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怅落日》水霖铃

41、章四十

　　六歲識字，七八歲知禮，十歲習書法計算，十三歲教導詩楽弦歌……日復日，年復年，老而無倦，白圭掰著手指計數著，他這三日分身乏術，著實也管不得那一群七歲、十歲、十二歲都做什麽去了。

　　誰讓那天鄭珽心血來潮出了個餿主意，讓他在城裡以義軍的名義義診三日——而那罪魁禍首就坐在白圭身邊，看似打下手，實則什麽都不做，只在遇到個里老鄉耆時他才湊上去熱絡攀談。

　　白圭焉能不知他這是在做什麽，一開始還恐他這副樣子嚇到了老百姓，可看到後來，鄭珽竟然連陪在一邊的大小娘子也沒放過……白圭搖了搖頭便由著他去了，將方子遞給身後抓藥的醫官便揚聲喚了句“下一位有請。”

　　進來的是個中年男人，懷裡抱著個五六歲的小女孩，孩子無精打采地趴在男人的懷裡輕輕咳著，頭髮黃而稀疏，未梳丫髻只披散著，因而看不清面貌，不過病著的顯然是小兒而非大人。

　　白圭正要招呼他落座看看孩子是何癥狀，沒想到那男人只上下打量了白圭兩眼，便什麽也不說轉身即走。

　　“哎，先生請留步，”白圭從桌后立起身轉出外堂幾步便攔住了那男子，笑容謙和地施了一禮，“先生莫不是嫌在下年少，比不得杏林國手，耽誤了女公子的病。”

　　男子遲疑著，復又打量著白圭，卻見白圭的注意力完全落在了孩子身上——他輕輕執了孩子的手，摩挲著上面的紅斑，又伸手試了試孩子的額頭，語氣無比柔和地說著話，“這些小紅點點可癢么？”小女孩眼睛小鹿一樣，也不怕生，望著白圭點了點頭，白圭一笑，撫了撫她的頭，“乖，癢也不許抓哦，不然那小紅點點就要留下了。來，把舌頭伸出來我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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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生不必擔心，女公子這癥，風邪在肌表，就是發痧子，並不難治。開一劑泄熱疏風的方子即可，藥這裡都齊備的，回家吃些清淡的，留意別讓孩子抓破疹子，也別再外出受了風，與家裡其他孩子先隔開個幾日……”白圭一邊說一邊早就在手底將方子寫好了，双手递与那男人過目。

　　鄭珽望著他倆的情形，不由哈哈大笑，“怎的了，嫌他經驗淺，告訴你吧，他連接生的活兒都幹過——”

　　白圭在桌下狠狠地踩了鄭珽一腳，止了他继续胡说，“不过这位先生，不知在下当不当问……”

　　“说。”威严而跋扈却又漫不经心的一个字应了，这人倒也不客气，接过方子看着并不多看白圭一眼。

　　白圭无奈地笑笑，递了几颗枣子在小女孩手里，“在下看女公子似先天不足，而观先生却英伟健壮，故而猜测，是否夫人气血虚损。”

　　男人听了这话倒很是诧异，正色起来。

　　“说对了？”郑珽在一边似是看出了男人欲言又止，有什么话并不方便说，便笑着说道：“如果真个给瑞桢说中了，不如三日之后让他去你府上走一遭，你总是住在这洛阳城里的吧。对了，你做什么营生的？”郑珽尚不忘他跟着一起来的任务。

　　“府库掾吏。”

　　白圭不由和郑珽对望一眼换了个眼神，这不就是帮忙算账的人才么！“不对啊，洛阳一干大小官吏我都见过，怎么没有你呢。”郑珽不由眯着眼摸起了下巴。

　　“丁忧。”依旧简洁不欲多言的态度。

　　这态度让郑珽有几分不耐，白圭急伸手压了他，对着面前陌生的男人恭恭敬敬地又施了一礼，“在下姓白名圭，表字瑞桢，请教先生大名。”直觉告诉他，这人会是郑珽要找的人。

　　男人碍于场面终于在僵硬的面上挤出了一丝和缓的表情，对着白圭拱了拱手，“不敢，在下徐宸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