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婚时 0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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贰柒、
用完午膳后，萧子卿便与铃安公主一并告辞离开萧氏老宅，回到公主府。萧子卿一回到公主府就有人传杨姑娘病了的消息于是就急急忙忙往长安城外萧氏的别庄去了，本来新婚第二日驸马按理是应该陪在公主身边，然他们本来没有兴趣互相培养感情，更何况铃安公主约法三章在前，萧子卿也就不顾忌那么多了。
至于杨梨儿为什么会在别庄，萧氏的理由是杨梨儿身染重病怕冲撞了公主大喜，然私底下的原因不用说明谁心里也清楚，萧夫人独孤氏为此已经在寻思给她找一个夫家。
萧子卿走后，铃安公主闲来无事本想也出去，奈何乳母阿长就是不让，只得留在公主府闲逛顺便看看自己这个新家。因为早上去萧宅匆忙，还没来得及细看公主府的具体布置，如今细看，公主府后花园还有一个小池，上荷叶已婷婷盖矣，清风徐来，一片凝碧间偶见几抹淡淡粉色花骨朵，美不胜收。荷叶丛中还有一个小亭子，亭正对着的牌匾上虫二两字俨然是她的笔迹。
砚疏见铃安公主正怔然望着湖心的亭子，便笑道：“公主，听说这公主府的格局还是郑皇后命汝南王重新设计的。”
铃安公主不语，走上那小亭。小亭并不甚宽敞，上面放着几个草垫子和一个空荡荡的书架，午间的风吹过凉亭，扬起素色的纱幔，如一个虚无缥缈的梦。而倚栏伸手，就能摸到亭子外丛丛碧莲，清新的莲香迎面而来，是个适合阅卷小憩的地方。
“公主，渔阳侯请见。”她的遐思顿时被一个声音打断。
“让他进来就是。”听到是李承鸾来了，不知为何，她的心里居然隐隐有些失望。
“哎呀！阿黛你这公主府还有这样一个亭子，夏日正好避暑！”李承鸾的笑声入耳似清波，铃安公主抬头循声望去，只见他正站在不远处的圆月门边一簇夹竹桃前，半眯着眼睛，嘴角噙笑。
“渔阳侯不是客人不用沏茶，你们下去吧！”铃安公主对流墨她们道。
众人知道铃安公主这是有什么重要的话要与渔阳侯说，忙退下了。独留李承鸾一脸悻悻地往亭中走来，边走边道：“我好不容易来，你连盏冷茶都不招待，也太不厚道了。”
“狐仙都不餐风饮露么？”铃安笑道。
“不说这些，你猜猜我来寻你是为了什么？”李承鸾想来也不想再这些问题上纠结，忙凑到她面前道。
“大仙神机妙算，我等凡俗人又怎知天机。”铃安道。
“……”李承鸾摸了摸鼻尖，“真是没意思。好吧！我来找你呢，是因为今日早朝时我阿耶被圣人留下，据说皇后向圣人谏言纳储，圣人终于松口了。你再猜圣人选了谁为太子？”
“我二哥吧！”铃安公主顿了顿，心中百转千回，最终还是叹了一口气，“无论如何，他都占了一个嫡长子的优势。”
“怎么你二哥当了太子，你不高兴？莫非你还在记恨当年那件事？”李承鸾望着她道，“虽然你与汝南王走得近，然终究安陆王才是你血亲手足，阿黛你不应该厚此薄彼。”
“在你眼里我就是任人唯亲之人？”铃安公主抬头瞥了他一眼，淡然道：“如今朝中支持河东王为太子的人亦不少，若是我二哥当上太子，他有能力便罢，若无能力，这大唐最终落在河东王或武安王手里也不无可能，你看我那二哥，像是能握住手中权力的人？”
“说来只是你武断罢了，你二哥并不如你现象那般不堪，阿黛，你若真心让他安坐那个位置，他便有这能力与河东王抗衡。”
“如今有比他能力更好的人。”铃安公主转头，望着那一池碧水，眼底波光微澜。
“所以，你真想要李承明即位？”李承鸾走近几分，脸上不复适才那边漫不经心，而是复杂地看着她，“值得么？你五哥只是一个身世不明的人。”
“身世不代表一切，他明明可以做得如此好，却没有人愿意给他一个机会。你可知这些年我私下里对圣人的那些诤言，其实都是他曾教我的。五哥对我，亦兄亦师，他的能力，世上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了，我不愿就因为一个难以启齿的身份，让他明珠蒙尘。所以我愿不惜一切，将那个位置夺来给他。”
“不惜一切？哪怕让宠爱你的圣人与郑皇后伤心？”
铃安公主沉默了片刻，转头晦涩地看他，许久方轻声道：“渔阳侯，你知道么？那是我的夙愿……人一生，总有自己执着的东西，有的人沉迷权势、荣耀、酒色，有的人沉醉学术、仙道、情爱，那是一个人存在的理由。让五哥即位，那是我十岁开始便心心念念想要完成的事业，或许会失败，或许不被人支持，但我甘之如饴。圣人与母后是这世上最在意我的人，然为了这件事，阿黛也只能做一个罪人了……”
“建立一个盛世靠的不是梦想，阿黛，而是铁和血。一寸鲜血铸就一寸山河，战争面前从来没有任何容情。”
“所以，西北之行于我就是一场试炼。”
“……像你这般的公主，大唐恐怕再也找不到第二位了。”李承鸾背靠在红漆栏上道。
“如何？你如今是想如四叔般只支持圣人，还是……”铃安公主见他脸色虽凝重，但已不复之前，便微展笑颜问道，眼中浮现少见的温柔。
“上了你的贼船，现在才说下船不是晚了？”李承鸾慵懒地坐下，“不过铃安，现在说这些远的只是空谈，我们还是关注一下眼下最要紧的事。”
“你还听到了什么？”铃安公主问。
“入秋圣人将为你那个刚出炉的二哥太子选太子妃，而你五哥的婚事也定了，据说是弘文馆秘书郎上官仪的嫡女。”
“上官仪？那是什么人？”铃安公主微微蹙眉，然听到后面时顿时愣住，“等等……你是说我五哥的婚事？”
在看到李承鸾笃定的眼神时，她才意识到适才并非自己听错，心猛地一跳，随即钝痛蔓延全身。紧扣的掌心传来温热麻酥酥的感觉，心里泛起了一丝淡淡说不出的酸涩，良久，方忍不住轻喃：“区区秘书郎之女配五哥，未免也太单薄了。”
上官仪的父亲上官泓本为江都宫副监，在隋炀帝大业十三年被隋将所杀，上官仪因为年幼躲在一个寺庙里逃过一劫，后在扬州知遇扬州大都督府长史杨仁恭，赴京参加科举考得中进士，诏授为弘文馆学士，累迁秘书郎。一个从六品的文员之女许给汝南王为王妃，足以看出汝南王有多不受待见。
她那朗朗如皎月的五哥，总在她不知道的时候被人轻贱着。
玉盘空悬于一亘苍穹，月辉万里，瓦上庭中皆落下浅浅的白霜，莹莹发亮。
禁宵的长安城内万家灯火尽，唯更声笃笃。一道黑影从街坊间穿过，在一座府邸门口停下，麻利地贴着墙根一纵而入。
后院临墙的玉兰花随风飘零了几瓣，无声地落入池中，惊了平静的池面。两个人一坐一立在池边的假山石上静静饮酒。
“为什么选上官仪？他一无权势，二无家世，区区从六品根本不可能给你什么好处。”李惠安问，他的语气中隐隐有责怪之意。
“惠安，如今安陆王被立为太子，与河东王之间矛盾也算彻底放倒了明面，若此时我再选一个势力强盛的岳丈，搅乱了朝中局势，太引人注目。”他淡然地笑道，伸手将酒樽中的酒水倒入池水中，漾起一圈圈波纹，光晕散开，映在他绝美的侧脸上，如明玉生辉，躲在不远处假山后的人不由看的入神。
“可选上官仪还不如告老还乡的裴老。”李惠安看着池面，又道。
“裴寂对朝堂之事太过执着，若我当时选了他孙女，怕今后都绑上了裴家那条船。世间安得双全法，名门望族虽能借得一时东风，然胃口更大。上官仪虽有野心，但更沉醉于文史，文人都有几分傲骨，不会为了几分利益出尔反尔，更何况，选上官仪之女，示弱之下更能博得圣人与皇后几分同情。”
这些李惠安自然也心知肚明，然想到李承明要绑上那么一个毫无身份地位的氏族，便不由得蹙眉：“就怕到时弄巧成拙……让朝中那些还在观望之人放弃站在我们这边。”
“既然要示弱，此事避免不了。”李承明沉默了片刻，叹道，“且再看看吧！那个上官仪的女儿如何，你可以帮我去打听打听，有一个沉迷诗文的阿耶，想来也不会太过难以相处。”
李惠安见李承明脸上淡漠的表情，便知他已决定了此事，再无转圜的余地，只好应了。
“夜深宵禁，西边厢房将就一晚吧！”李承明起身，弹拭掉落在肩上的花瓣，往自己寝屋走去。
月色明朗，清冷的颜色洒落在庭院中，唯格子门薄薄的纸上映出明黄色的烛光。李承明脚步一顿，浅褐%S9孜⑺酰欢欢糯爸缴嫌吵龅囊桓錾碛埃踔敛桓以偻白咭徊健
门被拉开，一袭玄色劲装的人立于玄关，目光清浅无波地望着他。
“五哥。”她浅笑垂下眼帘，蜷曲而狭长的睫毛在月光下以一种脆弱的姿态微微颤动，像是折断了翅膀的黑凤蝶。
“阿……”他浅笑着，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刚想伸手去触碰她，忽然腹内一阵绞痛，令他呼吸困难，不由得附身蹲了下去。
“五哥！”铃安公主面色顿时一变，忙几步冲上去扶他，“你怎么了？”
“无事，适才饮了点酒，怕是又伤了脾胃……”李承明双目微闭，面色带着几分苍白，唇角却是微微翘着，“今夜，你怎么会想到来我这里。”
“听说，母后为你选了门亲事，我便想来看看你。”铃安公主见他扶入屋中，听他指点在书案匣子里取了药丸给他端水服下，“怎么连个伺候的侍婢都没有？”
“是我让她们下去不必守夜。”李承明笑道，“留在此处，若是碰巧遇见你，怕是说不清了。”
“哪里是为了我，怕是为了西厢房那个李惠安吧！”铃安公主见他似乎没之前那么痛苦，心里也放松了些，调侃道。
知道她适才在旁边一定偷听了他们说话，他也不恼，只微微地笑着：“都尚了驸马，还如此莽撞半夜爬墙，也不怕被巡夜的守卫撞见……”
“我不就来看看你么？西北归来，城门口一见，你就再没来宫里，之前忙着突厥琐事，后来又各种避讳……汝南王如此难见，本宫也只得做一回梁上君子了。”铃安公主道，似乎只有在郑皇后与李承明面前，她才回露出天真的一面。
“这语气，跟谁学的？”李承明半睁着眼问道。
铃安公主自然不避讳他，只道：“渔阳侯李承鸾。”
“你与他的交情倒是不错。”想到那个风姿卓然的堂弟，李承明不由得睁开双目，浅褐色的眸中隐隐掠过一抹难以察觉之色。
“李承鸾看着风流不羁，实则心细如尘，是一笔很好的助力，我已劝他与我一同助你。”铃安公主道。
“阿黛，你……”长安水深，何必淌进来。
李承明最终还是没有把后面的话说出来，在知道她执意要尚萧子卿做驸马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阿黛想要做什么，如今再说什么都是矫情无用之语罢了。
默然良久，他道：“其实你不必如此，我不愿看你众叛亲离……”
“五哥，你还记得你曾问过我，我的夙愿是什么？”铃安公主轻道，“阿黛的夙愿就是有朝一日得见你君临天下，四海朝归，再创一个盛世大唐。我不仅仅是想帮你，我更想完成我自己的心愿。仅如此而已。”
“阿黛……”浅褐色的眸中不由得泛起淡淡的涟漪，薄唇微微上扬。
天底下，惟独这个女子，能令他终其所以爱其一生。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婚时 0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