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各有所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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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赦回到府里，先将多挑的几本他不用的书，使人给贾政、贾敏送去，又换了一身衣裳梳洗一番，才去了贾代善的书房。贾代善也不在荣禧堂的小书房，贾赦只好又往内书房去。
贾代善下了朝才回家没一会，先问过了府里个人，知道贾赦出去了，皱了皱眉沉吟了一刻，打发人下去了。又有丫鬟送上香汤暖饮，这才稍歇了口气。
贾代善的内书房在荣禧堂的后面，穿过游廊并角门有一条路直通羲燕斋，过了月亮门就是一个大池，羲燕斋外房门正对大池，房外矗立着两个小厮也是贾代善得用的人。
贾赦在房门外等着下人通禀，不一会儿进去的贾代善的大丫鬟栉雨就出来请他。穿过锦格木影壁才到正房，栉雨给贾赦打了帘子，并未进去。贾代善的内书房常处理些朝廷密件要件，说是书房其实有三间大房，正经的书房轻易不许人进去，贾代善自己和谋士商议也是用的偏房。除了两个贴身大丫鬟，闲杂人等有擅闯者不问缘由，立时打死了事。以前的贾赦是从来没来过的，就是贾代善那么喜爱贾政的时候，也只让他进过一次。最近贾代善倒是常让他来，给他讲解分析些朝政议事，新进折本，官员秘要。只这一处，就可见贾代善的心思变化。
贾赦请过安，就细细对贾代善讲了今天出门的事，略去些无关紧要的不提，只说自己刚认识了几个人，也不知好歹，请贾代善帮着查一查，“老爷可否询问些外省官员里那有子嗣出挑的，儿子也可结交一二。”他说的话好听，也坦承，“不说别的，只儿子以前不爱读书，现在想进学这一时半会儿的也不得其法，儿子若是能有些有真本事的朋友帮衬着也不至于两眼一般黑，以后也算个助力。”
贾代善听了眉目舒缓了，一时只说：“好，你如今也清透了，我还想着折了老脸再给你寻个名师，你倒是有了成算，也不要急功近利。总算我还能活几年。”一时欣慰，带着笑意抚了抚唇髭，“你说的人，我只帮你询问着，至于……”贾代善手上一顿，神思回转，目中有些厉色，登时望向贾赦，开口就斥道：“真是异想天开，不知深浅！老大，你以后也是要入仕的，私下结党营私的大罪！这些你就不要想了。少走些歪门邪道的！老老实实先把学问做起来，就是真学不好，也要会做人！到时候我自有办法带着你。”
贾赦却是不惧，仍带着轻柔笑意，说道：“父亲，您想多，儿子只是结交些好友罢了。也不敢劳烦父亲，父亲只借儿子几个人使便是。况且不说儿子暂时没有入仕的打算，就是真有那么一天，儿子也是万万不敢犯了忌讳的。儿子只是有些浅见，也不知对不对，说与老爷听听，请老爷指点指点。”
贾代善听到贾赦说不想入仕时拉下了脸，贾赦话没说完不好立时发作，只得压下了：“你说说看。”
“祖父跟随太祖逐鹿天下，又历经太祖太宗两朝才闯下荣宁两府的家业，父亲早年也是多有功勋于社稷，说起来儿子以前章台走马的也是沾了长辈之光，”贾赦说着笑纹更深，看得贾代善也没了好气哼了一声，想是想起贾赦以前的事，“儿子进来闲读史书，甚觉奇怪，汉有累世公卿、魏晋门阀大族、唐有世家大族不一而亡，千古世家何存耶？”
贾代善听着笑了，倒是觉得有么点意思了。贾代善也是个不能读书的，走的也是他老子的武官路子。贾代善手腕儿是有，但历朝向来是文人朝客，武人关外，每个朝代总是越往后走文官越是占优。就是现在书香世家的名头也比武将世家受人尊崇。所以贾代善才会对贾政寄予厚望，他和贾代化都希望能通过后代将家族由武转文，变成真正的翰墨世家。
然而贾赦话锋急转直下，“不过是皇权与臣权不得相合罢了！”贾赦心里暗道，哪里有这么简单，古代皇权与绅权，皇帝与世家各自相依又彼此对立，各为其利无法化解，皇帝家天下，世族血脉绝，就是在现代也依旧如此，权利的腐蚀没有人能抵挡。但他真实的想法是不会告诉贾代善的。
贾代善忽而起立，大怒：“这话也是你说的？！”
贾赦对贾代善行了一礼，“不过是我和父亲的闲谈，儿子心里有数。千年世家唯衍圣公一脉，然而孔家历朝可有入朝为官者？臣子不肖，上必幸焉。”贾赦觉得点到这里就够了，没有等贾代善多说什么岔开了话。
贾代善见到贾赦移了话题，并未深究，父子有志一同又闲聊一番，贾赦见到贾代善腰间犼型独墨玉团佩色泽厚重，端方大气不由多瞄了几眼。贾代善见了略微犹豫，便取下来赐给他了。贾赦十分欣喜，双手接过，又谢了贾代善，方退出去了。
贾赦今日给贾代善说的全是虚话，但也算个是提醒，他真正的目的不过是想要贾代善手上的人罢了。他有个猜测必须要证实一下。
贾演、贾代化、贾代善皆是武侯封位，一生戎马，手上没有亲兵甚至于——家臣吗？自唐、宋以后各勋贵不再享有食邑封地，各王公处亲卫依等级序减，亦无兵户，但权贵之间私下蓄兵自古有之，上亦有觉。当年贾演早逝，贾代善一入军队及登高位，固然有贾演的威信在，但是有没有亲信詹前护马？大雍沿袭旧制与红楼梦作者所属的清朝似是而非。他可是知道贾府护院的人自留一地，平时与人互不往来，白天从没见到过他们出来的！在内书房跟着贾代善的人，他可从来没在府里见过！今天若不是见到李志章，他还一时没想到怎么开口呢。要是能……贾赦捏着手里的玉佩狠狠抹了一下，总要试试才知道！
贾敏赔史氏用过晚膳，想着史氏的话，拿着贾赦送来的游记杂谈摔在圆桌上，便撂下不理。
贾赦给贾敏送书的时候贾敏正陪着史氏闲话，近日母亲常与她这般亲坐闲谈，还日日叫了她陪膳。贾敏正为了贾代善那日闷气，又见史氏对二哥处处下细早有点小吃味，也乐得母亲将她放在心里。史氏正在给贾敏挑缎子做春衫，母女俩正亲香，贾赦的丫鬟慧珠捧着石榴红旜素金托盏盘给贾敏送了书来。贾敏倒有稀奇，贾赦素来与她不亲，少有往来送礼，即便有也是些制式的脂粉香丸，今天倒是给她送起书来了？贾敏听慧珠回话，说这是贾赦出去去闲逛淘回来的，只说“三姑娘随太太管家每日辛苦，闲暇时或可翻翻，已做松散。”略翻了翻，写得倒是有趣，便让人收了。正要道谢，史氏已挥手让慧珠退下。贾敏略有些奇异，只听史氏说道：“难为你大哥倒还记得你。”
“女儿也觉得有些奇怪呢，大哥甚少给我送什么礼的。只上回……”贾敏心里略心虚，上回可不是史氏昏倒那天，贾赦说有些女孩家爱的东西要送给她，后来史氏昏倒她陪着史氏好半天，回了院子才知道贾赦后来送了好些东西给她。贾敏倒是给史氏提过，只是那时史氏心情不好不做理会。贾敏也不敢再提，今天说起还觉得不好意思，总有一种背叛母亲的感觉。
“他到还学人做起风雅了。”史氏听了贾敏半截子话，拉了小女儿的手，压低了声爱怜得说道：“我的傻女儿，你真以为你那大哥是对你好呢？！你这般天真可怜，以后我怎么放心的下！”一面又把贾敏抱在怀里，带着温柔的笑意亲了亲贾敏的额头，“我的乖女儿啊，以前我不跟你说，是你还小，现如今你也大了，我能护着你几年呢？女儿家总是要离家的……”
“母亲。”贾敏在史氏怀里扭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爱娇得唤了一声。被史氏拍了拍，又听史氏说道：“现在你长大了，也开始学着料理家事，我这个做母亲的少不得教教你。万事不可亲信，你父亲是男子，又是个武将，哪里知道后院这些弯弯绕绕的。我总要一样一样教你的，不让你被人欺负了去。我这一生只你大哥、二哥还有你，你是不是觉得我对你和你二哥跟你大哥很不相当？我是在为你和政儿不平啊！”
贾敏原本是低着头埋在史氏怀里的，听了这话，也不由坐直了身子。以前从未注意到，觉得理所当然的享受母亲的呵护，在那一天以后贾敏不是没有疑惑的，同时亲母子，何以母亲对大哥如此不喜？这时候听史氏的话也抬起头：“母亲？”
“你祖母，前老太太也是书香大族出身的，自我嫁进来就很不得老太太的意，你大哥生下来就被抱给老太太养着，和我半点也不亲。老大从没体谅过这个做母亲的艰难，这些也就罢了，他总是我身上掉下的肉，我包容他也是应该的。可他万万不该欺到你和政儿身上！当年老太太快不行了，那时候你才出生呢，就是老大撺掇着老太太将她的私房体己全给了老大！就连老爷和前儿化大爷也是半点没给，更不要说你和政儿了！老爷和我也就罢了，以后我们的还不是你们的，老太太的体己本来也该有政儿一份儿，你的一份儿，只是老大为人太独，半点容不下你和政儿，你说我哪里还敢靠着他？！你前几日说他给你送了好些东西就被他唬住了？傻闺女，他给你的东西，本来就是你应得的！依着老大的性子，以后若是袭了爵位，你和政儿在他还能有什么好出路？！现在你父亲还在，以后若是…你就得在他手上讨生活，以后他叫你往东你就得往东，他叫你嫁张你就嫁不得李！”
贾敏从来没想过贾赦有一天袭爵会容不下他，她从来都是站在高一等的位置上看着大哥的，从来没想过原来贾赦才是这个府里未来的当家人。贾敏知道不该，还是被史氏带着想，大哥出了事，父亲就没再把她放在第一位，那天见了她也没有原来的慈和；大哥被下人打了脸，父亲就把所有犯上的下人全发卖了，连自己亲自去给自己奶嬷嬷求情都不不留半点情面的被父亲驳了，连母亲的陪嫁妈妈都没有幸免。父亲也不像以前那样时时关注二哥了，现在只叫着大哥去内书房，那是父亲从来不许她去的地方。是不是父亲也是这么认为的？大哥比二哥还有她更重要？
原来，女儿终究是比不上儿子的！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各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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