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杳杳禅定寺 幽幽百香醴(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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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雨不止不息地连下了三日，雾灵峰笼罩在一片轻雾之中，层峦叠嶂，翠色连绵。
“雾灵峰以雾命名，这雾景的确是好看。”黎羽和殷容坐在山下的一座茶寮之中，边品茶，边赏景。虽然根据在帝都打探到的消息，已经确信钟离哀就在雾灵峰附近，可雾灵峰山川众多，崇山峻岭蜿蜒数百里，要找一个人也着实不容易，两人只好决定先在山下慢慢打听。雾灵峰山脉地处陈梁两国交界之地，大部分归属华朝管辖，自古以来商贩来往频繁，信息自然十分灵通。饶是如此，黎羽和殷容两人三日以来仍是什么收获都没有。
“你还真是不急，好耐心，小弟佩服。”殷容呷了一口茶，慢悠悠地开口。
这茶名为青雾，茶叶采摘自雾灵峰独有的青茶树上，冲茶用的水则来自山间清泉。那青茶树习性独特，夏季才开始发芽，等到第一场秋雨过后，山间起雾时方可采摘，而这时的茶叶总是最嫩的；山间清泉也不是一般的泉水，而是一眼千年不竭的神泉，其水闻之清香，品之甘甜，更有强身健体，延年益寿之功效。青雾茶冲泡之时茶香淡雅悠扬，茶烟薄如轻雾，色泽青翠欲滴。品茶之时，先闻其香，沁人心脾；再观其色，缥缈如雾。色香味俱全，总之是天下一等一的好茶。
黎羽瞧了她一眼，神色间颇是无奈：“急也没有用，总不能像无头苍蝇似的到处乱撞吧。”
殷容叹了口气，转过头去看着路旁过往的行人。看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一桩事，便问黎羽：“师兄，你觉不觉着大哥被封官的事情有些蹊跷？”黎羽端详着白瓷茶盅，道：“确实是突然了些，不过玄帝他喜怒无常，这样的事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玄帝华歆，文韬武略，堪称治国奇才。九年前初承大统时，便亲自平定陈梁之乱，其骁勇善战天下皆知；后又积极推行新政，使得华朝国库年年盈余，百姓安康富足。然而，四年前，这位玄帝的性格忽然变得乖戾起来，开始宠信佞臣褚垂先、昂古羊，并渐渐远离朝政，醉心酒色；褚昂两人狐假虎威，残害忠良，对朝中官员常常朝升夕贬，动辄流放海外粟岛。朝野上下人心惶惶，不少臣子为保性命，告病、告老还乡。少帝华骏进言请求清君侧，反被褚昂诬陷有篡位之心，在顾承祚力保之下才逃过大劫，被玄帝软禁在东宫，一囚就是四年。四年来，华朝官员分为两派，贪图钱财、利欲熏心、胆小怕事的官员投靠褚昂，为虎作伥；顾承祚和一众忠心为国的臣子则竭力维护华朝统治。所幸玄帝对顾承祚十分信任，这才使如今的华朝不至于覆灭。
“大哥能力出众不假，可是他因为曾任少帝侍学，四年前受到少帝之事牵连，一直被玄帝冷落。现在玄帝他又突然擢升大哥为宗尉寺上卿，与骠骑大将军平起平坐，这态度转变也太大了些。况且，今天是升了官，谁知道明日会不会被贬谪？”殷容想到近几年朝中状况，想到父亲每日愁容满面，不禁为大哥感到担忧。
“我想师叔总会有办法的。”黎羽嘴上这样说，可心里实在没底。那位玄帝陛下连自己的亲儿子都能软禁起来，又有什么事不能做？
“少帝那样的少年天才……”殷容正欲接着说，只听得茶寮外面人声嘈杂，似乎还有打斗之声，便起身向外走去，黎羽也跟着出来。
原来，方才茶寮外来了一个浑身脏兮兮的乞丐，向几名身着锦衣华服的男子讨要食物，那几名男子见那乞丐是个女子，言语间便多了几分轻佻：“哟！小娘子虽然身上腌臜，长的倒很是水灵。这么副模样做乞丐岂不可惜，不如跟小爷我家去，小爷我给你好好地洗洗干净，怎么样啊？”说罢便要动手动脚。
那女乞丐自然是百般挣扎，混乱之中，抓花了为首的那男子的脸，那男子命随从制服了那女乞丐后，竟亮出一把匕首，扬言要毁了女乞丐的容貌。围观的人群见到明晃晃的匕首，不禁吓得喊叫起来。
“一群纨绔子弟！”殷容低骂一声，纵身跃到那群人跟前，剑不出鞘，只三拳两脚，就将那几人打了个落花流水。
殷容回身去扶那女乞丐时，却只觉右腕上吃痛，竟被那女乞丐以匕首狠命地划了一道伤口，登时血流如注，不一阵，鲜血便染红了衣袖。
“你，你别过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都是一伙的！你们这富贵人家的败家子，只知道欺负穷人！”那女乞丐冲殷容大喊。
原来那女乞丐趁乱捡了那锦衣男子的匕首，看到殷容轻松打败那些人，于是误以为殷容与那几名锦衣男子合伙做戏，要加害于她，便以匕首划伤殷容。
殷容看着那女乞丐的眼神，心中一颤，这样的眼神……
九年前，陈胤被送入华朝为质子。连日赶路，又被克扣饮食，他身为王子，哪里受过如此虐待？因此刚到帝都，便大病一场，身体十分虚弱。玄帝下令让他暂时寄居在丞相府中，又命顾承祚好生照看。
在陈胤病时，殷容十分悉心照顾他，然而陈胤醒转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以匕首划伤殷容的右腕。
那时的陈胤，忽遭一场大劫，身心俱疲；再加上大病初愈，有些神志不清，错把殷容认作虐待他的官差。他刺伤殷容时的那种眼神，那种努力以愤怒掩饰着恐惧，却又夹杂着绝望的眼神，殷容一直记到现在。此刻眼前的女乞丐，就是这样的眼神。
“你别误会，我不是……”殷容摇摇头，不知该如何解释。
黎羽见殷容受伤，忙冲过来用手帕简单地包扎了一下殷容的伤口，又夺过那女乞丐的匕首收入鞘中，怒道：“好心救你，你非但不领情，还把人伤了。照这个样子，以后就别再指望有人来救你！”
殷容摆摆手道：“我的伤不妨事，她是被刚才那些人吓坏了才误伤我的，你就别再吓唬她了。”
黎羽没好气地道：“我是看你能对付那几个人，才肯放你自己解决。没想到他们没伤得了你，她却把你刺伤了，你还要帮着她说话。我早该听小夜的话，不该让你来。你伤成这个样子，若是被他知道了，遭殃的可是我。”
那女乞丐这时才明白是自己错怪了好人，忙连声道歉。
黎羽见殷容的伤口仍是血流不止，须得找个大夫处理医治，于是向殷容道：“走，咱们到坝上去找秦大夫给你疗伤。”
十里之外的坝上谷，有一位医术精湛的郎中，秦九念。他有妙手回春的医术，性子却十分古怪，他为自己立了个规矩：看不顺眼的人，不医。因此有许多重病之人被他挡在医馆门外。当年殷容在师父陈慎身边学武时突然生病，陈慎带她连夜翻山越岭去寻的大夫正是这位秦大夫。因为陈慎曾对秦九念有大恩，秦九念这才医治了殷容，她也就此捡回一条小命。
殷容听言，便和黎羽上了马。只听那女乞丐道：“多谢恩公相救！”黎羽给了她一锭银子，道：“若真要感谢，就多长点心！”殷容道：“自己注意些，别再让别人欺负了。”说罢，两人打马前行，往坝上去。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杳杳禅定寺 幽幽百香醴(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