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4、角声寒 ...
-
“若娘娘不弃,孝逸亦愿为朝廷效力。”
武则天哈哈大笑:“好一个李神武,是想左右缝源吗?”
“神武说的是真心话。”
“好,朕喜欢你的真心话,朕颇有些烦心之事,惜觅不着合适之人为之。”
“若神武能力所及,当甘脑涂地。”
“好,你且先去,明日金殿听召。”
“谢娘娘。”
“你来长安多日,可有见过皇上?”
“未曾。”
“最近皇上身体一直不是太好,你去瞧瞧他吧,少时皇上与你父亲倒是极好的。”武则天笑道。
“喏。”
孝逸出宫之后,武则天思虑再三,又派人宣太子李显入宫。
孝逸则去了皇上的寝宫,皇上一如武则天所言病得不轻,躺在床上与孝逸说了几句话,就赐了酒,喝过后便退下了。
谁知那酒后劲极大,孝逸一出宫门,被那冷风一吹,顿时头晕目眩,幸得身后有人扶住才没倒在地上,人却已经醉倒。
待孝逸醒来,却发现自己不知身在何处。
屋内一片暗黑,人躺在床上却是软绵绵的动弹不得。
也不知过了多久,屋外有人进来了。
孝逸看了一眼,轻叹一声。
进来的人是武承嗣,他在旋舞台的一夜恩主。
武承嗣坐在孝逸身边也不言语,只伸手去脱孝逸的衣服。
孝逸伸手抓住了武承嗣的手:“我不卖了。”
“本来我也没有想过再要你,可是——”武承嗣轻叹一声:“你不该在我面前那么紧张栊月夜。”
孝逸看着武承嗣缓缓问:“莫非你也是栊月夜的恩主?”
“如果我说是,你会吃醋吗?”武承嗣笑道。
孝逸怒视武承嗣:“那你到底是也不是?”
武承嗣笑道:“那你是想我是抑或不是?”
孝逸怔了一下,心中五味交织,不知做何言语。
“在这长安城中,能成为栊月夜的恩客的不多。”
孝逸脸色一松。
“不过偶尔得他垂青当一二次的入幕之宾的人也不少,我也曾去过一两次。”
孝逸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这世上的事便是如此,玩家子的人个个说他风流,当起真的人,倒时时被人耻笑呢。你贵为淮安王太子,值得为了一个娼优放弃一切吗?”
“情之所致,非理智所能控制。”孝逸沉吟良久缓缓道。
“若我告诉你,栊月夜是众多朝中重臣,皇亲国戚公开的秘密,你当真无所谓?”
孝逸脸色更加的难看。
“你过不得此关,我真的很疑心你如何与他白头偕老?”
“关卿何事!”孝逸怒吼。
哈哈哈,武承嗣大笑,举手轻拍孝逸的胸膛。
“拿开你的手!”
“怎么?我不能对你怀有非份之想吗?”武承嗣看着孝逸调戏道。
“除非我甘心卖了自己,不然你最好不要乱来。”
武承嗣一笑缩手问:“皇后娘娘如何说?”
“娘娘要我明日金殿听召。”
“是吗?那么说娘娘要把你派到四川去。”
“你知道?”
“我是史部尚书,这事归我管呢,最近四川那儿有点乱,娘娘一直找不到一个得力的人去解决问题。看来娘娘很看重你啊。”
“是这样啊?”
“四川说是天府之国,可是自古皆唯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你到时是一个人去,还是带家眷去啊?”
“家眷?”孝逸一时没反应过来。
武承嗣大笑:“栊月夜啊。”
“如果娘娘准许,我当然想带月夜前行。”
武承嗣冷笑:“只怕栊月夜受不得那些苦。”
孝逸张嘴想说话,可是一时又说不出什么。
“其实你心里也知道吧,栊月夜在长安过的日子甚至比你这个偏安一隅的淮安王太子还要奢华舒服呢。”
孝逸着实恼地看着武承嗣:“你到底想说些什么?”
“我想告诉你,你喜欢的那个人是个虽然不贪图富贵,却也绝对受不得苦的娇嫩之人。”
“月夜受不得苦与你何干?”孝逸气道。
“当然与我有关。”武承嗣悠悠笑道。
孝逸看了他一眼不语。
武承嗣抚胸轻咳。
“你怎么啦?”
“没什么,老毛病了。”
“你身体不好?”
“嗯,不太好。你如果去四川,我去看你可好?”
“为何你要去?”
武承嗣笑笑:“就如同被太子殿下夺了佳人,要我武某人来安慰一般;你去了四川,只怕少不得也要武某人前去安慰一番。”
“我呸。我有月夜在旁,那须他人安慰。”
武承嗣笑了笑站起身:“是吗?那如果我插只脚下去呢?”
“武承嗣,你若敢打栊月夜的主意,我李神武不会放过你。”
“谁说我要栊月夜?”
“啊?”孝逸呆了一下。
“那夜,武某人记忆犹新。”
“神武已经忘了,我要回东宫。”
“我派人送你回东宫吧?”
“不必,你偷偷把我弄到这来,也是不想外人知晓你我之间的苟且之事吧,我自行回去就可以了。”
“随你吧,后会有期。”
孝逸离开武承嗣府第,走在长安大街上,看着两边皇亲重臣一个比一个辉煌奢华的府第,想起武承嗣的话,那心就没来由的烦躁起来。
忽听得马蹄阵阵,孝逸抬眼望去,只见太子李显的宫车正急匆匆地往皇宫奔去,那太阳已然要下山了。
孝逸望着太子的马车入宫,忽然不知自己要去向何处。
“孝逸,你站在这里做甚?”身后传来少武的声音。
孝逸疲乏的笑了笑:“少武,你怎么没有和武大人一起喝酒?”
“本来是要喝的,出了东宫大门,武大人突然又说要入宫回奏皇后娘娘,就散了。”
孝逸苦笑,武承嗣那里是去回奏皇后娘娘,是去宫里谋他呢。
“看你好像很为难的样子,回不回东宫?”
孝逸摇头。
“那就找个地方喝酒去吧,一醉解千愁。”
“好吧,走。”孝逸拉着少武的手大踏步而去。
此时,正是残阳如血。
李显入宫晋见母后,也不知母后宣他何事,心中一直忐忑不安。进入母后的寝宫,便见武则天亲自在那案几上摆着几碟小菜,还斟了两杯酒。
李显有些局促地看着母亲的动作,不知她要做什么!
武则天见儿子到来,便和颜悦色地说:“显儿,过来陪母后坐一坐。”
“是。”李显小心地走过来。
看着儿子在自己面前一步一趋,不敢越雷池一步的样子,武则天心中暗叹一声,自从章怀太子李贤死后,她和还在世的两个儿子之间的感情就愈发的膈膜了。她也知道有时候自己个性太强,容不得儿子的懦弱,胆怯,但有时候想一想极权之下,要人能在她面前坦然自若还真是太难。所以也就原谅他们了。
“显儿,母后为你做了几样小菜,都是你平日喜欢吃了。”
李显受宠若惊,赶紧坐下。
武则天也坐了下来,看着儿子缓缓道:“显儿最近在做些什么?”
李显听得此言,像被针扎了一下一样,满脸惶恐地说:“儿臣,儿臣最近没做什么。”
看着儿子的反应,武则天也不由得一阵难受,哎!这样的母子相会倒争如不见的好!但是有些事情她还是必须弄清楚才行。
“听说东宫最近请了一位会剑舞的伶人是吗?”
“是,是。”李显的额头已开始冒汗。
“我儿是不是很喜欢看剑舞啊?”武则天目光如炬直视李显道。
李显这时才总算明白母亲召他入宫的真意,便小心奕奕的回答:“儿臣平日长居东宫,闲暇之时唯有看那剑舞可解乏。”
武则天微微一笑,到底是皇家出生长大训练出来的人,纵使多么紧张,也能把话说得滴水不露。
“嗯,母后也深知我儿是忠厚之人,平日里也少玩趣,东宫之中有个调趣的人儿陪伴倒也无不可。”武则天点头赞许。
李显偷偷看了母亲一眼,那目中颇有些感激。
“只不知那剑舞有何妙处?”武则天喝了杯酒悠悠问。
“儿臣只要能观那剑舞,便觉心情平静,通体舒畅,那无尽的烦忧都消弥了。”到底是有情之人,说出真心话,那眼眸之中更有令武则天都为之一震的明亮之情。
武则天心中长叹,想来那栊月夜于她这个儿子已是如那菟丝缠松一般了。如果没有了栊月夜,她都不敢想象她这个儿子该是怎样的在长安过着惶惶不可终日的生活。
李显见自己说完后母亲又不说话,心中揣测不已。
武则天慈爱的伸出手握住李显的手,母亲少有的温情令李显鼻子一酸,却不敢表现出来,硬是把眼眶的泪雾吞回肚子里。
“不知那位会剑舞的伶人可会看书识字,最近母后一直想把前朝的一些典籍藏书好好整理一下呢。”
“会的,他可以说是学富五车。”李显马上接口道。
“可与我儿相比吗?”武则天笑了。
李显也笑了一下道:“可与儿臣相比。”
“那好。我儿性情沉稳安静,又好钻研,若有人相助,想来必定愿意为母后担此重任。母后即日为我儿在翰林院设别馆一座,我儿可带心仪之人过去服侍,平日里要好生用功,切莫辜负了母后。”
“是,儿臣定当为母后分忧。”
“好,好,不说了,不说了,来陪母后喝点酒。”
“可是,母后,儿臣那边——”
“此事母后会为你办妥,你不必担心。”
李显听母亲这么说,便也把心放回肚子里,开开心心的和母亲吃了一顿饭。这是李显一生之中最开心最开心的一顿饭。即使在后来的岁月他被贬居为卢陵王,在湖州受尽磨难,他也从没有埋怨过自己的母亲,只因为在内心深处他还是相信母亲是爱他的。
(生活在一个强势的母亲阴影之下,纵使武则天没有害子之心,只怕也只会令儿子变得越来越怯懦。这几乎是强母弱儿必有的定律。李显可说是史上少有的仁厚之君,因为妻子韦氏跟随他受尽磨难,所以他一直用非常包容的心对待韦氏,甚至明知道韦氏有情夫也没有怪她,甚至还在韦氏和情夫玩牌赌钱的时候帮韦氏数钱。只可惜他死得更可怜,竟然是被曾与他一起共度患难的妻子和女儿毒死,想来他到死也没有怪自己的妻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