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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19 章 ...

  •   据说初死的人都有这样的体验:灵魂出窍,轻飘飘地仿佛从什么套子里脱出来,大有超脱物外的轻松感……
      殷做了千年的鬼,早已习惯这种轻盈无根的存在,此刻猛然被怨魂一招算计得手,起初还只是被他太过迅速的动作唬了一跳而已,但随即便察觉到身上有了一种异样的变化。
      那珠子一扣上了他的颈,便见一道乌青的光芒一闪,原本虚无飘渺的自己顿时就变得无法动弹。象是从灵魂的内部渐渐生出一股大力,所经之处,身体开始突变。殷睁大着眼,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双臂从肩到臂到肘再到腕,无形至有形,骨骼、血肉、肌肤,然后纤长五指显现,一点一点具体清楚起来。而具体起来的也不止只是两条手臂,自己的躯体四肢,甚至细到每一根头发,都有条不紊地、一层一层象是被什么法术生生地给凝固物化了一样,变得沉重起来。
      而这种沉重尚可忍受,不能忍受的是硬生生被强迫转变成人身带来的强烈而巨大痛苦,仿佛是被无数银针刺着的疼痛随着身体部位的具体物化而行,法术行走到哪个部位,刺痛便如影随行,殷已有千年未曾尝试过这种身体带来的疼痛,一时痛得遭受不住,凄厉地一声惨叫,滚倒在地上。
      怨魂见他这么大反应,不由暗自一惊。他是先被东方紫施了凝魂术变为人身后才戴上这颗珠子的,根本不知道用这珠子直接施术法力会如此霸道。心中不由呯呯乱跳,见殷在地上痛得打滚,起初还听得到他模糊的□□,渐渐便蜷曲着不动了,心下暗骇,一时来不及深思便慌忙弯下去查看殷的动静,拨开他脸上的头发才见他满身满头的大汗,双目闭着,竟已痛得晕了过去。
      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忽然又反应过来唰地一下站起,心中十分懊恼。嘴唇动了两动,终于撇嘴冷笑,恶狠狠道:“让你痛一下也好,你当这人皮是好披的么!”
      殷早已痛得昏迷,哪里还能答话。怨魂低头看了他一会儿,又俯下身去细看,只见他几缕汗湿的黑发弯曲地贴在雪白的脸上,眉头紧紧皱着,嘴唇也痛得发了白微微张开,似控诉、似哀怨,让人忍不住爱怜却更忍不住想要施虐。那怨魂目不转睛看着,心中微微一动。他没念过书,想不出什么好词来形容,但此刻却也模模糊糊觉得自己虽和殷是一个模样,却断然没有他这样的韵味,魏可孤与东方紫格外偏疼他,似乎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呆呆想了一会儿,忽然,他缓缓伸出手去,去解殷身上的衣裳。

      阳光炽热,树上蝉鸣得更响,窗外的茉莉花香香味也越发浓了起来。
      幽静的小屋内,有人穿着远古的汉服,大领、广袖,揽镜自照。
      镜中的少年乌黑的发上只簪了一根古朴的玉簪,容颜单用秀美二字尚不能形容,只是眉目之间颇有点冷意,给人一种不易亲近的感觉。
      看着镜中的自己,少年眼光挑剔,左右转了转脸,不一会儿便皱一皱眉,仿佛自己也不是很满意,自言自语道:“这表情不对。”
      即使模样再相似,也穿了他的衣服、簪了他的发簪,但若是表情不到家也还是没有办法冒充他。
      收敛了脸上那股子阴冷,又对着镜子试了几次。微笑的、蹙眉的、托腮的、哀愁的……各种各样的表情神态都试了那么一次,却还是觉得捕捉不到正主儿的神采。
      差在哪里呢?
      转头看了看地板上躺着的昏迷少年,□□的雪白身体蜷曲着,看上去象只无辜的小羊羔。细细端详了一下他的脸,又认真回忆了这千年来与殷相处的细节。公子殷不是面部表情特别丰富的那种人,基本上也没怎么什么大喜大悲过,多数时他静若处子。虽说两人的面貌极其相似,但实际上是有很大差别的。公子殷就算是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也仍然让人觉得很柔和,睫毛那么一闪抬眼静静看着你,要说的话就都出现在眼睛里;而如果换成自己的话,面无表情只会显得阴冷和拒人于千里之外吧。
      这样的话,要怎么瞒过那个人呢。
      蹙着眉发了会儿愁,忍不住又要迁怒于殷了,恨恨地道:“倘若没有你多好!”那就不必费心冒充,而只要做自己就好了。
      刚才坐在桌前冷冷看着睡着的他时,也不是没有想过要不要把竹帘卷起——只需用镜子反射一道阳光,便可教他瞬间灰飞烟灭。很想很想这样做,结果,倒底还是不敢把事情做得太绝,一来为自身考虑,不知殷若魂飞魄散自己会不会受到什么牵连;二来却是忌惮东方紫与魏可孤。倘若事情败露,东方紫会如何施以报复自不必细说,魏可孤……只怕更是恨到骨子里去了吧……
      要怎么处置公子殷呢?
      还是照原先设想的那样好了。
      也许那样做比让他灰飞烟灭还要来得生不如死吧……
      怨魂唇边缓缓露出一丝冷竣的笑意,喃喃道:“东方紫,你那样对我,我还想着把你老情人送还给你,也算是对得起你了……”
      一个温柔的笑语声接口道:“是么?承蒙挂念,那多谢了。”竹帘忽然无风而动,晃眼间,屋中已经多了一个人。

      这个人一出现,怨魂当场就退了一步,脸上的表情就好象是见到了鬼一样。
      ——不,这种表述有点问题。公子殷倒是只鬼,但他见到他表情却没什么大的变化,非但一点不害怕,甚至还能用心机使手段去陷害他。而现在出现的这个人,实在是比鬼厉害得太多,邪恶得太多,简直就是他的克星。
      这个人不用说,就是东方紫。
      东方紫一进来,连眼角都没扫他一下,目光已经落在那昏迷少年的身上。看了他此刻的眼神,才明白什么叫做柔如春水。
      也没见他做什么大的动作,仿佛是眨眼之间殷就被东方紫拿外衣裹住抱在了怀里,细细端详了半日,轻轻唤一声:“殷儿……”有点心疼似的拿袖子去揩他脸上的汗水。他揩得如此仔细,动作却十分轻柔,象是生怕把他惊醒了似的。怨魂在旁边看着,忽然心都凉了。
      此刻的东方紫柔情似水,哪还有半分那一夜的粗暴,当时自己疼得几乎晕死,根本没有办法动用脑子,现在才想到当夜东方紫若真的当承欢的是公子殷,他又怎么舍得那样对他。
      原来这个人早就知道他不是真的。
      所以他才从头到尾没叫过他一声‘殷儿’。
      所以他才叫他记住一切是他自己自愿的。
      如果是公子殷本尊,他还会舍得那样轻贱他,要他做他做过的那些事么?
      一瞬间只觉得满嘴发苦。
      “……你……什么时候……”
      东方紫这才把眼睛从殷的脸上抬了起来,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不多,就一眼。
      然后就又把视线温柔地凝伫到了殷的面上。
      “也不算太早。”东方紫慢条斯理地告诉他,“本来只是怀疑而已,直到你脱光了站在我面前我才确定。”真正的殷儿是打死他也做不出这种事来的,他于房事上十分羞怯,当年两人行房时虽然会很乖地任他摆布,却往往会羞得一直闭紧眼睛,需得使出无数甜言蜜语坑蒙拐骗才能骗得他睁眼看看他。
      怨魂伸手啪地一下按在桌上,五指缓缓扭曲,揪紧了桌布指节都发紫了,声音一字一字从牙缝里逼出来。“那你还——!”
      东方紫瞅着他,唇边缓缓露出一个十分得意而恶毒的微笑。“上好猎物送上门,我为什么要放过不吃呢?”被骗了这么久,他也不是心胸宽广的君子啊。
      看着少年气得发白的脸孔,索性再恶意地加上一句,“再说,那些下贱事我怎么舍得让殷儿做,难得你这么象他,又吸得我很爽——”少年揪着桌布的五指猛地放开又猛地揪紧,脸色大变,唰地一下发青,又唰地一下红得似要滴血,象武林高手走火入魔的前兆,眨眼间换了好几种颜色。
      东方紫一笑,慢悠悠道:“你可是恨不得杀了我?来来,请动手罢,现下我可不会对你手下留情。”
      少年瞪着他,目光凄厉如剜刀一般要剖腹挖心方能解气。东方紫却浑不在意,浅笑中带着点鄙夷,什么叫东施效颦?眼前这个就是了,以为打扮成殷儿的样子就可以瞒天过海了么?
      少年的嘴唇微微哆嗦着,不是怕,却是气的。又气、又恨,偏又拿此人无可奈何,只恨上天不长眼,为何不一道闪电劈下将眼前这恶魔劈死啊。
      哆嗦了半日方恨恨道:“东方紫,我不信你没有报应!”
      东方紫头一仰,刚要哈哈大笑,忽然想起了怀里的公子殷,硬生生压低下来。这下轮到少年嘿嘿冷笑。俗语说一物降一物,东方紫,你也不是刀枪不入的,待他醒了你才知道。
      那少年的表情令东方紫心中十分不爽,翻一个白眼,哼一声穿窗而出。怨魂嘿嘿冷笑着,笑到一半,忽然一股酸水冒上来,再也笑不下去,蹲下身哇地一下大吐特吐。
      他本就对那种事十分恶心,那种又涩又腥的液体射在嘴里当时就令他作呕,东方紫却偏要逼他吞下去。虽然事后吐了个昏天黑地,也拿清水和青盐漱了无数遍嘴,但这几天都没有食欲,更觉得嘴里随时都有种腥苦的异味。
      本想努力忘记,但东方紫适才一提,那种鲜明的感觉又回来了,同时回来的还有那种被玩弄轻贱的耻辱感。为什么都当公子殷是宝,而当他却是根草?凭什么就要这样作践他轻忽他?他也是个人呀……
      吱嘎一声,有人推门进来,见他蹲在地上呕吐,大吃一惊,紧张地几步奔过来,扶了他肩头问道:“小鬼!你怎么了?”
      乍听到这个声音,怨魂身子微微一震,满怀怨恨都化作了无尽的委屈,回头望见魏可孤焦灼的面孔,张嘴还未说话,已泪如雨下。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第 1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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