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热》天凉意

9、你的眼泪

　　江城越来越热，学校已经没有什么人了，周围租房子的人也少了，每次回来，都是空荡荡的一片。
　　房间里面没有空调，只有风扇在呼呼的运作，杨心悦在电脑上面核对信息。
　　大一的时候，她就开始注册了一个淘宝网店，经营女性服装，成本不大，从这里去市场拿货也很方便，只是后来店子的生意好了，她将服装拿到宿舍不方便，才在外面租了这个单人间。有了这个淘宝店，养活自己是不成问题的，就是总是这样跑来跑去的拿货、发货，有时候也累的很。
　　正在填写发货单的时候，手机响了，她随手接了起来，电话那头的消息，让她皱起了眉头，最后问清楚了地址，拿起包包就出去了。
　　坐在出租车上面，她想了想，拿起手机给周欢打了一个电话。
　　赶到酒吧的时候，果然一片凌乱，她一眼就看到自己要找的人，正有一个啤酒瓶从后面砸向他的头。她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向脑袋冲去，然后飞快的冲过去，但还是晚了，看见啤酒品哗的碎掉，血开始往下流。
　　“杨翰！”她推开那个人，伸手想触碰他的头，却被他推开。
　　杨翰看了她一眼，怒吼道，“谁叫你来的！”
　　酒吧里面乱成一团，但是这边的状况还是有人注意到，两三人围过来，手顺便在桌子或者地上拿了一个酒瓶敲碎，剩半截。
　　心悦刚刚是被吓到了，但是怎么说她也是学过一点跆拳道的人，防身术还是有一点的，立刻摆出一个攻击的姿势。
　　杨翰斜眼看了一下过来的人，猛地上前将斜倒在前面的凳子踢飞，直直的撞向过来的一人，然后得出空挡，就将杨心悦狠狠的向外围甩出去。
　　杨心悦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杨翰的一个兄弟扶住，然后低声道：“你快走吧，帮不上忙的。”
　　她反手一滑，离开那人的身边，顺手拿起一个酒瓶就朝扑过来的人下手，那个人一躲，砸到肩膀上，对方闷哼一声，就抬起胳膊，整个手掌拍过来。
　　杨心悦往下一低，攻他下盘，整个人却是被一股力气往后拉，撞到一个胸膛，前面的人被一拳头，正中鼻梁，晕倒在地上。
　　后面的人笑着说，“几天不见，居然都打上群架了，厉害啊！”
　　话是带着笑意，甚至还有一些揶揄。她被推向了外面的周欢身上，然后就被周欢带到那辆沃尔沃上面。
　　“你打电话过来的时候，我正和他一起吃饭，所以他就知道了。”一上车，周欢就跟她解释。
　　周欢之所以和杨心悦关系好，就是因为她知道杨心悦的很多事情，并且从来守口如瓶，不会多谈，而且，还帮她处理过许多事情。比如里面的杨翰，她知道他是心悦的弟弟，以前还因为打架斗殴被拘留过，后来周欢用了一点关系，便当没事放了出来。所以杨心悦打电话给她，说是打架，可能需要她帮帮忙的时候，直觉就是杨翰，最终也表示，她的直觉很准。
　　过了一会儿，酒吧里面就安静了，几个人一瞬间就不见了，杨心悦就看见方澈扶着杨翰出来，周欢换到副驾驶去坐，杨翰便坐到了后座，方澈开车。车过了一个转角，便看见警察赶过去了。
　　杨心悦的心慌了一下，抬头就看见方澈正通过后视镜看她，然后说了一句，“没事，不用担心。”
　　她牵强的笑了笑，然后想看一看杨翰的伤势，却被杨翰用手隔开，冷冷的道：“不用你管我。”
　　她心里面的火蹭蹭的往上冒，但是看见他后脑勺还在流血，万千责备便咽了下去，开口温和，“去医院吧，伤到脑袋不是闹着玩的。”
　　“不用，送我回去就好了。”他侧头看着窗外，无意识的把自己受伤的一面淋漓尽致的展现在她眼前。
　　“你！”
　　“杨浦路。”他打断她的话。
　　杨心悦气得也扭过头，看着窗外，车里便一派寂静。
　　大约半个小时到了杨浦路，方澈看见几个熟面孔或坐或站，便停下了车，杨翰推开车门，边有人过来扶他，是一个娇小的女生。
　　心悦也推开车门，扫视了一下那一群人，指着其中一个道：“大张，你扶杨翰进去，我有事情和苏静谈。”
　　“不行。”杨翰推开跑过来的大张，两只眼睛直直的看着心悦，这恐怕是这个晚上，他给她唯一的正眼了，“她没什么可和你说的。”
　　两个人对视的时候，苏静轻轻的推了推杨翰，招呼大张过来，低声说，“你先进去，我...我和心悦姐聊一下，等会我进去，身上的伤可要全部包扎好了才行。”
　　杨翰本来不肯，可是被苏静掐了一下腰，便乖乖的扶着大张进了一条巷子，后面几个人对心悦点了点头，便跟着进去了。
　　杨心悦往前走了一段路，苏静便跟在后面走着，她平复了一下心情，才停下脚步看着，转头看着苏静，“以后，劝劝杨翰，不要再打架闹事了，今天是伤着头，下回可能是刀子了。”
　　“嗯，我会的。”她低声回答。
　　顿了顿，她从包里面掏出一沓钱，递给苏静，“这里是三千块钱，你拿起，杨翰的头最好能够去医院看看。”
　　苏静抬头看了看心悦，又转过头看看远处的车，才接过钱，冷笑这说，“其实你一点都不在乎杨翰。”
　　杨心悦站在路边，看着苏静慢慢消失在眼前，才走到沃尔沃旁边，发现副驾驶上面的周欢已经不见了，便拉开车门坐进去，对着方澈笑道，“今天谢谢你。”
　　方澈皱了皱眉头，“不想笑就不要笑了，真难看。”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便不做声，靠着车子闭目养神。
　　方澈发动了车子，送她回去，偶尔目光扫过她的脸庞，看见她颤动的睫毛，就知道她只是闭着眼睛，拒绝交谈。
　　到达金色小区的时候，已经快晚上十二点了，心悦下了车，站了一会，又折回去对车里的人说：“上去坐一会吧。”
　　然后便先上楼了。
　　方澈抽了车钥匙，跟在后面。
　　推开门，打开灯，看见房间地面上堆着一些没有开封的衣服，电脑是待机状态，开关键闪烁，桌子上放着一摞物流的单子，被风扇呼呼的吹动着。
　　心悦拿杯子给方澈倒了一杯水，让他随便坐一下，便将散落只地上的衣服装进纸箱，打开酷狗，放着抒情的歌。把折叠桌打开，铺上上次他买的白色桌布，点上那个两层烛台，拿出两瓶红酒开封，两个杯子，关了灯，取过方澈手里没有动的白开水，拉他在桌边坐下，然后自己坐到他对面。
　　“这是干什么？”方澈笑着问。
　　“我有问题问你，我相信你也有问题问我，现在，我们给对方一个机会，可以问彼此问题，回答必须真实，如果不想回答，就喝一杯。”她的眼睛有点红，有点像兔子。
　　“可以。”
　　“我先来。”她豪气的给自己倒上了半杯，又给方澈倒上了半杯，“你觉得，我们之间会走到哪一步？”
　　他自然是没有想到过这个问题，现在的他才27岁，如果和一个女人说一辈子，太远了，但是和她说随缘，分明是花花公子的台词，看着她认真的模样，他端起前面的酒杯，一饮而尽。
　　说不失望，自然是骗人的，她扯了扯嘴角，给他倒上酒，“你问吧。”
　　方澈右手端着酒杯摇晃，然后说，“讲一讲你和杨翰的事情吧。”
　　她沉默了一会儿，“杨翰他，是我弟弟。”长长的沉默，她最后还是把眼前的就一饮而尽。
　　这样的游戏，并不是想得到一个人真心的回答，而是看谁的酒量好，可以撑到最后，再来酒后吐真言。
　　然而，两个人的酒量都还不错，两瓶红酒下去，没有太大的感觉。
　　杨心悦站起来，有一些恍惚，清醒了一会儿，打开柜子，又拿出一瓶，“这瓶威士忌，是上次欢来过来的，准备我们宿舍四个人来喝，可惜没有冰，今天我们两人就把它喝掉。”
　　方澈接过酒，放在桌子上面，忽略她的些许挣扎，把她抱到床上放好，将风扇移到床边，摸到她额头全是汗，便准备去给她绞个毛巾擦一擦，她却紧紧的抓住他的手不放。他无法，就坐在她床头，借着透过纱帘的微弱烛光，看着眼前的人。
　　“你为什么要问以后，不问问现在？”他说，“现在的我，会为你紧张。”
　　床上的人显然不如表现的那样清醒，躺在床上，便开始流泪。眼睛微微睁开，一点声音也没有，就好像眼泪是自己流出来的，跟她本人一点关系也没有。
　　“怎么啦，怎么哭了？”他用没有被抓住的手给她擦眼泪，结果越擦越多，她整个人侧过身，两只手握住他的手，就像溺水的人抓住唯一的稻草一样，将脸埋在他的手中，嘤嘤的哭出声音来。
　　就那么一瞬间，方澈整个心都显得十分的烦躁，莫名其妙的。最后，他躺倒她旁边，将她拉到自己的怀里，任她枕着自己的右臂，在自己的怀里哭着，而左手绕过她的腰间，轻轻的拍着她的背。
　　房间里面很是闷热，风扇作用并不明显，两个人这样抱在一起睡，显然更热，不一会便汗流浃背了，他二十几年的人生从未遭遇的恶劣环境中，居然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