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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婚时06 ...

  •   贰肆、

      铃安公主由乳母阿长搀扶着上婚车后,就将扇子先放下了,五月的天气,纵然是清晨,头顶足足十来斤的凤钗婚冠穿着那么层层叠叠的吉服从明鸾殿到宫门口,也是热得香汗盈面,脸上的脂粉也蹭掉不少,幸好郑皇后早就猜到会如此,令锦心和另外几个陪嫁的宫女准备好了脂粉随时补妆。

      待几人仔细重新补了一番妆后,听得外面沸腾的人声,甚至有往车里扔红枣花生的求铃安公主启窗一见的,几个宫女忽嗤嗤笑了起来。

      “公主,方才萧驸马作的催妆诗不错呢!公主如今这一副打扮,的确胜了月宫仙子去。”流墨笑嘻嘻地打趣道,“待萧驸马见了,怕是真迫不及待要给公主画眉了。”

      “死妮子。”铃安公主凤眸微抬,瞪了她一眼,“有这打趣的力气还不快给本宫打扇,真是热死了。”

      今日她成婚,五哥却因为身份尴尬不能作为她娘家人送嫁……想到此,她不由得微微失落。

      萧府很快就到了,铃安公主继续覆上扇,由几个心腹宫人搀扶着下车,跨过门槛,进入萧府大门,立在两旁侍婢们嘴里轻语着吉祥祝福的话,手中抓了一把五谷,洒在她与并行的萧子卿的身后。

      待走到拜堂的青庐内时,铃安只听得一个司礼监另其行跪拜之礼。这一刻,她隐隐有一种恍惚,她真的……将要告别公主的少女时光,成为萧家妇了。

      手上忽然一热,却是身旁的萧子卿搀扶着她开始跪拜了。她忙回过神来,与其一同行跪拜之礼。整个仪式其实并不长久,礼成后,一众人等纷纷围了上来,说着吉祥的话语庆祝这对新人。同时在他们的簇拥下,萧子卿牵着她走向洞房。

      司礼指挥侍婢们撒帐,然后观花烛、合卷。

      不过在最重要的结发礼举行之前,萧驸马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便是念却扇诗。毕竟围观铃安公主容颜是所有客人最感兴趣之事,就连应邀来的阿史那·道真也不由得好奇新妇子的模样,一声不吭地立在角落里看。

      萧子卿听着众人催促其念诗,不由得手心开始微微冒汗,与之相反的是铃安公主看上去淡定地坐着,仿佛他们嘴里的新妇并不是她一般,天知道她现在只觉得双臂麻痹得都不是自己的一般,心里只希望萧子卿快点念完却扇诗好完成任务。

      心里还在郁闷萧子卿在磨蹭什么时,方听得面前有一个清朗的声音缓缓道:“天家有绿萼,清辉世无双。堪忍群芳妒,素雪掩其妆……”

      不知为何,明明是要念却扇诗,在看到眼前这个青碧色身影时,萧子卿眼前浮现的却是西北之时见到那个拥梅的侧影,傲然于寒枝,于是不知不觉地就念起了咏梅诗来。

      皇帝的家里有一株绿萼梅花,清姿昳丽而绝世无双,能忍受所有的妒忌,白雪掩盖了她的容颜……

      “……不争春秋色,今来照陋堂。”末了,方想起来是要念却扇诗,他忙补了一句。

      语毕,就有人笑道:“萧驸马,你这是借花比人还是怎的?说好的催妆诗呢?不行,再来一……”那个首字还没说出来,就见铃安公主已经缓缓将扇子放了下来。

      顿时,室内鸦雀无声,所有人都住了嘴,纷纷看向了她。

      俗话说,灯下看美人,越看越好看。只见眼前的女子肤白胜雪,饱满的前额上绘有绯色莲花佃,柳烟眉,鸾凤目,琼霜鼻,浅樱唇,双颊微粉,抬头一瞥,眉目含情,姿容无双。她此刻已是梳了妇人的装束,头上金冠明辉烁烁,当真闪瞎一干人等的眼。

      萧子卿知道铃安公主长得好,却并没有觉得她的美丽能吸引自己,且不说与他青梅竹马的梨儿也是天姿绝色,当他初见铃安公主,这个刁蛮任性的女子一鞭子挥向他时,他就对其无甚好感,若非阿耶一再逼迫甚至拿梨儿要挟他,他也不会妥协当什么驸马。

      想到这几日无法与他相见,据说整日以泪洗面的杨梨儿,萧子卿顿时就回过神来了,不由悄然一叹,望向铃安公主的目光多了几分晦涩复杂。

      却扇之后就是合髻礼。合髻,也称作“结发”,象征夫妻和睦,永结同心。秦汉时的“结发”,就是新郎亲手解去新妇在娘家时所结的许婚之缨,即系头发的彩带,重新梳理头发后再为之系上。隋唐以后的“结发”,是男女双方各剪下少许头发,挽成“合髻”,然后交由新妇保管。结发用的头发自然不是让新郎新妇当着众人的面剪下头发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即使有人要剃度出家,也是要找个高僧为其剃发方能显示其对父母愧意。铃安公主从衣袖里取出郑皇后昨夜剪下的一小截青丝,再有萧子卿那里接过一段,捆扎成一束,交给萧子卿,另其试着能不能扯开,按礼越绑得紧,说明这段姻缘越牢靠。

      接下来便是合卺之礼。古语有“合卺而醑”,卺的意思本来是一个瓠分成两个瓢:“以一瓠分为二瓢谓之卺,婿之与妇各执一片各执一片以醑。本来合卺选用女子出生时所埋花雕为佳,酒越醇情愈浓,铃安公主出生的时候刚好是李建成登基第一年,之前李世民玄武门之变确实使他元气大伤,当时大唐王朝方兴未艾,外有突厥肆虐,郑皇后也忙着帮助圣人,生下孩子也没来得及照看,所以别说酿存花雕,连满月酒都没大肆庆祝。这或许也是郑皇后和圣人对其怀有愧疚所以毫不忌讳地宠爱的原因之一。没有花雕,郑皇后又怎么舍得委屈铃安公主,忙将宫里珍藏的桂花酒送了过来。

      萧子卿喝罢樽中桂花酒,将酒樽倒扣在盛酒壶酒杯的盘上,取阴阳和顺之意。据说如果不倒扣,这辈子就要被新妇欺负了……他这个动作只是之前他人所教的礼仪之一,下意识的举动罢了,然抬头时忽见铃安公主正望向他,微微挑眉,凤眸中神色颇有意味。萧子卿面色一僵,只觉得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果然……铃安公主站了起来。

      于是接下来所有人都看见让他们石化的场景:铃安公主缓缓走到两人放鞋子的地方,伸脚轻轻地踩在了萧子卿的靴子上。

      “……”萧子卿呼吸一滞,就连铃安公主的乳母阿长也不由得微微皱眉。

      铃安公主此举,俨然是光明正大挑衅萧驸马了。一时之间室内所有人顿时回过神来,顿时一片哗然笑声。阿史那·道真看见这一幕,再转头看脸上五颜六色精彩之极的萧驸马,唇角不由微微上翘,没有表情的脸上顿时也漾起了笑意。

      无愧是铃安公主,也只有她这般大胆会在新婚之时做公然扇驸马脸面的举动了。

      接下来便是弄妇的环节了。所谓弄妇,就是出各种刁钻的问题考新妇,适才铃安公主一番作为,在场的观礼客人们哪里还敢再出言调戏她,有那几个大胆的,被铃安公主淡然一瞥顿时全讪讪地住了嘴。也有一些未曾生子的贵妇,趁人不注意偷偷把撒帐的果子收起来几个,全当是沾沾喜气,保佑生子。

      闹到这里,阿长看着时辰也差不多了,于是就赶了新驸马和众客人出去,空出时间给铃安公主撤状洗漱。萧子卿也在心里松了一口气,忙陪着众人回到前厅,此时萧氏长辈和他的兄长都忙着在与其他同僚朋友们叙旧,见萧子卿回来,顿时也都围了上来。有几个好事的已经把铃安公主在洞房内的作为添油加醋地说了出来,顿时又引来一片笑声。

      右仆射王珪摸着美髯,对萧父笑道:“萧三郎这首诗倒是不错,在光禄寺谋个少卿闲职倒是不错。毕国公认为呢?”

      阿史那·社尔淡笑,“我这个粗人只懂带兵打仗,朝中之事,不及子美兄。”

      “裴老告老还乡后,圣人重任房玄龄,似有意提起为左丞……房氏虽有能,但终为昌平王党羽,圣人此为……”

      “王大人,今日咱们不提朝事,只论风月啊!”萧瑀眼见谈论的事情越来越敏感,忙举酒壶到御史大夫韦挺面前。

      “吾等老矣!”韦挺眼见自己眼前的酒樽又被盛满,顿时哭笑不得,“时文老弟,你这是要灌醉韦某么?”说着要把酒往身边王珪的酒樽里倒。

      王珪:“……”

      且不说这一群老头的作为,萧子卿如今亦被人拼命敬酒,包括常路、张玳等人在内的所有同僚和朋友都纷纷怀着令其喝醉得找不到洞房大门的心态,一波波车轮战似地誓要灌醉他,很快萧子卿就被喝得人事不省。

      常路奸佞一笑,伸出两根手指在他眼前挥了挥,“子卿兄,子卿兄,这是几?”

      “四!”萧子卿含糊不清地道。

      “真醉了。”常路对众人笑道,“我扶他去醒醒酒。”

      说罢就扶着他先往门走去,剩下诸多人只感慨萧驸马酒量太浅,摇了摇头,继续酣畅。

      听得耳畔喧嚣声远去,萧子卿终于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眼底清明,哪有半分醉色,他道:“子有,这次多亏了你啊!”

      “好说。”常路挤眉弄眼地笑,“铃安公主天姿国色,萧驸马莫辜负良宵。”

      萧子卿苦笑着点了点头,拖着步子往洞房方向走去。

      常路看他离去后,摇了摇头,转身要回宴厅,然看到身后站着的身影时,差点吓死。

      走廊深红的烛光下,年轻男子就像是一株迎风而立的胡杨般挺拔,他那双细长冷峻的灰蓝色眼睛,仿佛深冬的天空,透出了淡淡的寒气,清冷不染尘埃。

      常路瞠目结舌:“道、道真少将军……”

      道真点了点头,算是应答。他也抬头望着萧府后院洞房那个方向,默然良久,方转身离去。常路站在他旁边大气不敢出,直到他离去,方轻轻叹一声。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婚时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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