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许好好

6、生日（下）

　　接下来的一个下午也是让人忙的脚不沾地，宝姝一直在沙滩帮着日语系的同学布置晚会现场，几个工作人员都穿着cos服，在现场晃来晃去。外院的一个特帅气的师兄穿了套白色的汉服，飘逸的跟从天上下来的似的，给一旁的小女生看的只嚷拍照。

　　那师兄也不怕热，顶着太阳硬是穿着那套里三层外三层的衣服，在沙滩上晃来晃去。不过师兄戴着假发，本来就好看的脸上还扫了淡妆，还真是有点世外高人的模样。

　　白衣和飘带在海风中一荡一荡的，多少师妹的心花也就这样荡了开去。

　　宝姝咂巴咂巴嘴，突然想起了夜莲，那天他乌发紫衣的模样，斑驳的日光下，美的像个梦境。

　　这么一比，这边的白衣师兄一下子就变得跟耍把式的猴子没什么两样了。

　　于是宝姝紧接着又想起夜莲的那件衣裳，样子朴素的暗紫色袍子，衣料下却好像有暗银的飞瀑冲过；看人家穿着的时候垂在脚边，一点褶子都没有，水银一样的，拿在手里又轻的跟最薄最薄的纱巾似的。

　　宝姝一直把它小心翼翼的放在衣柜的最下面，没给任何人看过。而此时，她突然有种冲动，想让夜莲在穿上这件衣裳，让那些大呼小叫的女生们看看，什么才叫做惊艳。

　　就好像珠宝就算不穿戴，也要拿出来给客人显摆显摆一样。

　　紧接着她又觉得自己这样的念头太自私了，人家夜莲虽然脑子是有点不太好使，可是把人当私有物品一样，总怀着炫耀的心理，又算什么呢？

　　脑袋里一直装满了乱七八糟的念头，等到宝姝真正有时间溜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接近傍晚了。她喘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一头扎进后山，就怕夜莲等急了。

　　过去的那段时间里，宝姝一直都没敢把夜莲领下山去，就怕那么一个大个子站在那里，长的打眼，举止又怪异，被谁怀疑了就不好了——毕竟没事在天上飞来飞去，伤口能自己愈合，凭空变出点什么小玩意来并不是普通人能够接受的。夜莲脑子不好使，她也怕那傻小子不是被别有用心的人骗了，就是被当成稀奇物种成了**的研究对象了。

　　于是就这么一直藏着掖着，日子过得也挺平静的。

　　不过今天是宝姝的生日，她也顶想让夜莲下山见见世面的。一方面挺想生日的时候能有这么一个人陪在身边的，另一方面也想让夜莲尝试一下见见除她之外别的人的。

　　这么想着，她就真把夜莲接下山来了。

　　到山上的时候，宝姝还给吓了一跳，中午刚给夜莲剪的头发，不过几个钟头的功夫，又长回原来的长度了。

　　夜莲拿两只黑白分明的眼睛可怜巴巴的望着她，拼命表达自己的无辜。

　　宝姝叹了口气，不知道从哪里翻出一根皮筋给夜莲把头发扎上，又给他扣上一顶黑色的鸭舌帽。要不是个子怪高的，远远瞧上去还真个大姑娘似的。

　　俩人赶到沙滩的时候，晚会马上就要开始了。天色已经半黑，海边的篝火还没点起来，夜莲的脸在夜色下影影绰绰的，也就不显得那么打眼了。但是还是有外院的女孩子边忙着跑场，边冲那张轮廓美好的面容挤眉弄眼。

　　这竟然让宝姝生出了后悔的念头来。

　　她拽着夜莲，后者就像一只红了眼睛的小兔子似的，躲在宝姝后面，一米八几的个子恨不得整个缩在宝姝的脚下。宝姝前前后后的跑腿，他就紧紧跟在后面，连头都不敢抬一下。

　　篝火渐渐的生起来了，下午那个穿白衣的师兄站在篝火前面，也不帮把手，就知道和几个师妹调笑。

　　橘红色的火苗噼啪噼啪的跳跃着，师兄在白衣在一片红光之中更显得是仙风道骨了。

　　宝姝正撅着屁股在那儿数着一会要用到的道具，身后夜莲在拽她的衣角。她回过头，看见夜莲笑的孩子气十足，指给她看那边侃侃而谈的白衣师兄，说：“衣服，好看。”

　　宝姝愣了一下，眼睛里闪过什么奇怪的情绪，脸不知道怎么的就红了。她装作毫不在意的摆摆手，道：“好看什么呀，女生才那么打扮呢，还不是耍帅泡师妹呢吗？”

　　那么一瞬间，她一下子便想起了夜莲穿着那件暗紫色的衣裳的模样，以及当时看的呆呆傻傻的自己。

　　晚会开始那会，宝姝的工作也总算是告一段落了。日语系的师姐叫她过去一块玩，宝姝回头看了看缩在自己身后夜莲，只得婉拒。

　　两个人远远站着，就像这场热闹的局外人，好奇的瞅着也不靠近一步。

　　晚上的海风带着咸味吹来，宝姝回过头去，看见夜莲的长发被吹的乱七八糟的。

　　夜莲瞪着亮晶晶的眼睛，新奇的瞅着周围的一切，嘴巴嘟起来，跟两三岁的孩子似的。

　　那张纯净无垢的面容在夜空下宛如新生，漫天星子，黯然无色。

　　宝姝怔怔的瞧着，突然产生了亲吻他的冲动。

　　就在这时，校生活部那个一直照顾她的师兄不知从什么地方蹦了出来。

　　“宝姝啊，终于找到你了。”

　　宝姝被吓了一大跳，扭头看见师兄笑嘻嘻的看着自己。她尴尬的笑笑，脸上热度一时半会怎么也散不去。

　　“原来一个人躲到这儿来了。”那个师兄也不知道什么眼神，愣是把夜莲那么大个子过滤了去，“走走，部长找咱有点事情还要交代下。”

　　宝姝回头看夜莲，想去拉他的袖子。

　　“走了走了，就是啰嗦两句。”师兄瞥了一眼夜莲，打着哈哈，“这么大一个人放这儿又不能丢了，再说咱部里开会有些事情不太好。”

　　宝姝想想也是，但是她还是放心不下夜莲一个人，看夜莲可怜兮兮的望着自己，心一下子就软了半边。

　　可是不能让他总是只依赖自己一个人吧，把他带下山来一方面不也是希望夜莲能够尝试一下正常人的生活吗？

　　想到这儿，宝姝的胸中就莫名的升起一股豪气。

　　她要让夜莲活的好好的，她要让夜莲和这个世界相处，那么，这便当做是第一步吧？

　　她拍拍夜莲的手，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认真的说：“在这儿等着我，乖，小爷一会便回来。”

　　后者仍是可怜兮兮的望着她，拽住宝姝的袖子不肯撒手。

　　宝姝用了半分钟的时间终于摆脱了贴树皮一样的夜莲小朋友，跟着师兄七拐八拐竟然跑到了T大旁边的一条商业街里。

　　所谓商业街，不过是零零星星的店铺，专供给T大学生采办生活用品。这一片倒是有不少吃饭的地方，晚上的时候也有摆满小摊的夜市，还算是比较热闹了。

　　两个人费劲的在人群之间穿梭着，眼看越走越远，这让宝姝不禁担心了起来，想着夜莲自己一个人会不会有什么意外。

　　越想越觉的心里突突跳得厉害，她叫住前面的师兄，有些不好意思的说自己想先回去了，部里的会还是麻烦师兄帮忙给请个假。

　　师兄还是笑嘻嘻的，突然冲过来，一把拉住宝姝的手，高声嚷着“前面的同学让一让”，小跑着带着宝姝拐进旁边的一条胡同里。

　　宝姝那孩子被吓傻了，只知道愣愣的跟着跑。

　　“这就到了，”师兄松开宝姝的手，跟没事人似的，“你看你急什么。”

　　宝姝傻呵呵的抬起头，发现两个人竟然是站在T大学生经常来聚餐的烧烤铺子前面。

　　“走啊。”师兄推开门，回头招呼宝姝，“大家都等好久了。”

　　宝姝迷迷瞪瞪的走进去，跟着师兄穿过闹哄哄的大厅，进了里面的一个包间。

　　包间里坐了整整一个部30几个人，看见宝姝进来，他们那个爱热闹的四川部长腾的一声站起来，表情夸张的喊道：“

　　“欢迎于宝姝同学，鼓掌鼓掌，大家都鼓掌。”

　　哗啦哗啦的掌声和起哄声响起来，然后听见大家倍儿齐的一起大声喊：

　　“恭祝宝姝成年快乐！”

　　“嘭——”的彩带被拉开，五颜六色的在半空炸开，又稀稀拉拉落到宝姝身上。宝姝瞪大眼睛，看见领她进来的那个师兄变魔术似的从桌子下面捧出一个巨大的生日蛋糕来。

　　眼睛里湿湿的，莫名的突然有了安心的感觉。

　　“寿星迟到了，迟到了，”部长师姐咋咋呼呼的端着杯子从最里面的座位挤出来，举着啤酒瓶子在宝姝面前晃来晃去，“自罚三杯啊。”

　　虽然没有喝过几次酒，但是从之前的经验看来，宝姝的酒量还是很不错的。她想也没想的接过杯子，任师姐把酒倒得溢出了杯口，也只是傻乎乎的被灌。

　　三杯下肚，不知道是因为之前没有吃东西，还是因为忙了一天身子乏了，她竟觉着有些晕了起来。

　　师姐招呼她入席，她迷迷糊糊的入了；大家让她吹蜡烛许愿，她云里雾里的吹了许了；又有人跟她敬酒，她要喝却被邻座的师兄挡了大部分。

　　好像还有很重要的事情，宝姝隐约还有这样的意识，但是也是在脑袋里被搅得跟一锅粥似的。

　　于是，时间就这样过去了两个多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