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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 1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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盟盟虽然昏过去，身上却未见什么伤处，唐十九检查一番，不得其法，一头雾水，最后只能连人带行李打包，踏着破晓的晨雾，集合去了。
一行人在神机山脚下分了任务，由夏桑领着，往五毒赶。虽有远途车夫，但所有人均用了轻功，唐十九带了个娃，让管事的见了好一顿痛骂，差点被丢到密林里去闭门思过，最后还是唐律上来打圆场，把这事儿横竖给忽悠过去。
唐门出任务居然还带着个拖油瓶，真是史上头一回，管事的骂骂咧咧，直言任务回来后，一定要上报唐老太，唐十九也不反驳，一副随你便的态度，死猪不怕开水烫。
最后一次点了人数，领头的一声令下，唐门的弟子们悉数张开机关翼一飞冲天，五毒的弟子们也运起大轻功，追了上去。
赶了一阵路后，唐十九的怀里有了动静。
盟盟只觉得耳边风声呼呼，他揉着眼睛醒过来，发现唐十九正抱着他飞高高。
他费力的往唐十九的怀里钻了钻，只觉得在唐十九的怀里才最有安全感。
唐十九戴着面具，声音从面具下传来，有些低沉，问：“醒了？”
盟盟点头，软软的问：“哥哥，我们去哪里？”
唐十九一边提着二段轻功飞过小山头一边道：“五毒。”
“哇！五毒！五毒！”盟盟最后那一点睡意都没有了，只开心的在唐十九怀里欢呼道：“五毒！”
他脸上是真实可见的欢喜和雀跃，一张小脸笑得通红，眼睛明亮，只翻来覆去的喊：“我要回五毒啦！”
唐十九摸摸盟盟，却是有些莫名心酸。
盟盟即使失忆，对五毒的那份爱却未曾熄灭丝毫。而那些五毒教众，却视他们的灵蛇使为洪水猛兽，避之不及，只因人人传言他生性古怪，不喜和人相处，只爱与动物黏作一处，偏又天生通神，知兽语，懂秘术，能让双生蛇王乖乖听他的话，不是怪物，是什么？
热爱五毒的灵蛇使，却也是被排斥的灵蛇使。
这些事，唐十九原本也是不知，而当他亲身参与了那场五毒内乱之后，才懂很多事，眼见未必为实，耳听未必为真。
不管怎么说，他稀里糊涂的掺杂进那场内乱，之后便和蒙旖有了理不清的关系，无论这关系是主动的还是被动的，都已经将他二人牢牢缠在一处，断无分开的可能。
他当初把蒙旖从尸堆里翻出来时，做了个没过脑子的决定，就是把人直接带回唐家堡，虽说行为鲁莽得不像他，现在他却也不后悔。
唐十九从小做的是干暗杀勾当，一辈子的经历能当别人两辈子算，本来小小年纪就颇有冷眼看红尘，我自顾逍遥的调调，偏生让他遇到了蒙旖；一开始时彼此两看相厌，他拿着千机匣就放暴雨梨花针，对方也不是省油的灯，数次挂一些他未曾见过的秘术，几欲把他逼到绝境。
两人原本只是纯打架的关系。
也不知怎么的，对方居然莫名其妙的喜欢上自己。
唐十九有时觉得奇怪。
喜欢他的人，到底是喜欢他什么呢。喜欢他的皮相吗？可惜生在唐门，精通易容的他深知，皮相是最不值得喜欢的东西。
他可以有很多张脸，但是那些脸谱下的唐十九，是一个木讷冷淡，感情干涸得可怜的人。
若不是这张皮相，恐怕没有人喜欢这样一个唐十九。
无论是冷眼给敌人补上最后一刀的唐十九，无论是帮堡内女弟子搬东西的唐十九，无论是有师傅同门的唐十九，还是全家被灭门的唐十九。
都是唐十九，但不是真正的唐十九。
他自己觉得，真正的唐十九，是个不懂感情，无所谓身世，抱着做一天任务撞一天钟想法，冷眼看着自己，冷眼看着这世界的唐十九。
而灵蛇使的眼睛，比他还冷。
冷得像冰冻千年的冰原，冷得像割裂皮肤的寒风。
那样冷的人，有天似乎是打累了一般，停了手，漫不经心说道：“小唐门，我喜欢你。”
唐十九那时候两只眼都杀红了，只想着怎么讲对方揍倒在地为好，听了这句话，手下一顿，破绽百出，瞬间反被对方痛揍在地。
“呵呵。”对方轻轻一笑，说道：“傻子。”
他才气闷的发现，对方是刻意整他。
蒙旖又胜了一局，见好就收，摆摆手道：“今日不打了。再打下去，这半边林子都要被毁掉，动物们便没去处了。”
唐十九面无表情的擦了擦额角的血，一言不发的收起千机匣，展开机关翼飞走。
两人常常这么切磋，对方也只说过这么一句喜欢。
唐十九也不知是真是假，却是无端端记在心里面了。
那人喜欢他？
不喜欢他？
对方后来绝口不提这事，他也渐渐的不去想。
直到那天。
蒙旖走进那宅子之前，又一次对他笑着说：“这个任务你做不了，我替你做。”
“若问为什么，那是因为我喜欢你呀，小唐门。”
对方微微眯眼，露出浅浅酒窝，懒洋洋颠弄着手中笛子，注视着唐十九说道：“再见。”
突然下起铺天盖地的雨。
灵蛇使赤足走过一地血水尸块，催动心法，霎时间惨叫声，武器激撞声，不绝于耳。
……
唐十九自回忆里醒来，发现他们竟是马上要到五毒了。
盟盟乖得很，一直趴在哥哥怀里不说话，像是知道自己本不该跟过来，便极力减少存在感。
还是唐十九拿了点心去喂他，他才仰起头，小声说道：“我偷偷吃，他们是不是就看不见我啦？”
唐十九揉揉盟盟一头软发，低声说道：“无碍，你吃便是。”
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他不知，灵蛇使小时候居然会这般惹人怜爱。现在知道了，就仿佛是得知了一个其他人都不晓得的秘密。
前面马上就是五毒的势力范围，在这最后一个汉人开的茶肆里，聚集了不少人，除了他们，还有过路的商人，跑镖的镖队，以及……
唐十九眼神和对方在空中交会，下一秒两人均是若无其事的移开视线，仿佛不认识对方一般。
盟盟感觉哥哥抱着他的手微不可查的紧了紧，敏感的察觉气氛不对，便如临大敌一般，不吃饭了，仓鼠似的缩到唐十九怀里去。
对面那变了装的年青男子看到这一幕，表情终于有了一丝裂缝，像是不甘心又像是愤懑般的，满是妒意看了盟盟一眼。
这样，唐门的人，便立刻发现他了。
杀手总是对“气”十分敏感，对方刚刚泄露出一丝杀意，唐门这边数十人已然严阵以待，一时间剑拔弩张。
不过，没人认出他们面前这人，便是在唐门五毒两地布下诡异蛊阵的始作俑者。
天蛛使也不说话，只站起来，丢了碎银在桌上，算是付了饭钱，便施施然离开。
唐门奉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行事原则，在野外遇到仇家，若不是非打不可，他们也不愿轻易惹事。这便眼睁睁放过一个大好机会，让天蛛使他们眼皮下开溜了。
唐十九冷冷的看着对方身影消失在路的尽头，不动声色。
他完全搞不清这个人是什么时候看上自己的。
唐十九桃花虽多，但一贯本着装死装傻装不懂的态度，来一个拒一个，十足高冷，却又哪知这个天蛛使不是一般二般有韧性，搞得唐十九不胜其烦。
现下唐十九纠结的，便是他和这天蛛使的私下接触，万一走露风声，便立刻会成为他背叛唐家堡的证据。
他自然无心做叛徒，可现下与天蛛使私交过密，简直是铤而走险。
这时盟盟吃完点心，在他怀里打了个饱嗝，见唐十九眼神看过来，便嘿嘿的笑。两颊粉嫩，眼睛像天上的星辰一般亮晶晶，好是无辜。
罢了，铤而走险就铤而走险吧，总不能放着他不管……
唐十九心想。
等他们到了五毒，立刻有人前来接他们，前前后后来了数十个，皆是五毒的高级弟子，可见五毒也相当重视这次合作。
尽管唐门和五毒之间的间隙实在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但眼下两派合作，也实属不易，彼此都提了份心，说话也算客气，有年轻的唐门，这还是第一次来五毒，便忍不住把目光投向五毒女弟子那火辣身材，惹得唐律直翻白眼，暗骂对方丢人。
唐十九戴了面具，本来没什么存在感，可惜背上还背了个人形跟宠，有性子大胆一点的五毒弟子，也不怕生，指着盟盟，用生硬的汉话对唐十九问：“哪、哪里来的小娃娃？可爱得很。”前一句话还是汉话，后面却变成了苗语，盟盟一听便来了精神，探出半个头，傻呵呵朝他笑。
唐十九出门前特意把盟盟的衣服换成了汉人式样，还向盟盟约法三章。带他去五毒，条件便是不可召唤灵蛇呱太，要假装不懂苗话，还要穿得像个汉人。
盟盟为了去五毒，这点牺牲也就忍了。现下听到有人用苗语夸他，却也没忘唐十九的要求，只嘿嘿笑着，不说话，假装自己什么都听不懂。
对方看盟盟不会说苗语，遗憾的耸耸肩，也不再逗他。唐十九把盟盟从背换成抱，揉揉脑袋，意思是装得好。
盟盟蹭蹭唐十九，打了个哈欠，缩在他怀里又睡过去。前一晚莫名其妙变大，似乎很耗费体力，明明现在还是上午，盟盟却已经累了。
奶爸唐十九扛着盟盟，上午去了事发现场探查，中午又去分给他们的房子里看了看，到了下午，盟盟终于醒来了。
他一睁眼，便跳下床，鞋也不穿，跑到外面，咯咯的笑，很是开心。
路边有小小的蜈蚣爬来爬去，他也不怕，只蹲在那儿，就有各种动物爬过来和他玩。
虽然唐门的熊猫不喜欢他，但五毒的动物明显很欢迎盟盟。
唐十九站在门口看了一阵，才走过去，对盟盟道：“你乖，在这里玩。”
“哥哥晚上回来吗？”盟盟眼睛亮晶晶看着他。
“恩。”唐十九揉揉盟盟脑袋，这是唐律已经从自己房间绕过来催道：“师兄，走了撒，要开会了唆。”
盟盟冲唐十九和唐律摇手道别。唐十九一点头，和唐律一并开了大轻功飞出去。他们主要负责调查事发周边的森林，那里环境复杂，需要五毒带路。有人在那儿拾到了唐门的千机匣，也不晓得和这一连串事件有无关系。
唐律嘴巴闲不住，两个人飞在天上明明吹得眼睛都睁不开，还有闲心张嘴瞎扯。
唐十九也不回话，只提了轻功瞬间飞高，以实际行动告诉师弟，他懒得听。
两人调查一下午，一无所获，除了那个蛊阵，竟无一丝一毫别的痕迹，显然对方有备而来。
晚上有是例行的总结会，开往之后各自回房，唐十九一推开门，没有看见预想中变大的灵蛇使，心下微妙失望，却又微微勾起唇角。
之间盟盟盘着腿，正坐在床上调息。
唐十九未曾教过他运功，想来是回了五毒，盟盟虽然还未想起，身体却自动自发的调息运气，积蓄修为起来。
唐十九没出声，只是默默地站在一旁，直到盟盟自己收了势，一睁眼，才发现哥哥不晓得在旁边等了多久了。
他啊呀一声，急急忙忙跳下床，扯着唐十九的衣角：“我都不知道哥哥回来了。”
唐十九嗯了声，示意无妨，边卷了袖子给盟盟打热水，两人一同洗洗漱漱，盟盟便趁着唐十九终于闲下来的当口，叨叨絮絮的和他讲话。
小孩子说话，颠三倒四，口齿不清，都是常有的事，盟盟比其他小朋友聪明，可话说开了，也没什么逻辑，一会儿讲今天他和哪些动物玩了，一会儿又讲，他好喜欢五毒。
唐十九摸摸他的头，觉得把盟盟带过来算是好事一件。盟盟在这里很快活，开心全反应在脸上。
“可是，哥哥要是不在的话，就不好了。”盟盟抱着唐十九一只胳膊，树濑熊一样吊在对方坚实臂膀上，哼哼唧唧的说：“哥哥一直和我在一起好不好？”
“这怎么成，你哥哥以后还要娶亲，到时候有了嫂嫂，你就不能留在他身边啦。”
唐律的声音突然传来。他人站在门口，声音却老大，手里似乎是提着一坛酒，听得到酒拍瓶壁的声音，液体晃荡，酒香隔着门都闻得到。
他此刻一边敲门，一边刻意逗弄盟盟：“盟盟，你不知道吗？只有成亲的人才能一直在一起嘛。”
唐十九抱着盟盟给唐律开门，果不其然，唐律带着酒和小菜，吊儿郎当靠在门板上，笑嘻嘻说：“今晚月色好，喝一杯？”
盟盟眨着眼睛，细声细气说：“小哥哥，你出任务，不可以喝酒。”
说罢，又转过头，求助似的看向唐十九，就好像希望对方要帮他说话。
唐十九却是闪身让师弟进来。
无事不登三宝殿，这么晚，唐律绝不可能是为了喝酒才来找他。
可是盟盟并不知这层关系。他看唐十九不理他的模样，又想到刚刚小哥哥说的话，唐十九也没反驳，顿时危机意识大起，甚至觉得唐律今日就是来劝唐十九讨媳妇的了。
他便嘟起嘴巴，一个人拱回被子里，把被子卷成一团，假装睡觉。耳朵却悄悄竖起，待机偷听。
“师兄，这几日一直没机会把这个给你。”
唐律说是来喝酒，此刻却把酒坛丢到一边，脸上少见的严肃，从怀里掏出一封短信，低声道：“看完就毁掉。”
唐十九打开信封，里面是一张无字的纸，他面无表情的看了唐律一眼，随后拿出一小瓶药，撒了些粉子在那信上，登时字迹立现。
这封信竟是他们师傅送给他们的，只一句话，让他们小心内奸。
“你何时拿到的信。”唐十九一边说，一边直接烧了这张纸。
“走之前，师傅硬塞给我一个机关小猪。我当时嫌烦，差点懒得带，后来回了自己屋子想让它搓几个蛋，哪知道搓出这玩意。师兄，这是什么意思？”
唐十九偏头想了片刻，可惜现下毫无线索，即使是他，也无法一窥全貌，看出端倪。故而摇头道：“不知。”
“那……我们便只能暂且多加提防了罢？”唐律注视着桌上烛火噼啪燃烧，忧心忡忡道：“师兄，你有没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唐十九心想每次出任务，都是脑袋栓在裤腰带上的勾当，最坏的下场无非死无葬身之地，实在是懒得次次去预感，便摇头道：“想这些无用。”
“师傅走之前，一直未对我们说过什么话，这讯息却藏得这般隐秘。有人在监视他么？所以他不能直接和我们讲？你觉得是谁？师傅一贯和敏堂的人不和，是对方暗中阻挠？还是力堂……“
唐门虽然是家族本位的大氏族，内部权力斗争却也十分严重。唐门下属四大堂，本就彼此互看不顺眼，唐老太太却是借着这股激荡不安的暗流玩得一手御衡之术，让四堂相互牵制。
也许师傅已经察觉到了这次突发于唐门和五毒两派间的惨事，并非表面那么简单……
一时间唐十九和唐律均不说话。
好半天。还是唐律开口。
“哟，小家伙终于睡着啦？偷听我们说了这么久，呵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