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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东风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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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则天又下了一道圣旨,宣栊月夜入宫。
在看到栊月夜的容颜之时,武则天都有片刻的神飞天外。不止是容颜,栊月夜本身就有一股令人难以割舍的味道。
其实单以五官来论,月夜并非绝美,但那眉眼组合在一起就有令人惊心动魄的感觉。
儿子和侄子都会迷恋上这个人,也是有道理的。
而当栊月夜在御前起舞,在那手指翩然一动的一刹那,栊月夜的眼神已经融入舞中!在这一刻,他不是一个娼优,不是一个挛童,而是一个彻彻底底的舞者。
一个把生命,把鲜血把灵魂都融入舞中的舞者!
武则天也沉醉在这天人合一的境界之中,在栊月夜一舞终了的那个时刻,武则天心中也对他升起几分敬意。在栊月夜的身上,她仿佛看到自己年青时在底层的挣扎和坚持。
她沉吟着,栊月夜亦无语。
久久,她抬起头直视栊月夜:“你舞跳得很好。”
“谢娘娘。”
“你喜欢神武是吗?”
“求娘娘成全。”
“这种事情朕还没有能力成全,你应该知道,神武要的是与你天地交合,将你置于那夫妻大伦之中。可是夫妻大伦关系到天地正统,国之脉祉,怎可由他胡来?”
“月夜不求能与神武成就那夫妻大伦,只要能日日夜夜守在神武身边月夜于心足矣。”
武则天淡淡一笑:“你可知有时候最简单的心愿往往就是最难实现的心愿。”
栊月夜看向她。
“难道你这一生没有其他的愿望吗?”武则天缓缓问。
“有。”
“说与朕听听?”
“臣在未曾遇着神武之前,本不信这世上有真爱,臣曾发誓用一生精力精研舞蹈,誓要创出那惊世之舞留传后世。”
“好!有志气,好男儿当有鸿鹄之志,若只是一味的儿女情长,实在可惜。”
栊月夜心一震,百感交集。
“朕明日要在金殿宣召神武,委以重任,而先前朕也曾宣太子入宫,栊月夜,你说,若你是朕,你会如何处置栊月夜?”
栊月夜不语,但他的心却已慢慢有些痛了。
武则天看了他一眼放缓语气:“太子毕竟是朕的儿子,如若有外人与他同抢那心爱之物,做母亲的当然不可能帮着外人是不是?”
月夜痛楚在漫延。错!错!错!一切的一切都只能怪自己当初太任性!
“神武年纪虽轻,却是可造之才,若要他为你粗茶淡饭一生太埋没他了。朕要将他培养成大唐之栋梁,朕肱股之臣!”
栊月夜左手捧心,右手掩口轻咳了几下,一缕血丝落在掌心。
“不过朕会给你们一段时间,明日朕会派神武去四川任职,你可随他前去,但半年之后,你须绝情归来!”武则天突然在‘绝情’二字加重语气。
栊月夜骇然直视武则天。
“以孝逸本性,若知你仍是受迫分离,他必定会放弃一切随你回长安,是以你须让他知道你的无情!”
“娘娘是要牺牲月夜成全太子和神武吗?”
“这就要你如何看待牺牲二字了?或许朕是在成全你们三个。你归来之后,朕会为你和太子设别馆一座,你可在此中好好服侍太子,亦可用心钻研舞蹈,成就你万世英名。”
栊月夜已是无言,武则天已将一切设计得天衣无缝,他还能逃得开吗?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这样的梦想曾经唾手可得,现在却被自己的手生生掐断了。
朝阳东升,新的一天来临了。
孝逸身着淮安王太子的朝服前往金殿。
金殿门外,站着含笑的武承嗣。
孝逸摇着头进去了,他总觉得武承嗣笑得太诡异,让他不舒服。
在金殿上,孝逸不但被委任为益州长史,武则天还特意恩准栊月夜随同前往。
孝逸感激伏首。
出得金殿,武承嗣笑咪咪跟过来说:“请长史大人上任之前到吏部衙门去领取上任的公文和印凭。”
“武大人,你可不可以不要这样笑?”孝逸皱眉道。
武承嗣轻笑三声道:“我愿意,干卿何事。”
孝逸白了他一眼道:“带我去吏部衙门。”
“好啊,李大人请随我来。”
到了吏部衙门,武承嗣帮他把要上任的一切文书,印鉴准备好,包裹得妥妥当当装在箱子里交到孝逸的手上笑道:“请李大人点清楚,莫到了益州才发现少了东西。”
孝逸接过箱子道:“不用点了,刚才神武见大人做事有条有理,神武放心得很。”
“我做事你放心,那我做人你放不放心?”武承嗣笑问。
“武大人莫再说此下作之语,神武告辞。”
武承嗣笑笑,目送孝逸离去,那眼里有着一丝欣赏之意。
孝逸去到东宫找栊月夜,栊月夜却不在东宫,孝逸微微有些失落,但是能为国建功立业,又可与心爱之人随行,孝逸到底还是开心兴奋的,所以很快就把那些不开心之事抛到了脑后,找不着栊月夜,他就去了旋舞台。
在旋舞台,还有一事孝逸是要办的。
他去找了镜子,镜子其实也正想找他呢。
两个人的心思都是一样的,想在孝逸离开长安到益州之前为家族延续香火。
“镜子,这般做你日后会如何?”临做事之前孝逸还有些担心。
“如何?”镜子一笑轻抚孝逸的脸:“没有如何,再过二年,我大哥就可从海外归来,我的小妹也可回来长安,然后我就可以放下旋舞台的一切事物,如我娘一般遨游四海去了。但在此之前,我身为公孙家的长女,必定要为公孙家延续香火。能找到喜欢之人共赴巫山云雨乃是极乐之事啊。”
“镜子,我入朝见着皇后娘娘,只觉娘娘真乃女中豪杰;而你也是一派坦荡君子气派,想来我李唐天下从朝堂到民间都有些阴盛阳衰呢。”
镜子吃吃地笑:“是吗?那你们这些做男人的,怕不怕被我们女人吃掉?”
“我不怕啊。”孝逸一笑躺倒在床上。
镜子松开自己那一头的乌黑长发,随意地摇了摇,双手将长发拢向背后,骑坐到孝逸身上去了。
一个月后,孝逸得知镜子有喜,了却心愿的他就要带着栊月夜前往益州了。
临行前,少武,镜子,孝逸在露凝阁共聚话别。
少武得武承嗣举荐,此时已成为武则天身边的私人侍卫。
“月夜怎么不来?”少武问。
“月夜说有些事要办,随他吧。不过,本来这一个月也没有怎么见着他。”孝逸说。
“神武,你此去益州,可要好好待我家月夜!”镜子笑道。
“你也要好好待我神武的儿子。”孝逸看了镜子的肚子一眼笑道。
“若是女儿呢?”少武笑问。
“如此更好,将来可以成为旋舞台的大当家,多威风。”孝逸大笑。
“神武,想问你一事。“镜子看着孝逸轻轻道。
“何事?”
“我在你心中是何许样人?”到底是女儿家,不论如何洒脱,还是计较在男人心中的位置。
孝逸凝视镜子真切地道:“镜子在神武心中永远如牡丹花般艳呢。”
镜子咯咯地笑了,那眼泪却不争气地流下来。
“镜子——”少武轻唤。
“师哥,我没事,我高兴呢。神武,你会不会立妃纳妾,你现在已恢复淮安王太子身份呢。”
孝逸看了镜子一眼,微微一笑道:“神武此生不会再有第二个女人了。”
镜子又咯咯地笑起来道:“明知太过玩闹,但听神武此言,仍令镜子开心得很。”
“少武,神武不在,你可要多帮我照顾镜子。”
“哎,镜子不用师哥照顾,师哥自己还有一堆麻烦事呢。”
“真的?”孝逸望向少武问。
少武一笑:“这有何希奇,不过都是少年心事而已。来来来,我们喝酒。”
“少武是喜欢上那位千金小姐了吗?”
少武微微一笑,举杯饮酒。
“师哥一直就很喜欢小师姐。”镜子笑道。
“小师姐?”
“宇文素白。”少武温柔低语。
“宇文?”
“宇文成都的孙女。”少武又说。
“听说最近长安城出了一位少年英雄,叫独孤素白,莫非——”
“是小师姐女扮男装的呢。”
“原来是这样,都是磨诘派的弟子啊,好羡慕。”孝逸笑道。
“莫说我的事了,来来,喝酒喝酒,祝神武此去益州不负圣恩,大展鸿图。”
镜子把酒杯举起笑道:“此时没有月夜,还真是有些奇怪,只不知他到何处去了。”
栊月夜去的地方居然是齐王府,当孝恒见到栊月夜也有些意外。
“我明天要随神武去益州。”栊月夜说。
“是吗?”
“你不恭喜我吗?”栊月夜冷笑道。
孝恒淡淡的:“恭喜什么?”
“我们有情人终成眷属啊。”
“你来不是为了说这个吧。”
栊月夜的眼里蓦然射出极端仇恨的光芒:“李孝恒,我恨不得食你肉,喝你的血!”
孝恒不语,他对栊月夜的这种感情无可评断。
“你可知圣后娘娘只许我与神武半年的时间。”
孝恒不解:“何解?”
“因为圣后娘娘不想我阻了神武远大前程,她要将神武收为已用,可是又怕神武为儿女私情弃朝廷于不顾,是以要月夜半年后绝情归来,侍奉太子。”
“圣后娘娘何必如此?”孝恒皱眉。
“有何不可,她是要在朝廷上扶植自己的势力,孝恒,你一心尽忠李唐,只怕天不逐人愿。”
“栊月夜,此话何解?”
“哈哈哈,只怕当今圣上百年之后,这圣后娘娘就又是一个秦昭太后了。我栊月夜会将此视为你们李唐的报应。都是因为你多事,才令我和神武得此荒唐结局。”
孝恒愕然看着月夜,他想不到月夜对他竟是如此的恨,但他却没有细想月夜关于圣后娘娘的话,而多年之后,那武则天所作所为又岂止是一个秦昭太后可比。
“你真的这么恨我?”孝恒叹道:“可是我不会改变对你们的看法。这种事情根本就是悖天逆命。”
“那我就放长双眼看你们李唐天下是如何被悖天逆命?”栊月夜厉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