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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不速之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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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无被贾赦称赞一时倒愣住了,从书成便一路被人嘲讽谩骂,嗤他狂妄者有之,笑他哗众取宠者有之,想刊印成集被人羞辱,送给名士品评多不屑一顾,从来没有人承认他有相才!
“贾兄弟说得好!宴无却有相才。”钱慎端着茶水回来,听到贾赦的称赞十分认同。
宴无有点不好意思,刻意维持一张冷脸又有些得意,少年心性,慎独的功夫不到家。
李铭越心道,你就是把他夸到天上去,他也不见得会感激。从钱慎手上端过茶水,一言不发生闷气去了。钱慎没注意到李铭越的小心思,拿起宴无的手稿,只对贾赦笑着说:“我观宴兄其志不小,以宴兄之才,这科必定榜上有名。”
贾赦默不作声,要说宴无的文章花团锦簇,没有。说他老成持重文有金石之声,不是。贾赦欣赏的是他思考的角度,宴无绝对是个聪明人,有理想有抱负。只是有相之才,无相之能,明明有大局观,却非权谋之人。有些东西是老天赏饭吃,该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就是学一辈子也不成!
李铭越听钱慎说的话不耐烦,看到书稿堆下面露出的一角棋盘突然来了兴致,眼光一转,笑嘻嘻的就对宴无说道:“子安你可小心,就让他们捧着罢,但凡有点磕碰着,只管找他们赔!我看你这儿有棋子,咱们纹枰对弈,风雅一出如何?”一边说一边把书稿小心叠好移开。李铭越虽然心里对宴无在意,话说的酸,但是世家出来的,该怎么博人好感让人舒服,那是刻在骨子里的。
宴无平时也没个说得来话的,碰到李铭越这个自来熟的性子很不习惯,但是他今儿个心情不错,看到李铭越的动作心气儿越发和顺。也坐到他对面,两人用座子制,宴无执黑,李铭越是客人执白,白子先走。钱慎、贾赦也围过来看他们手谈。
贾赦其实没多大兴趣,古人下围棋不论胜负,讲究的是风雅,围棋不过是他们增加修养的手段,贾赦更喜欢现代鲜血淋漓的厮杀感,于方寸之间,行智计之谋。不过这个时候他不会表现出来,贾赦表面做得沉稳,内心已经在盘算要不要给贾代善交底,交到什么程度。门外砰砰砰传来一阵敲门声。几人都很不高兴,李铭越尤甚,他自幼爱棋师承国手,正想显示显示实力,这才布局完呢,就被打断了思路。这下掷下棋子就站了起来。随宴无一起出了书房。
宴家是三进的宅子修的清雅,这还是宴无的父亲官拜正六品太常寺寺丞时治下的,宴无父亲过世后,宴家也渐渐落败了,仅守着宴母一个陪嫁小庄子过活,颇有些捉襟见肘。本就不是什么高门大户,门板被人大力拍打落下好多清尘。
“开门,开门。”砰砰砰,又是几下。宴无听到也不动了,脸色难看。贾赦几人追到大门只能陪站。贾赦抽抽鼻子,好像有酒气。
“子安,子安,我,我知道你在,你开,开门。”
“这声音好耳熟,好像是那天的恶徒。”李铭越有些不确定,望向宴无面带疑惑。
宴无知道门外的人是席锦。他觉得十分难堪,尤其是在贾赦面前,他刚刚被人称赞,刚刚想要放下心防结交朋友,却被这个让他受尽了邻里白眼,坏了名声的家伙毁了!宴无不用抬头都可以想象出贾赦他们眼中的鄙薄,一个和男子纠缠不清的人!自嘲的笑了笑,也好,早点看清以后也清净。宴无狠狠抿着唇,手都快把衣服破了,好像只要他竖起坚甲,这嘲讽就可以让他逃逸尖刻之下的难堪。
宴无拉开门,席锦不查,整个人倒了进来摔了个大马趴,他生的圆润,整个人就像滚进来的。今天席锦没带着人,自然也没人扶他。席锦醉醺醺也不觉得痛,看到宴无长风玉立,爬起来就要去拉,眼睛都笑没了,“子安,子安,我想你才来看你。”席锦从来没觉得像现在这么清醒,说话这么顺溜,一心想要宴无从了他,满嘴的浑话:“子安你跟了我吧,你不是想出书,我帮你,真的,只要你跟了我,以后万事不理,自有我来给你撑着,你要刻书也好,要入仕也好,我都去求了父亲帮你,你跟了我罢。”
钱慎见此连忙冲上去就拽开席锦,席锦一时不防被拉得一个趔趄,回过头看到钱慎大怒,指着宴无就嘲道:“我说你怎么这么拿乔,原来是找着下家了?!怎么,他是哪家公子,能给你什么好?”席锦说完也被自己吓了一跳。
席锦的父亲和宴无父亲本是同科好友,两家互有往来,只是后来宴无父亲去世,席锦的父亲却是一路高升,到如今已是从三品太仆寺卿,这才慢慢断了。席锦从小就□□无风流妍态,为这没少被宴无嘲讽谩骂。他虽然常常嘴里说的花花,其实内里还是有些惧怕宴无的,不然就凭他人多势众的,宴无哪里能抵挡这么些年。这次趁着酒兴,言语之间竟是把宴无比作暗门子里的妓子娼物。
宴无虽生的妩媚多情的模样,却是个男人,哪里容得下席锦的脏话,拿起墙根儿下的石头往席锦脑袋上就是一下!李铭越惊呼一声,几人都被宴无的狠厉吓一跳!看宴无还想再来一下,钱慎离得最近看,一把夺了石头丢掉,可不能让他做傻事。贾赦知道,他是真想杀人!
以前宴无虽然厌恶席锦,但是从来没有这样恨。为什么?为什么是他!就因为他无权无势,没有一个高官显爵的父亲?可是他有才华!总有一天,他会直上青云;总有一天,他会让那些看不起他的人付出代价!宴无看着席锦仓惶的背影,阴鸷的眼里沉淀下浓重的野心,他的清高骄傲只是懦弱,这个世界从来不会同情弱者,你忍你让,只会让自己再没有立锥之地!宴无觉得从来没有这样清醒,一直以来父亲早逝,母亲病弱,家境寒微都像无形的手捏的他喘不过气。所以他用尖锐隐藏自己,用愤世嫉俗武装自己,而现在他终于看清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杀人了!杀人了!”这下酒全醒了。席锦从小娇生惯养的,哪里受得起这皮肉之苦,整个人团成一团登时大叫起来,看到宴无满脸杀气,腿肚子直打软。呜呜呜,娘的话果然有道理,到哪都得带着下人,喝醉了装横好危险,下次自己再也不敢了。一张圆润的肉脸,鼻涕一把泪一把,哆哆嗦嗦的爬起来就想跑。
贾赦忍着笑上前拦住他,“你,你干什么?我父亲是太仆寺卿,你们伤了我我父亲一定不会放过你的!”席锦真吓住了,还以为贾赦想一不做二不休干掉他,吓得发抖,想也没想就搬出他父亲这张护身符。
贾赦挑了挑眉,笑的十分亲切,“哦?你父亲是太仆寺卿?你知道我父亲是谁吗?”席锦看到贾赦笑的“不怀好意”的圈过他的脑袋,也不哭了,傻乎乎地摇了摇头。“悄悄告诉你,我父亲是贾代善,知道吗?”
席锦想了想,好像没印象诶,还是摇头,贾赦凑近低声说:“兵部尚书兼五城兵马司指挥使,荣国公贾代善。”这次不用贾赦问,席锦打摆子似得点头。太仆寺掌牧马之政令,属兵部,他爹的顶头上司!
贾赦又问,“知道你是怎么受伤的?”
“宴无打得呀。”席锦想到宴无还是很伤心,吸吸鼻子。他是真心喜欢他,好些年了。
贾赦白了这个二百五一眼,“你是喝醉了撞到马桩上磕得!明白吗?”席锦又要摇头,看到贾赦要抽他,赶紧又点点头,反正他说什么是什么,他老子管着自己老子呢,他管着自己好像也对。
“行了,你走吧,记得去医馆看看。”贾赦满意有好心提醒他头上还下着雨呢,这家伙被贾赦一咋呼,早忘了。
席锦一想起宴无的绝情,又开始抽抽搭搭的哭,还一脸可怜兮兮的偷偷瞟宴无,看到宴无无动于衷,终于期期艾艾的走了,还一步三回头活像被抛弃的怨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