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安木木子

5、肆-花火

　　“二小姐。”

　　她轻声提醒着我，街尾的灯下是他站立着的样子。

　　一如既往，烟杆微颤，灯火摇曳。

　　他的深影亦微晃着，宛若身颤。

　　我交代她回去李家宅。

　　距剪影渐近。

　　唤一声他的名，宛若那一年独坐廊台的他，目光落在李家宅仍明如昼的楼阁上窗，。

　　依是在一旁备一条毯子，和一句

　　“夜已深了。”

　　他抬起原低垂的眼注视。

　　“确是深了。”

　　似乎要穿透彼此目光，他眯起眼来。

　　“先生可是在等人？”

　　“等到了。”

　　我看到他的背后，有花火绽放。

　　也看到我的目光，亦是花火绽放。

　　我看他眼中已燃烬的花火。

　　指甲在他累累伤痕的后背游移，或陈或新。

　　齿啮在他耳畔，我轻唤他的名，再只有那句。

　　“夜已深了。”

　　-

　　迟至的晨光中，是迟归的二小姐。

　　李总管抬头看了一眼窗台上摆放的红花，看我平静着表情将早已干枯的白出手推下。

　　我问他这声音可否脆亮，尤以较翻洒的茶杯。

　　他未有一言，推开门去。

　　“永远还是那个煮梅的你。”

　　这一句宛若花火绽在心口。

　　他所望着的楼阁未曾变过，只是我从背影绽到了他的目光里。

　　脸上没由来的疼痛，我眯起眼，看对面是他所归。

　　夜尚未深。

　　-

　　亦是我之所归。

　　外观而言，两家大宅由二小姐和大当家所关联。

　　过了樱开的季节，我亦告别李家的庭院。

　　他房内的摆设不曾有过任何挪动。

　　至于婚被下也无须再增添些什么颜色。

　　无声的火花在室内绽放。

　　我终于又回到了这一方地。

　　抬头便可望见李家宅内的樱树，倒是那明如白昼的灯火，不总是贯穿每夜罢。

　　“永远还是那个煮梅的你。”

　　李总管的脸上浮出笑容。

　　两家的婚姻与合作，皆是他所指盼。

　　却已不知这两宅内所来往的面孔，早已换了两换。

　　竟得以绽放，宛若花火。

　　也好，夜已深了。

　　-

　　“我不用梅。”

　　嘴角扬起，语调却未有波澜。

　　看她退去的样子，我竟又开口唤住了她。

　　故作平静而可以隐藏惶恐的眼神里，仿佛复见到了数年前的廊间，亦有花火在相似的眼神里。

　　看她字字小心的样子，我眯起眼笑起来。

　　她端茶的手不住地颤抖起来，杯与盘之间发出古怪的声音。

　　我起手扯开她的衣衫，左边胸口有一红艳的芳菲图案。

　　“送进去罢。”

　　隐隐的疼痛中，是彼此无异的芳菲。

　　胸口的花火竟已绽了这么多岁。

　　果真，夜已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