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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嗨,转校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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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从未见过如此绚丽的景色,道路两旁是一片栽满枫树的山林,稀落的红叶夹青叶在风雨中飒飒作响,橙红的落叶像铺了地毯似的在无声地欢迎他们,风中淡淡的青草味似在诉说着春天的气息。
旅游住上两三天,当然很写意。但若是住上一两年,交通和通信都不方便的话,应该……会比较麻烦吧?
刚刚掀起的震撼一下子被失落感所取缔,凌文风再次蹙起眉头。
很快,一字排开的教学楼宏伟地展现在她的眼前,“霞峰一中”四个鎏金大字霸气地俯视着他们,学校门口前面是一个很陡峭的斜坡。
凌文风在想,是否该提议爸爸把他那辆破旧的桑塔纳停在学校下面。
还未开口下课的铃声突然响起,凌文风紧紧地盯着教学楼,一群群闹哄哄的学生争先恐后地从教室挤到走廊上。
她开始有点心绪不宁了。
教学楼的走廊是开放式的,二楼有个学生一眼就看见他们,高高地向他们吹起了哨子。
“来了!”
远远地,凌文风听见有人尖叫。
她立刻把窗户关上,这时车子已经驶上了斜坡,她想制止爸爸。尽管破旧,但私家车在这个连摩托车也开不上的小山村应该还是富有的象征,不过——
那并不是她要叫停车的原因。
突然,‘卡嗒’一声,凌文风的心登时凉了半截,不想它来,它偏要来!
她紧紧地咬住下唇,摒弃呼吸。
众目睽睽下,车子突然毫无预兆地往后倒退,爸爸赶紧踩脚刹,轰隆隆地车身剧烈颤抖几下,终于停了。
凌文风暗自松了一口气。
然而下一秒,这辆破旧的桑塔纳却以更凌厉的方式往后退,一直退到斜坡下面才勉强刹住。
一阵哄堂大笑在教学楼里爆发,凌文风握紧了拳头,觉得简直丢脸丢到家了。
“对不起呀!”看着脸颊涨红的女儿,凌父抓了抓后脑勺,憨厚地笑笑。
“没事。”凌文风嗫嚅着。
一家三口只好下车,凌父凌妈提着大包小包带头走在前面。
凌文风背着沉重的书包走在后面,她手拎一个红色的珠江牌胶桶,桶里放一扎衣架,低着头,用头发住自己的脸庞。
学校的门卫室设在校门的右边,再过去一点是车库。
凌文风看见,车库里摆满自行车,多到几乎要挤出来,中间却有一大片空着的地方,大约是桥车的车位,霸道地占据了大半个车库,而其他自行车就好像挤在一块的下位者一样,不敢往空地上越池半步,感觉十分奇特。
车位不知道给谁预留的呢?这个问题在凌文风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爸爸妈妈已经进入门卫室,跟学校保安说明来意,她就站在门外想着漫无边际的问题。
对一切向来漠不关心的她突然鬼使神差地往里面瞥了一眼,她瞪圆了眼睛。
学校的保安居然是一个疑似侏儒症病患者的猥琐男人,说他疑似是因为他的身高目测只有140cm左右,而身高163的她感觉足足高他大半个头。
不是她歧视人家的身高,而是他好端端的一个人却在额前染一撮刺目的金毛,满脸青春痘也就算了,却还留长长的泛黄的指甲,实在不能不让她产生这样的联想:他会用他那恶心的指甲来挤他那淌浓的青春痘么?
好像感觉到有人在打量自己,李坚下意识地抬头,那个站在风雨中清纯白皙的女孩,让他有种眼前一亮的感觉,他猫眼一眯,好像找到了一个诱人的猎物般发出色眯眯的眼神。
人猥琐就算了,连目光都猥琐!
凌文风下巴微挑,鄙夷地瞪着他,而他恰恰他也捕捉到她的眼神。但是,他的脸上并没有任何不悦的神色,只一味文质彬彬地与她的父母寒暄,然后又详细地向他们指明校舍的方向,客气地让他们进去。
装吧,你就装吧!
凌文风翘手观看,目光依然不善。
然而,直至凌父凌母转身走开许久,他仍是一副客客气气的样子。
凌文风以为是自己太过敏感,觉得十分无趣,便悻悻地转身,但就在她转身的一刹那,他突然向她暧昧地单眼眨了下眼睛。
她全身起满鸡皮粗颗。
“连保安都如此热情质朴,真是让人慨叹呀!”凌父边走边发出满意的感慨。
“是呀!孩子他爸,幸亏你挑了这家学校,倘若是市区的重点高中,估计人家会狗眼看人低了!”凌母欣然附和。
这间学校从头到尾都充满谎言,爸妈竟还懵然不知!
凌文风咬着下唇,越听越气愤。
……
教学楼前是两片草坪,两棵巨大的木棉树分别伫立在草坪的中央,白色的教学楼里的叫嚣声越来越厉害了,有很多学生从教室里走出来,远远地围观。
那感觉就像动物公园里被人围观的猴子,凌文风浑身不自在,低着头跟在后面。
“嗨,转校生!”学生群中,不知谁嚷了一句。
“万岁!她在学校寄宿耶!”
“嘿嘿,那我也跟着住宿好了!”
“可你家不是住在镇上么?”
“管他!她的样子那么正!本大爷一定要把到手,你们几个小喽啰别跟我挣喔!”
真是一群白痴!
忽然间,凌文风觉得好像也没什么值得窘迫的,于是,便大大方方地打量过去。
只是淡淡的一瞥,那名口出狂言的男生立刻缩在人群背后,不敢再吱声。
切,不过是一个比她还逊的小毛孩!凌文风浑身绷紧的神经一下子得到放松。
走在前面的爸爸妈妈只顾着倾谈待会与领导会面的事宜,根本就没有听见学生们的窃窃私语。否则,非得气死不可——千拣万拣,拣到个烂灯盏!
——————
穿过教学楼,凌文风终于知道什么叫“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教学楼后面居然是清一色的瓦片泥砖屋!
凌文风瞠目结舌,那种时光交错的感觉一下子让她以为自己回到了六七十年代。
原本的水泥校道变成了黄沙路,虽不至于黏糊糊,但踩上去鞋子会很脏。
灰扑扑的夹着霉苔的墙壁透出清苦的气息,甚至有好一些房子已经脱掉最外一层的粉刷,露出红色的砖块,一看就知道是那种会渗水的危房。
看吧,这就是典型的欺骗!
“啊!还真是三十年不变呢!哈哈……”凌父瞥了眼女儿,干笑几声。
还三十年前?!
凌文风僵硬地扭头瞪着父亲,一脸难以置信。直至看见父亲低头,眼神闪缩,凌文风才确认自己没听错。
三十年前的危房啊!哦,不,可能比那更早,说不定在爸爸读高中的时候就一直存在了,她的脸色铁青不已。
“说什么呢!”凌妈瞥了一眼凌文风,皮笑肉不笑,“这里很多建筑都被翻新了,放心吧,年代没那么久远。”话是这么说,但凌文风看见她的嘴角已经在抽搐了,这显然是她自我安慰的说话。
所有老房子都是两边排开中间留一条过道的,当他们穿过第一层瓦屋,后面的房舍更是惨不忍睹,湿漉漉,发霉似的矮房子在风中摇摇欲坠。
位于左边的一座房子,凌文风看见屋檐下正挂着红红绿绿的衣服,偶尔夹着几件天蓝色的校服,她猜这应该是学生宿舍。
不过!
为什么左边那头挂的是水蓝色的三角内裤,而这边却是文胸呢?!
是男女混合宿舍么?可是大家都是高中生了呀!这样安全么?
倘若女生在挂内衣裤的时候碰见认识的男生经过会不会觉得很尴尬呢?!
凌文风浑身寒毛倒竖,但这样依然改变不了她已经成为这家学校的寄宿生的事实。
但愿她不会住进那里……
最后一排紧靠后山的瓦屋同样是学生宿舍,中间有一条湿漉漉长满青苔的石级直通上面,他们要找的宿舍舍监就住在最上面的那栋瓦屋里,正是爸爸口中所谓的‘熟人’。
望着长长阶级,凌文风的眉头直打结,心道:学校舍监不会是传说中那种隐居山中,留着白色长胡子的食古不化的老头子吧?
爬上去,凌文风已经上气不接下气,当见到她未来的舍监时,她已经没有力气研究他是否食古不化,只知道他是一个短小精悍,皮肤黝黑的老头子。
至于为人……还有待观察。
他在热情地款待他们的同时,领他们绕了一圈校园,然后突然停在了那栋男女混合的学生宿舍楼楼前,凌文风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如今校舍床位紧缺,就剩这间宿舍有空床位了。”
看,就知道是这样!
年迈的舍监笑呵呵地瞥了一眼凌文风,对她苦瓜干的脸孔完全置之不理:“不过这几间都是高二生住的地方,文风上下课可以有个伴。”最后那句是对她爸爸说的。
匆匆说完,他大步流星地走到204室门前停了下来,拿出一串贴满标签的钥匙,选出其中一条把门打开。
浓烈的鞋臭迎面扑来,凌文风差点要窒息,她惊吓连连地倒退两步。
舍监仿佛无所察觉,他指了指最外面的上铺,呵呵直笑:“文风,你就睡这个床铺吧!”
硬着头皮认真打量了一下,宿舍比她估计的还要狭窄得多,二十多平方住12人。两边是上下铺的铁架床,中间留一条过道,在过道上方拉一条铁线,要来挂毛巾。最末端,一张腐木般的书桌要来摆放牙刷餐具,密密麻麻几乎没有位置让她放东西,而书桌对上是敞开的小窗户。
条件相当恶劣,不过,舍监的安排倒是细心周到,凌文风看见这个床铺是整间宿舍最通爽最干净的。
她暗自庆幸自己睡的是上铺,否则在下面不被鞋臭熏死也会被潮湿困扰。现在正值春天,宿舍里面的水泥地到处湿漉漉,过道中间悬挂的毛巾还躺着水,长期睡下铺更容易生病。
不过,她很奇怪,这么好的上铺居然还能留给她这个后来者,是舍监特意安排的吗?
把他们领至宿舍后,那位精神爽利的老人家很快步伐生风地消失在烟雨中。
凌父悄悄地在她的耳边说了句:“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呀!”
嗯,如今米已成炊,也没办法了,就当是人生的一场历练吧!凌文风沮丧地叹了口气。
接下来是最紧张的时刻,她得到班级里报到,爸妈没有陪她,而是很快便踏上回程的旅途。
这次,她得独自一人面对了。
这时正处于上课期间。
凌文风很快便来到教学楼二楼的办公室,她先敲了敲门,礼貌性地等了一会才走进去。
办公桌是开放式的,七八个教师坐在里面。
原本轻松的气氛在她进来的一瞬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老师全都“唰”地一声埋首书案,她杵在那里好一会儿也没有一个人愿意搭理她。
“好奇怪的气氛呀!”凌文风一边悄悄地打量这班‘奇英’,一边在心底发出呐喊。
正当她思考着要如何开口才让人觉得她是那种乖乖学生的时候,一个年轻帅气的教师突然摘下眼镜,朝她轻轻一笑,瞬间让她有一种沐春风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