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陷桃花贼郎（报与桃菊一处开）》庄小水

26、二十五、

　　顾栋梁虽然因为观自在的棍棒袭击失去了记忆，但是凭着脑中模糊的印象和行走江湖的经验，凭着他的直觉，他深信眼前这位鬓发如银的老人的确是自己的师父，那身边那小奶娃娃无疑也是自己师弟了。所以脑袋空白的他醒来的时候虽然惶恐慌张，却不会在第一时间就想方设法逃走，而是乖乖呆在师父和师弟身边，等着记忆恢复的契机。
　　观自在并不知道自家爱徒的心理，脸上的神情明显可以看出他还在往日回忆的泥涝中。“时至今日，估计谁也不晓得你就是前朝老皇帝的唯一子嗣吧？”
　　兜兜和顾栋梁同时倒抽一口气：“师父，你在开什么玩笑？师兄（我）怎么可能······”
　　观自在一人戳了一棍子，恶狠狠威胁：“闭嘴！小屁孩少插话！”又心情复杂地看着顾栋梁半天才缓缓开口：“关于你的身世，这事说来话长了。现在我就拣我所知道的最主要的来说吧！”
　　当年你外公家是以战功起家的北国贵族赵氏家族，虽然忠心耿耿，但是伴君如伴虎，随着权势和声望日嚣尘上，皇帝北棠傲内心其实已经恐惧不已，私下里有拔除之心；朝廷上心高气傲的大将军屠沙照和万人之上的国师关云子，也因为心术不正作恶多端一直遭赵氏的蔑视和打压，所以一直怀恨在心，欲千方百计除之而后快；现在的丞相大人陶玄卿那时候也因为身受皇帝囚禁，对北堂王朝失望透顶；北堂王朝统治下那些生活在水深火热的百姓也纷纷揭竿起义；在这样的情况下，多方势力因为种种原因都想要卸去北堂王朝的最坚固的防卫而站在了统一战线。于是，在皇帝北棠傲的默许下，当年你们赵氏一家三百口几乎全部被诛杀完毕。”
　　可笑北棠傲一心想要北堂家业千秋万代，才会误信国师之言，认为自己终生无子，只能将治世能臣陶玄卿误认为一国之主的保障，囚为禁脔。殊不知你母妃也是当年的皇贵妃早育有一子，因为皇后娘娘的无子和狠毒善妒，可怕的后宫和朝廷党派斗争而让皇子身陷险境之中，甚至当时所有人都误以为皇贵妃的龙子早已不存于世。
　　其实，当年接生你的御医张京华，虽然那时候早已经被皇后娘娘收买，要在你出生之时暗中斩草除根以绝后患。幸亏这张御医医者父母心，难以狠得下心肠对皇子痛下杀手，同时也预防着事后真相大白冠上弑杀皇子的灭族之罪，想方设法保全皇子好给自己留条后路。于是凭着高超的医术暗中下药掉包，又使上一招金蝉脱壳之计，将你从那险恶万分的后宫中营救了出来。为了日后好做辨认，偷偷血书一封缝于你的包裹内，听天从命让你当夜顺流漂走。
　　果然天不绝人后。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漂流到城郊外的你有幸被当时一心寻死的顾老镖头拾到。说起来顾老镖头也是个可怜人，当年因为那一次的出镖路途遥远，长时间运镖在外，京城妻儿竟然惨死在找上门的仇家刀下，而平生生死知交赵氏一家也惨遭灭族。顾老镖头想到老来一生再无所恋，无所依靠，痛不欲生，一心寻死以求解脱赎罪。结果就这样遇上了河中飘荡吊着半条小命的你。顾总镖头认为这是天可怜见，爱儿重生归来，于是视若珍宝抱你回家。
　　回家当晚又在偶然之际发现了张京华御医的血书，顾总镖头震惊的同时也开始后怕。这天下就没有不透风的墙，放你在京城明显是自寻死路之举，于是私下四处打听之下，寻到了当时因为观察风云变幻而滞留在京城城郊的我，并且将你托付给了我这个云游四海的大师。
　　至今我还记得顾老镖头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子誓不绝皇祀，弟死无恨！”
　　当年我敬顾老镖头是条真汉子，又怜你无依无靠，于是下定决心收你为徒。并且在顾老镖头跟前发下重誓护你周全，远走他乡。这一走就是二十年过去，哪怕后来听闻京城宫变，我亦无心让你再陷皇宫深渊。直至顾老镖头晚年病入膏肓临死之际，才编造了一套谎言放你回京城操办顾老镖头的后事。
　　这二十年间的事可谓是天翻地覆，日新月异，三言两语如何讲得周全，只是时至今日，为师觉得再也没有隐瞒你的必要，是时候让你彻底知晓自身身世，为国为家报仇！
　　顾栋梁和兜兜听得如醉如痴忘乎所以。一会儿心惊胆战，一会儿如释负重。
　　好不容易松了一口气，顾栋梁还没有缓过劲来，只是下意识脱口而出：“收养我的顾老爹果真是真英雄真汉子！”
　　观自在知道自家徒儿天生带有英雄情结，见怪不怪。
　　“其实，在为师看来，英雄并非天生就是英雄。人的一生，会经历很多事。不管走了哪条路，不管经历什么事情，人生的结点终会标明生命的质量。正如张京华御医，他是一个医者，一个悲天悯人的义士；而顾老镖头，是一个视死如归的疯子，一个仗义仁慈的大丈夫，一个正义的践行者；至于你师父我，更是一个洞悉人性的智者，一个至仁至善的高人。”
　　师兄弟俩腹诽：师父你一味自卖自夸，自戴高帽真的OK吗？
　　兜兜拿着树枝在地上乱涂乱画，心绪凌乱，“师父啊，那当年的老皇帝死后，国师关云子和大将军屠沙照又怎么样了呢？”
　　顾栋梁缓过神来咬牙切齿：“这些作恶多端的灭族仇人如今身在何方？徒儿不把他们挫骨扬灰如何对得起死去的全族大小？”
　　观自在点点头：“朽木可雕也！你们总算是问道关键处了。当年高高在上的国师因为宫变之后被揭露为官之后的种种罪孽后被发配边疆，然后在发配的路上被遍野饿殍给生吞活剥了；而权势滔天的屠沙照大将军也以“枉法诬贤”、“蠹害政治”等罪名被新帝暗中处以极刑，其妻、女、弟、侄等一门七十馀人被杀。”
　　兜兜疑惑地举手发问：“据我所知，当年的天子禁脔陶玄卿可是当今的丞相大人？”
　　观自在难得认真地来回审视自己的小徒弟。
　　兜兜开始不安：“师父，你在看啥么？徒儿说错了？”
　　观自在摇摇头：“不可思议啊！我的小兜兜什么时候变得这般聪明了？”
　　兜兜眉头皱得都可以夹死一只苍蝇了！
　　观自在收起了调侃的神色：“自然是陶玄卿联合当今的圣上发动宫变，才有了如今陶家的天下！”
　　顾栋梁牙齿咬得咯咯响：“师父，如今看来，徒儿全族上下三百多条人命全挂在了当今丞相大人和皇帝身上！师父，此仇不报，徒儿誓不为人！”
　　兜兜捏紧了手中的树枝，神色慌张：“师兄！凡事要多三思而后行！如今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难道你想因为一己之私翻了这天地重新置百姓于水火之中？”
　　顾栋梁双眼血红：“事不关己，你当然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反正死的又不是你的家人！”
　　兜兜难得也小宇宙爆发了：“你就知道不分青红皂白想报仇！反正最后死的还是你最爱的家人！不听好人言，你就后悔终生去吧你！好心被雷亲！谁要再管你了！我再管你我就是下贱旳鸡婆！”
　　顾栋梁咬紧牙关死瞪着自家师弟就是不服软。心里的剧痛告诉自己师父说的是事实，可是说要报仇的时候，说到陶家的时候，隐隐的不安和心痛是怎么一回事？还有师弟说的话又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