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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第二章 兰陵 贰 ...


  •   薛尉望着悠悠晃荡的轿子消失于路的尽头,再返回酒楼上又惹得众人一阵揶揄,说他对付一个乐官,未免也太过爱惜。
      他顿时就装作可怜地笑道:“想我薛尉平生的造诣,一不求仕官,二不忧钱财,仅剩下的,估计也就是惜香怜玉四个字了。”
      “你倒真是雅致痛快!”聂锦天也不由地笑骂。
      薛尉又说:“遥想当年,我就连玉如嫂子,也是相当爱惜的,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
      话没说完已教聂锦天灌下一杯酒去,哭笑不得地说:“果然还是要让太子把你这张嘴切了才好。”
      说到太子,薛尉才不再放肆,又端整地盘膝坐回聂锦天身边正色道:“适才你说的那个叶家,若真是当年娘娘允下的亲事,为何这些年从未上京来提过?”
      “听说是并不想送女儿入宫。当年是不知我皇姑日后能贵为皇后,后来既然皇上忘了这门亲事,便也当作是场空话而已。”聂锦天说。
      “这么说,你倒已断定了就是这叶家了。”
      “也都是差人查回来的,至于叶家当家的叶庆眉,反倒还在推搪,恐怕非得让我父亲去禀奏圣上颁旨才行。”
      薛尉吓了一跳,匆忙问:“你让你爹去禀了皇上了?”
      聂锦天点头道:“太子马上也该回京了,此事若不及早,仁贵妃恐怕又要搬弄些事非出来,此行中三皇子差点落难,我看她也是气结在心,不知还会做什么对太子不利的事出来。”
      薛尉看聂锦天的确是神思忧虑的模样,忍不住问他:“你替太子操持了这许多,又怎知他愿不愿意?你也知他那阴阳怪气的脾性,要是他不想,可由得你硬塞给他?”
      聂锦天斜睨他一眼,说:“亏你与他知交十几年,只要不是仁贵妃的摆布,选了哪个女人对他不过是可有可无。如今再说是我皇姑的遗命,他岂会不肯。便当对方是块石头,也要抱回家暖着。”
      “可是……”
      “薛尉你今日是怎么,平时听得这样的消息恐怕是起哄都来不及吧。”聂锦天也奇怪地反问。
      薛尉便兴味索然地说:“你们把杜谣吓跑了,我自然是什么心思也没有。”
      说得聂锦天又是一番摇头叹气。
      薛尉也叹气,然而微弱得听不见。如果那日清晨在驿馆门边望见的,只是一场梦就好了——心中这样的话,最后也让烈酒烧化,整个胃都灼灼的难受。

      隔日杜谣被令娘叫去了聆馆,对她说:“也不知你使了什么样的手腕,倒教贵妃娘娘想听你弹唱了。”
      令娘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却并没有什么不悦的神情,依然是娇媚的笑,含着铃儿般的满室琤琮。
      杜谣慌忙道:“谣儿未曾使过什么手腕,只是陪伴三皇子殿下回京,所以娘娘才在意了些。”
      令娘见她无辜和窘促的模样,又笑:“你别怕,我又不是责怪你。倒觉得你的运气总是比别人要好,听说那些个宫女们死的死伤的伤,就留下你一个还安然无恙的,能侍候三皇子殿下那一程也真是福气不是么。”
      杜谣轻声道:“那是父亲在天之灵保佑谣儿平安无事。”
      令娘走过来,轻抚她的头叹道:“只可惜这场风波,倒让你不能回家乡看看了。连他的琴也丢失在中途。谣儿,你可知道,三年前我带你入宫,不只是因为你的歌,更是因为那张琴呢。”
      “原来夫人一早就瞧出那是父亲的琴了。”杜谣说。
      “当初杜若昔在宫中,那张琴可是连碰,都不让我碰一次。明知最想学琴的人是我,却教我去跟着别的师父学了舞。那时我不过十岁,也懂得恨的,虽说很傻,但恨却是真切。”令娘说着竟仿佛真的动容,眸光冷了下来,绯红唇角的笑意也消逝去:“我这一生,只恨过两个男人,一个亡命天涯,一个死于非命,如今倒是糊涂了,不知还应该去恨谁呢?”
      “夫人……”
      杜谣忐忑不安地低唤了一声,却不知她为何突然对她说些这些往事。
      像那彩铃突然裂了,清脆的东西乍变得嘶哑与含糊,有种不可揣测的怪异。
      令娘也回过神来,又展起笑颜对她说:“谣儿,你也这般年纪了,比起十岁时的我,该体会得更深切的对么?”
      “夫人,谣儿愚笨……”
      “真正愚笨的人是栖那。”令娘说:“便是临死之前也关爱你,你可知道这三年我为何不曾让你在皇上面前独演,因为是他来央求我,求我放过你。”
      杜谣双腿一软,倏地跪倒在地。
      令娘也随她一同蹲下,直望着她的双眼,柔声说道:“如今贵妃娘娘点了你的名,谣儿,你说我到底该怎么做呢?”

      “怎么做呢?师父,我到底该怎么做呢?”
      杜谣望着教演场的窗外,阳光打在树叶尖上如针花般绽放,也刺痛人的双眼。
      场中的乐伎们弹的弹唱的唱,都在排演太子归来大筵的曲目。
      她的神思千里,然而偶有奏错的音符传到耳中,再是细微也分辨得出,如同心跳错漏的一拍,教人一颤。
      其实昨夜薛尉与聂锦天的交谈又何尝不是。也像嬉笑小调中弹错的一道音符,冲入她的耳中,让她的心紧紧慢慢失去了平衡。
      绢绣告诉她:“平时十多位姐妹坐在幔后笙歌琴弹倒没差池,一旦是争得独自在场中的位置,便是所有人的目光都围着你一身打转,若是差了,此后再也难以翻身,若是好了,便是皇上的恩宠。”
      “便连绢姐姐,也被皇上宠过么?”杜谣问她。
      绢绣沉默了片刻,才说:“若你像我当初,便是死路。”

      骄阳之下琴声已无处清凉。那些琴娘便连指尖都是濡湿,杜谣唱得口舌焦燥,却还是不能停歇。
      《兰陵王》——她的脸套在威严得几近狰狞的面具之中,焐着涔涔都是汗。
      这是当年栖那含冤错过的那一曲。他为此失去了舌头。
      然而皇上早该忘记了此事吧。杜谣由衷地这样想。只期望那一场之后,没有人会教她撤下这张丑陋的面具。纵然是太子。
      可那终究是不可能的事吧。

      回到梧桐院的厢房,床头上只有一个凉枕,空落落的缺失了什么。是她的琴,自从失去琴之后,少了可以抱进怀里的那样物什,两个多月以来她每夜入睡都总有莫名的不安稳。
      连做梦时都会迷失,像被丢弃在无边无际的旷野。
      云僖坐在案前描妆,见她失魂落魄的模样便好心问道:“你怎么了?”
      杜谣微微一怔,忽地就扑上前去,紧紧抓住她的肩头说道:“云姐姐,能帮我这一次么,只要帮我这一次便行。能不能求求江大人让我见上三皇子殿下一面。江大人是殿下的先生,他一定可以办到的。”
      “谣儿,你究竟想做什么呢?”便连云僖都不得不放下手中的香粉,忍不住问她。
      只是这样的问题,今日已经问过无数次。
      杜谣回望着她一脸的悲悯,说:“谣儿本是孤儿,可活到至今却凭空有了这样些人的怜惜,这些情义,终归还是想去报偿。活着的且不说,即便是死了,那在天之灵,也一定在等着人去慰藉……云姐姐,谣儿想做的事,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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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日要出行~ 大概要停更一周左右。抱歉吖抱歉,只要俺一回来,就立马赶文!

      下一章预告下:太子回来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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