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楼外楼》鹿歌

4、番外·小团扇

　　“小姐，夫人叫了七珍阁给您制定头面，正问您去不去瞧瞧？”丫头舀碧连门也未敲便直接冲了进来，口中还兴奋地嚷着，声音响亮地只怕整个院子都听得清楚了。
　　见她言语形状，周宝玟心中暗暗摇头，但却也不曾出言干涉她。只是听了舀碧的话，周宝玟心中却有了几分思量：“去，你去回母亲，我这便换衣。”
　　听得她的回答，舀碧更是喜不自胜，“嗳”了一声之后便笑嘻嘻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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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车骨碌碌行走在京城最繁华的平安街上，周宝玟坐在周夫人对面，她的仪态无须刻意便已经是完美得令人侧目了。以周夫人这般毒辣的眼光自然看出了她的不同，一时周宝玟只感到身上似乎被她的视线灼出了两个洞。
　　“母亲，可是玟娘身上有何不妥？”周宝玟轻轻低头，微笑着向周夫人说道。
　　周夫人端起桌上的茶盏挡住她唇边掩饰不住的惊疑，口中却淡淡地说：“并无，只是娘亲竟不知原来玟娘的闺阁教养已是这般好了，一时还有些奇怪。”
　　周宝玟早知周夫人的口角十分厉害，但胸中城府委实深不到哪去，因此只是低着头不语，作羞赧状。果然周夫人也不再将目光放在她身上了。
　　“哐——”
　　“哎呀！”
　　没有任何预兆的，马车骤然一顿，车上众人都猝不及防地齐齐往前边撞去。周夫人手中的茶盏跌在了地上，泼湿了周宝玟的缀珠芙蓉绣鞋，舀碧一个不稳又扑在了周夫人的丫头玉莲的身上，玉莲在最前方猛不丁的便“砰”地一声撞上了马车的窗框，只疼得她一个劲的喊“哎哟”。
　　“怎么回事？福伯？”回过神来的周夫人看见这满车的狼藉，当下便朝外头赶车的福伯问道，语气中已经是十足的愠怒了。
　　“回……回夫人，小的不知……这……这丫头怎么就跑到路中间来了，她自己撞过来的！脑袋就……就磕在马车上了……”福伯显然是急得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周夫人厉目看向玉莲，玉莲哪还敢管额上的包啊！忙打起帘子去外头查看情况了。
　　外边吵吵嚷嚷的，好似有不少人在闹腾，不一会玉莲便回到马车上来了，“回夫人，是有两个小丫头跑到了大街上，其中一个一时不察撞到了咱们的马车，现在额角都磕破了正留着血。不过……她们两个都是从兴正门外驻韵戏庄逃出来的，现下戏庄的人正追上了，围着她们不放呢”
　　玉莲清脆的嗓音利索地把事情说了个清楚，但周夫人却越听脸色越暗，听完之后她自鼻间冷哼了一声，“晦气！丢二两银子给她们，叫戏庄子的人散了，咱们走。”
　　“玉莲姐等一等”玉莲正转身要走，却听见身后一道清冽的声音。
　　周宝玟放下流苏帘子，目光终于从车窗外收了回来，一副好似什么都没说的自若模样看着讶异的玉莲和挑眉的周夫人，面上的轻笑让人觉得她仍然还是规规矩矩地模样，但口中的话却令人震惊：
　　“母亲，父亲常教导女儿要有慈悲悯人之心，女儿瞧着这两个丫头甚是可怜，不如就为她们赎了身收进府来罢。若是母亲觉得无处安放她们，女儿正缺两个知冷知热的贴身丫头呢”
　　周夫人瞪大了眼，似是不敢相信她会这么说，而一旁的玉莲和舀碧更加是连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胡闹！你……”
　　“难道我周氏门风便是见死不救么？女儿想如果旁人知道了一定会怪责父亲的！何况……这两个丫头好生调教一番正好也能随着女儿去王府”
　　周宝玟淡淡地打断周夫人的话，这状似无意的一番话却是堵死了周夫人的退路。果然听了周宝玟的话，周夫人迟疑了，颇有深意地看了周宝玟一眼后她便吩咐玉莲道：“还不快听小姐的话，拿钱去给那两个丫头赎身！”
　　七珍阁没去成，头面没看成，但周宝玟却从此多了两个贴身随侍的丫头。周宝玟不会说，那时的她就在一瞬间被那两个女孩的眼神打动了，坚定的、倔强的、不屈的、干净的眼神。
　　这样的人，不该在人世间最腌臜的泥泞沼泽里打滚求全，给她们掬一捧水，便能发现世上最干净的心灵。
　　“你叫什么名字？”
　　“回小姐，我……奴婢叫出岫，这是小妹出云”
　　“云无心以出岫，鸟倦飞而知还，好名字呢。”
　　“谢小姐夸赞！”
　　看着出云出岫真心实意的笑容，那时的周宝玟并不曾知晓，往后正是这两个丫头陪着她走过了最幽暗迂回的人生。欢乐得意时，她们含笑伴，黯淡无望时，她们不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