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情》雨落甘甜

20、第二十章

　　在村中呆上两日，便会发现，桃林村虽说比外面要明媚生气，但和以前比却带了几分萧晦之态。除了三百年不变的桃花，其余草木都是萧条的，像是久病在床的老人，连地里施了肥的庄稼也是一副力不从心之态。
　　叶姚和月珀在林中找到了那株丹色花。
　　那花变作小人儿，还如初日那般灵动可人。
　　“我把灵芝草带来了。”叶姚平静地站着递出手中的白色灵芝草。
　　那小人儿飞身上去看了一眼灵芝草，转身深深看了月珀一眼，道：“赤麟将军，多谢！”
　　月珀笑道：“我再不是赤麟了，也并非为了天庭而做这番，你无需谢我。”
　　叶姚扭头看着月珀，欲言又止。
　　月珀瞧着那小人儿似是很随意地道：“有件事想问你。”
　　小人儿面露难色，道：“有的事我并不能相告。”
　　月珀像是没有看见她的为难脸色，也似没有听见她说的话一般，自顾问道：“镜书如何看？”
　　小人儿脸上神色难辨，低头思索一番，抬头看着月珀银月色眼中泛出朗月般的光辉，道：“镜书之中，唯二十八字。”
　　月珀脸上神色稍变，眼中满是意外，问：“是何字？”
　　小人儿道：“易世之镜，以书为引，以血为介，以人为钥，易世之日，钥亡之时，血气自消。”
　　月珀的脸色本如五月的明媚天色，听完这话，脸色煞白，竟如寒冬腊月之时厚覆冰雪的地面。
　　叶姚轻推月珀，“怎么了？她说的什么意思？”
　　月珀转头盯着叶姚，神色中带着不忍与怜悯，叶姚被她莫名其妙地看着，心里不解，但面上尴尬，怒道：“你这是什么眼神？像看死人一样？”
　　月珀终于转开目光。
　　小人停在叶姚手心里停了一会儿，张开双臂围着那灵芝草转，周身散发出红色的光来，如桃林村傍晚时分天边的一抹晚霞。
　　灵芝草被光晕包围着，更加晶莹剔透，而后渐渐地消失在了光晕之中。最后，小人儿闭着眼两手向怀里收拢，那些光晕便随着她的动作汇入她的身体里。
　　叶姚看得呆住，当小人儿睁开眼时，她脱口而出：“灵芝草不是吃的吗？”话一出便发觉自己问得可笑。
　　小人儿没理她，兀自坐着调理体内灵力。月珀也没有像往常一样讥讽嘲笑她，只是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
　　小人儿调理一番后，站起，随着她站起的动作，周围的花草树木全渐渐充满了生气，如同大病初愈，但又让人觉得之前的所有不振均似南柯一梦。头顶的天空也变得纯净明亮了几分，真正是秋天该有的高远辽阔。
　　自从叶姚回来，半个月来，几乎每天都有人来看她，问她去了哪里，如何安全回来之类的问题，提到她叶文裴时，也都面色沉重地安慰她。她难过的心，也因为每日接待村民中和在他们衷心地安慰中得到缓解。村里人的关心让他感受到了一种她从未感受过的温暖，如同寒冬里，自己冷得快晕了，忽然有人给了她一件厚厚的棉袄，还带着体温。她对于他们问的问题，都一一作答，说道月珀时，却说他是个有法术的人，所以大家不用担心会受到伤害。
　　自那日洪娘说出那样伤心的话后，叶姚觉得自己很对不起她，时常去看她，但她对叶姚一直冷冷的，不管叶姚说什么，她都不理。洪娘的世界似乎一下进入了寒冬腊月，冷得彻骨，并且一丝阳光都无。
　　宋林侠的病一日日好起来，叶姚时常到宋宅陪他说话，晒太阳，活动筋骨。
　　这日，叶姚起身去宋宅，刚走到门口，便听见月珀悠悠道：“你一个女孩子懂不懂什么是矜持呀？整日里往一个男人家里跑，不怕别人说闲话吗？”
　　叶姚白了他一眼，道：“从你嘴里说出‘矜持’二字来还真是稀奇。”
　　月珀无名地有些愤怒，道：“你能跟我比吗？”
　　见他真的生气，叶姚正经道：“现在大家都知道我和他关系异常，再说闲话能说到哪里去，况且我也不怕。”
　　月珀更加怒了，但却是再没有理由发作，忍怒道：“快去快去，就算是我做了回吕洞宾了。”
　　叶姚本来转身要走，但一回想完他说的话，转身，冷声道：“物以类聚。”
　　又转身之际，便见宋林侠苍白着脸站在路口，手扶着路边一棵樟树微喘，额上布满密密的汗珠。
　　叶姚赶紧奔过去，伸手去扶他，皱着眉道：“怎么过来了，不是说好了我过去的吗？”
　　宋林侠一笑，露出和脸色一样白的牙齿，道：“舍不得让你总是跑，所以就来了。”
　　叶姚心中苦涩，“那也该让孙坡或者赵兴陪你来呀。”
　　“他们也是忙得很，就没叫他们。”
　　叶姚扶着他往屋子里走，“怎么今天看着还没有昨天好了？”
　　“不过是走了一段路，有些累，没事的。”
　　叶姚扶着他走进院子，月珀不知几时手里摘了一枝桃花。
　　宋林侠看见悠悠坐在院子里挑眉看桃花的月珀，转脸看向叶姚，“这位就是墨月客者吧。”
　　叶姚微微点头。
　　宋林侠推开叶姚，笔挺地走到月珀跟前，深深地做了一揖，道：“多谢月公子帮助姚取得灵芝草，更多谢您将她平安的送回来。”
　　宋林侠瞟一眼宋林侠后盯着叶姚道：“当事之人还没道过谢，你更不必说这些。”
　　宋林侠起身，对叶姚道：“姚，你该多谢月公子的。”
　　听月珀一说，叶姚才想起来从没有给他道过谢，觉得自己做得确实有些不对，他对她的恩德，自己还一辈子也不够。于是走至月珀面前，缓缓跪了下去。月珀见此，心里的绳子一收，有些疼，脸上却还是轻轻淡淡地看着她。
　　叶姚低首道：“谢谢你！如果不是你帮忙，桃林村一定不能得以延续，我也不可能安全地回来。你的恩德我想我是还不完的，但只要我能帮忙，我便会倾力以助。”
　　月珀望着她，神色难辨，道：“你能帮我什么？我想要的你给不了。”
　　叶姚闻此话，一怔。宋林侠脸上神色也有几分尴尬。这样一句暧昧的话，说得人心里发紧。
　　月珀却不管他们有何反应，会如何想，神色如常的起身出了院子。
　　不知不觉的，月珀走到了一条小溪边上，溪中的水在柔和的阳光下波光粼粼，像是不知从何处流来的一股银水。
　　月珀望着水中偶尔出现的游鱼，忽然神色一凛，道：“泠洛上仙几时成了跟踪别人的小人？”
　　身后，一个白色的不染俗尘的身影不知几时出现在那里，他温润地眼睛打量着四周，道：“三百年，我竟不知还有这样一个地方。”
　　月珀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笑。
　　泠洛将目光落在他背上，道：“赤麟，我当初并没有打算真的惩治她，不过是说来吓吓她，不想她以后再犯错。”
　　月珀望着溪流对岸不语，那里有一小片草地比周围的草都要绿些。
　　泠洛沉默一阵，忽然轻声道：“其实，那个时候，我已经对她动了心。”
　　月珀忽然转身，狠狠道：“你也配对她动心？”
　　泠洛神色依旧很平淡，并不在意月珀对他恶语相加，眼睛穿过月珀看向远处，像是看见了自己的心。他喃喃道：“她那样的一个仙子，很难不对她动心。”
　　月珀闻言，眼中满是痛楚悔恨。他问道：“你的动心便是将她打入地狱？”
　　泠洛不语，他明白自己说再多也是无益的，她毕竟是因为他而入了地狱。
　　月珀恶狠狠地盯着他，眼中似要喷出火来。
　　泠洛不看他，道：“三百年了，我何尝没有找过她，但她偷偷将记载自己的生死簿毁了，茫茫人海，我始终没有找到她。”
　　月珀突然笑了，“投胎？她对你恨之入骨，如何肯去投胎？”
　　泠洛波澜不惊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他怔了一阵，忽然长叹一声，“原来她恨我至此，连一个道歉的机会都不肯给我。”
　　“你以为你还有什么资格向她道歉？”
　　泠洛不语，只望着远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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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姚看见跟在一张臭脸的月珀后头的泠洛时，也着实吃了一惊。不知道为什么，她每次看见泠洛都觉得如同第一次见他一般，除了记得他的白衣，其他的似乎都只是一个模糊的幻影。
　　泠洛也不管叶姚吃惊的表情，闲庭漫步般地进了屋子，自顾着坐下。
　　叶姚愣了一会儿，似是忽然想到了什么，神色中充满希冀。她奔到泠洛跟前，迫不及待地道：“上仙，我想见我爹一面，求你帮帮我。”
　　月珀望着叶姚，不置一语。
　　叶姚急切期盼地望着泠洛，泠洛温润地目光转到她脸上的那一瞬，叶姚的心抽了一下。
　　他平静地道：“我帮不了你。”
　　叶姚脸上的希望之色消散，换之的是乞求，“你怎会帮不了我，你是仙人，仙人不都是无所不能的吗？”
　　泠洛微微摇头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我们天庭也有天条。再者，就算我想要徇私，但现今地府已经不存在了，世间被妖魔当道，他们若是死了，便是魂飞魄散。你爹便是魂魄全无。”
　　叶姚听得震惊，拼命摇着头道：“不会，不会的，若是死了的都魂魄全无，那桃林村中的人你如何解释？这些人的魂魄是如何来的？”
　　“丹晶石能自辟一个天地出来，自然能管住这片天地中的魂魄，使其循环往生。你爹却是死于桃林村外的妖魔手中。”
　　叶姚听得脑袋嗡嗡作响，她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