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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长安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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孝逸的心突突直跳,甚是惶然。
“本后虽然很早就临朝听政,为先皇分忧,但到底是妇道人家,先皇驾崩,大唐天下也就传给了我那二个不成气的儿子,本以为从此可以无忧无虑颐养天年,谁知朝中大小事情无不要本后操心,二个儿子也是废了立,立了又废!本后已经厌倦了为这二个不成气的儿子收拾烂摊子。”
孝逸不敢说话,只是静静听着。
武则天缓和了一下眼神,但神情坚定地说:“神武,本后知道你性情和顺,与世无争,不过,你手握重兵,又身居要职,纵使你无意争权,只怕也难以自处。在此非常时期,本后希望得到你的支持。”
“太后,您真的要谋朝改制吗?”
“不错!”武则天干脆地回答。
孝逸抬头望月轻轻道:“太后心意已决,只怕非我等所能阻止。但是,神武始终是李唐子孙,不能做那不忠不孝之人。”
“神武,本后要谋朝改制,你不觉得意外吗?”
孝逸淡淡道:“曾经有人对神武说过,要神武尽忠职守可也。”
武则天看了孝逸一眼笑道:“神武,本后的性情你是知道的,本后登基称帝,只是想名正言顺处理朝政,以保太平盛世得以传承。本后要想实现此心愿,倒也不是没有机会,不过,如若是以血染长安作为代价,本后也于心不忍。本后给你三天时间好好考虑一下,到时会不会血染长安,山河变色,就在你一句话了。好了,时候不早了,本后也要回宫歇息了。”
孝逸亲自送武则天出门,在门外才发现原来一直有一位黑衣卫士守候着。
那是太后的私人侍卫王少武,在当年的长安,孝逸曾与他有一醉之缘!
孝逸留心看了对方一眼,只觉少武面色甚是凝重。
星光下,武则天与少武举步并行。
“太后,李将军应允了吗?”
“没有。”
“要少武去劝劝他吗?”
“不必,说多错多,神武在李唐宗室中也可算不可多得的一个人才,他日谋朝改制,还须他出面安抚那些李唐旧臣,本后并不是要做一个祸国殃民的君王。其实只要本后谋朝改制之时他不出言反对,本后今夜来访就已达到目的。”
星光下,少武回望了镇国将军府一眼,意味深长。
武则天忽然停步。
少武忙问:“太后,有事吗?”
“少武,你们也有许多年未见了吧?”武则天缓缓道。
“是。”
“你觉得神武性情变了么?”
“忠义之心未曾变。”
“当年你们都还年少,正是风华正茂的时候,看在本后眼中真是羡慕。人生易老,韶华易逝,本后想在有生之年为这个国家,为这个朝廷做多点事应该没有错吧?”武则天轻叹道。
少武看了武则天一眼淡定地问:“太后不会是临上战场又犹疑不决吧?”
武则天笑了:“你看本后是这样的人吗?”
少武忽然跪了下来,神情郑重的向武则天叩首。
武则天退后一步缓缓问:“自你成为本后私人侍卫,从未曾如此隆重下跪于我,如今因何如此?”
“少武为那些一直忠诚于太后的臣子及家眷侍从下跪。”
“如何说?”
“自盘古开天辟地,黄帝建立华夏,一直是君父臣子,从不曾听有君母臣子,更不曾听说有君母臣女,太后谋朝改制乃逆天而行之事,此事不成,当会血流成河,那些追随太后多年的忠臣义属定是李唐朝廷诛杀的对象。此事纵成,正所谓人活七十古来稀,以太后如今六十有余之高龄,怕也最多能过三十年而已,三十年后,太后传位太子,还是李唐天下。到时那些追随太后的忠臣义属依然会是李唐朝廷诛杀的对象。可是太后临朝改制,那些追随太后的忠臣义属毫无胆怯后退之意,一心只愿太后能成千古一帝流芳万世,是以少武为这些人恳请太后莫犹豫,莫辜负了他们的忠心义胆。”
武则天被少武说得精神一振,笑了:“少武,你莫忘了本后还有一个女儿,她也可以继承帝位。”
少武起身直视武则天:“太后认为太平公主可承担国事吗?”
武则天沉吟半晌道:“太平性情似我,只可惜太骄奢自私了些。”
少武缓缓道:“是不是一如当年太后年少时在太宗皇帝面前斩杀的烈马?”
武则天愣了一下,轻轻笑了:“太平是本后的心头肉,一个女人坐在帝位上已经够令人无法忍耐啦,没必要再让一个女人坐在那个满是刀尖的椅子上,免得被人当烈马一般斩杀了。”
“太后想得太远了。”
武则天看着少武:“你想得不也很远吗?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不过你放心,本后临朝听政多年,都还算耳聪目明,也练就了一些刚肠胆决,什么人能做什么事,本后还是有些明白的。回宫吧。”
“是。”
夜风微凉,武则天拉紧了身上的披风,脚步坚定沉稳地向她的太后寝宫走去。
少武不紧不慢地跟在武则天的身后,只是他不知道,他和武则天今晚的谈话原来已经决定了很多人将来的命运。
镇军将军府中。
孝逸心乱如麻,太后能亲自前来说客,只怕已有七八分的把握,可是他毕竟是李唐子孙,怎能拱手让出这大好江山!何况这盘古开天辟地以来,那里有女人做皇帝的呢?
李孝恒为了能令堂兄支持自己,还特意找到了一个人。
他相信,只要这个人出马,堂兄多半会支持他的,纵使不支持,也绝对不会阻止他。
那个人姓栊,双名月夜。
栊月夜,
孝逸,你还记得这个人吗?
月夜清辉,能拢得住吗?
十年弹指一挥间,当年的年少轻狂早已不再!
孝逸淡淡看着眼前人!
一样的容颜。
一样的梅花下摆的白衫。
一样迷离的笑容。
“神武,你沉稳了。”栊月夜轻语,含笑。
“那还要多谢先生教诲。”口气淡淡的,已听不出感情。
“如此最好,月夜还担心你过得不好。”
“先生所来何事?”
“来看看当年那个年少轻狂,桀骜不逊的神武公子。”
“那时年少不懂事,让先生见笑了。”
栊月夜那好看的眼睛掠过一丝一闪而过的凄伤。
眼前的人儿真的不再是从前的那个人儿了。
“孝逸,你对当今时局如何看?”
“先生要和孝逸讲家国重任了吗?”
“今夜一会,天下苍生尽在你手中。”
“你来为孝恒做说客?”孝逸笑了,心道孝恒,孝恒,你连人都分不清,居然还想掌控时局?
“月夜知道在神武心中月夜已是无关紧要之人,但在月夜心中神武却仍是当年长安那个年少轻狂,桀骜不逊的神武公子。”
孝逸一笑而过。
“当年在长安给先生添了不少麻烦,累得先生天下皆知,无以避身,是孝逸的不是,先生且忘记了吧。”
栊月夜又笑了,花枝微颤:“月夜今夜只要孝逸一语。”
“你会听我一语吗?”
“喏。”
“孝逸只想回到长安这些时日可以安眠。”
栊月夜静静转身。
“等一下。”
栊月夜回身,眼中闪过一丝亮光。
“告诉孝恒和太子,莫冲动。”
栊月夜沉默点头,转身而去。
身后一缕月光清冷地洒过。
齐王府内,李孝恒怒气冲天。
他想不到孝逸会叫他莫冲动,难道要让他眼睁睁看着那个武姓女人坐上李唐皇朝的位置吗?
栊月夜看着孝恒的样子微微一笑道:“公子爷一定要做那件事吗?”
“当然!”孝恒把眼一瞪沉声道。
“神武虽然让你莫冲动,但也并没有反对的意思。”
“嗯?”孝恒看着栊月夜。
“神武早就不问世事了。”栊月夜缓缓道。
孝恒思索再三,脸上渐渐有了笑容:“对啊,只要神武手中重兵不动,长安城我倒是可以控制的。”
栊月夜慵懒地站起身。
“如此夜深,你还要去何处?”
“今夜夜凉如水,我出去走走。”
孝恒轻叹一声,由着栊月夜离开,然后连夜找参与计划的部属商议去了。
孝恒和部属制定了一个详细的计划,他决定提前起事!
孝逸回到长安这几天总是有些心神不宁,他知道是为什么,但是他的心还没有准备好,而且他也知道自己回长安是还有别的事要办的。
所以他很快就将关于边关通商的奏折递进宫中等待着武则天的答复。
孝恒也在紧张地准备着,只待万事俱备,就要起事了。
长安倒一如往日般的繁华安静。
举兵的日子终于到了,孝恒有些紧张。
怎么事到临头会这么不安,到底还有什么没有做到呢?他决定把计划好好再仔细想一想,他要确保他的计划万无一失,因为一旦计划失败,整个长安只怕要血流成河,他自己已视死如归,但若因此连累亲人被株连九族,他们李家可就要灭亡了,到时不正和了那歹毒的女人的心意了吗!他一想到那个女人心就痛,就有一种想杀戮的感觉,这李唐的大好江山怎么可以就这么被一个女人夺了去!
孝恒觉得自己计划中的每一步都是那么的完美,到底是什么令自己心神不宁,难道是孝逸吗?
孝逸绝对不会反对他的,这一点孝恒还是有自信的。
只要孝逸手中重兵不动,长安城对于他来说是可以控制的。
孝恒抬头看着皎皎明月笑了,喃喃自语:“成大事者,何以如此畏首畏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