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月藤凉》昶尹

4、第二个故事

　　一个一身青衣的男子坐在湖心的亭子里，慢悠悠地烫了一壶酒。
　　他的发色雪白，白得像是天边即将到来的那一场雪，但是尾端的地方，又带着点点红色。像夏季的荷，清冽冷艳。
　　一个仙风道骨的老道从远方踏水而来，水面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断不是能承载起一个人的重量的。怕是一片薄薄的鸟羽，都能破了那一层冰去。
　　可那道人稳稳地走在上面，三两下就走到了亭子里。
　　“莲十，你大师兄死了。”那道人原来是秋延，他一脸倦色，眼底血丝一片。
　　青衣男子只是又斟了一杯酒，动作雍容地把白玉杯放在来者前面。
　　“所以呢？”被称为莲十的男子交合了十指放在下巴底下，漫不经心地回应道：“你若是想我救他，那就数好了当初说的条件，慢慢用罢。”
　　秋延道人惨然一笑：“那好，那好……”
　　“第一个条件，我曾要你拜我为师，舍弃褚莲的名号。第二个条件，我曾要你不再滥杀无辜。”
　　“这第三个条件，那就救救我那个不成器的徒儿吧。”

　　莲十慢腾腾地从衣袖里拿出一个莲子，递给老道：“成交。如此一来，便只剩六个条件了。”
　　秋延道人接过那颗看起来不出奇的莲子，问道：“我徒儿已经魂飞魄散，如何使得……”
　　“去找青山的那个劫妖，你当与他有些交情。”莲十似笑非笑地说道。
　　秋延脸色一青，拂袖离去。他当然和列子御有交情，坦白点说，佘九的死他要负上一大半的责任。
　　从头到尾，把人引导青山去的人是他。
　　佘九堪不破劫数，便该是魂飞魄散之局。但那毕竟是他的徒弟，即便是天意难违，他也想救上一救。

　　莲十把那杯凉掉的酒又重新倒回炉子里。
　　初冬的雪正卷着西风而来，他神色莫名地看着离去的道人，长长地叹了口气。
　　秋延掌天道。
　　这话说得好听，但是底下的意思，却让人苦口难言——秋延必须顺应天道而为，所以即使他明知道自己的大弟子会受青山劫妖之惑，也必须把人送过去。
　　行了一个无情之道，又何必再做有情人。

　　莲十想了想，竟笑出声来，若不是这道人心软得很，他也不知道会在封魔之境待上多久。
　　褚莲之名，可是能让整个人间都动荡不安的啊——
　　他是天地间最大的魔头，偏偏又身是佛莲，令诸天神佛都动他不得。他仰起头，徒手拿起烫得滚烫的炉子，大口灌酒。
　　滚烫的酒液顺着喉管流下，烫出一片绯红的印子。莲十眯了眯眼，想起了那个神色温和的和尚，把他困在封魔之境的和尚。
　　他们初见之时，熹微明灭，烛光跳跃。
　　他看着那和尚好看的眉眼想道：这般多情的长相，怎么去做了和尚？那时的他并不明白，并不是看着多情就是多情的，这人的面相啊……他一个只识杀戮的魔头，半点也看不出来。

作者有话说

　　想着想着就忍不住先写了些，短得很，望不弃……
近来很喜欢这样佛骨清明的和尚，我一直很喜欢仓央嘉措的那句“世间安得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但又有些不喜他的过于多情。
那么我就来写一个薄情寡义的和尚吧……
前面大半段都是在写前一个故事的后续，一些伏笔就这么轻轻松松的拆了，算是给那个故事一个交代吧。
对了，谢谢不知名的看官收藏了。这絮絮叨叨的故事只写给一个人看的感觉，莫名地让人有些欢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