。”
“等一下,你...你叫什么?”小孩见他要走,急忙拉住他衣袖。
他闻言微微驻足,抬头看着天,指着将近黄昏的天色笑道:“望夜,我叫望夜。”小孩微微呆住,随即红了脸,片刻后正色道:“我叫君绝,容君绝。我总有一天会学会的!”他笑了笑,刚要答话,只听身后一句:
“望夜!”
望夜微微一笑,伸手轻轻的抚摸君绝的头:“等你真的学会了,就会明白,这,只用一次就够了。”
小孩似懂非懂的看着他渐渐离去,余辉的晚霞照在那袭白衫上,头顶仿佛在残留着那有些微凉的余温,这个人,很温和,也很凉薄。
少女看着渐渐走来的人,绝色惊鸿的面容上还带着淡淡的微笑。雪岚看着那远远的小鬼:“他领过来的?”望夜点头,看着天色,微微一笑:“回去吧。”雪岚拨了拨散落耳边的碎发:“十年之期已到,我们,该动身了。”
“恩,我知道,在此之前,我想先见他一面。”二人走进一处小楼。
雪岚垂下眼眸,咬着下唇:“我知道。”
“你想留下么?”站在楼底,望夜浅笑着看她:“这是最后一次机会。”“...我......”雪岚有些犹疑不决。望夜轻轻哂笑:“你且再看看吧。”说罢,转身进了楼。咬了咬牙,雪岚隐去身形,进了楼。
一袭白衫,身着黑纱的青年端坐在古琴后面,望夜走过去,忍不住一笑:“怎么,今日我要走,你还要以歌送行不成?”“若是呢?”青年温和笑笑,抬眼看他:“见过君儿了?”“你领他回来做什么?新任龙王继位,定是容不下他的,你这不是自找麻烦么。”“你啊,该说你温和好还是说你无情好呢。”雪择初伸手,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轻拨弄着琴弦:“这古琴,是以天马尾所制,钟山仙木所刻,今日你走了,就把它一并带去吧。”
“我的琴艺,可没你的好啊。”望夜微微一哂。
“将死之人,哪里来的那些风花雪月,我看着它就烦,还不如给你做个顺水人情。”雪择初温和浅淡的笑:“你对君儿说的那些话,可做的了真?我从没想到你的承诺竟然这么重,当初说不传授他人,你竟真的没有再教他人起死回生。”
“起死回生,不过是执念太重的结果罢了,执念太重,终究是不好的。”望夜的笑容渐渐沉淀,伸手轻轻的拂过雪择初的一头青丝:“你不想活下去么?只要你说出那一句话,我就能让你活在世间,与天同寿。”
“目前还不想。”雪择初轻笑:“你可知我为何一心求死?你不懂,所以你才能毫不在意的对人温柔,对人无情。执念太重,只怕,我也是啊。”
“......”望夜静静地看着他:“风花雪月四族每四千年出一次可登为仙班的人。这四人脱离本族,为天君所用。本该历经七七四十九劫,无心无欲,为何你与花神却...”“我和他都输在情上了,这一个字啊,是最大的劫。我们没过去,自然一世悲苦。”雪择初轻轻拨动琴弦,流畅悦耳的琴声悠悠扬扬,飘飘洒洒的弥漫在四周,每一个音或抑或扬,婉转的扣人心弦,却又含着淡淡的悲苦与潇洒。
“...雪神,我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请说。”
“仙,为何不能有情?”
“因为仙啊,是最胆小的族群,我们只有一颗心,却有永恒的生命,甚至与天同寿,这一颗心交了出去,万一交错了人,或是没禁住时光的考验,那就是永远的痛。你可明白?”
“不明白。”
“总会有人教你的。”雪择初轻轻的笑,四周飘下了雪花,雪岚跪到他们面前:“爹...”“已经是一族之长了,怎么还是这副样子?”话虽严厉,但从他口中说出来的话永远是温和的,这样的人怎会是雪神呢?望夜轻笑:“我知道的。雪神,我们...呵呵...后会无期了吧......”
“恩,后会无期了,小神恭送阁主。”雪择初依旧在笑,眼角眉梢都是温和的笑意,雪花落到琴上,化作一滩水,渗入琴里。雪即水,便柔,雪即冰,便倔。
难怪...难怪...望夜轻笑浅叹,看着四周的结界渐渐化开,终是忍不住一笑......
牧原花海——
粉衣,赤足,娥首曼腰,精致绝伦的容颜上,眉心一点花印,她伸出手,凝肤胜雪的指尖飘落了一片花瓣,四肢和脖间的金铃铛无风自动,发出叮铃叮铃的声音,响彻于亭台楼阁之中,恍若低语:“吾主......”
蓬莱月岛——
身着鹅黄色长衫的青年忽然一顿,身侧的人立刻上前询问道:“怎么了?”
他摇摇头,一只手摸上左臂,他自己知道,衣袖下,是一块月牙形的印记,那是他成为族长的证明。“...主子?”月闲林摆摆手,站起身鹅黄色的发丝顺风飘杨,几分秀雅,几分温和。
“走吧,我们要在日前赶到秦淮河畔。”“是。”
裂仙风谷——
“族长!”蓝色长衫的青年回头,蓝色的长发高束,湖蓝色的眼眸微微沉寂:“怎么?”“卷轴!卷轴自己着火!烧...烧没啦!”小家伙都要急哭了。“......”风墨什么都没说,只是抬眼看向身下的万丈高崖。“...族长?”
风墨拢了拢手中的广袖:“即刻启程,去秦淮。”“诶?...是!”
风墨伸手轻轻摸了摸左侧的脸颊,那是一块蓝色的印记,那里有点灼热:“......吾主...”
多日后·凡间——
一夜之间,秦淮河畔多了一处亭台楼阁,水榭环绕的楼宇群,门口挂着一块匾额,上书:
飘渺阁
外院舞楼,内院禁地。不知是谁说的,入了飘渺阁,便可渡劫,无论人鬼还是仙魔。故而这临江而立的飘渺阁夜夜人满为患,其中有凑热闹的,也有真想来渡劫的。其中有凡人,亦有化作凡人的妖魔鬼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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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馆里,青衣的青年身子微微前倾,绝世清丽的容颜微微一哂:“怎么样?夜神殿下?要不要去看看?”黑衣青年狭长的黑眸半眯着,里面似黑非黑的瞳孔冷漠而又空灵:“飘渺阁么。”想了片刻,他饮尽杯中残茶,起身道:“不去。”
青衣青年撇嘴,急忙跟上,小声嘟囔道:“不解风情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