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ve Is Thrill（里萧）》凤歌琴音

11、11

　　11.

　　洗手间的门猛然被人推开，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惊醒，下意识的就偏过了头。顾里柔软的唇瓣顺着我的唇角擦过脸颊，大火嗖的一声就蒸腾了起来，从唇瓣到耳根都是火热一片。

　　我死死的盯着隔间墙壁上的一点，听着门外的声音响起又消失，随着关门声一切重归平静。我深吸了一口气，心中像是挂上了千斤锤，直直的往下坠，坠到深不见底的阴冷洞穴中。

　　我在顾里的沉默中一遍遍在心里重复着，她不问就当什么也没发生，她问……也不能承认。

　　是的，不能承认，不能承认我已经爱了顾里很久很久，久到所有关于她的事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刻骨铭心。可是我和顾里之间，不止差了十个珠穆朗玛峰，自卑和虚荣就足够把我打的支离破碎。

　　我甚至连嫉妒她和顾源的资格都没有，顾源能给顾里她想要的一切，而我呢，除了几句软绵绵毫无力量的祝贺或安慰的话以外，什么都做不了。

　　金钱，权利，地位，这些个我学生时代不屑一顾的东西，我想都将成为我这一生拼死所追求的，我最终还是成长为了当初自己最讨厌的模样。却并不是为了任何的享乐，赞美，恭维，而只是希望有一天我能堂堂正正的站在顾里身边，让她随时随地一回头就能看见我。

　　我爱她，但是我却不想让她知道，有的人就是要放在天边，远远的惦念。可是她不期而至的这一吻，却让我一直埋藏在心底里秘密悄悄动摇了起来，想象一出了闸就再也控制不住，是不是她也有那么一点点的喜欢我？

　　“林萧，你脸红什么，我们又不是没亲过。”顾里的手终于离开了我，我深深浅浅的呼吸着，想要控制住胡蹦乱跳的心脏。

　　我的神经被她的话狠狠击中，像是一块陨石砸了下来，一时间悲喜交加，不知如何自处。原来这在她眼中和我们平时打闹时的亲亲我我没什么不同，我欣喜而又失落。

　　我转回头看她，顾里的嘴角上又带上了她独有的清傲笑容，在洗手间昏黄的灯光下熏染上了一份不属于她的微醺暖意。我的目光却被她眼角微微一抹的薄红吸引了过去，手像是不受控制般的抚上了她的眼睛。

　　顾里微微一怔，长长的睫毛轻轻刷过我的手指，不知是错觉还是怎样，指腹沾上了一层薄薄的湿润。

　　她是否也在为刚刚自她口中说出的那些伤人的话而感到难过？

　　我几乎是瞬间就原谅她了，刻薄伤人的她也好，这样沉默不语的她也好，都是我所爱的而不可能得到的顾里。我的手指顺着她的眼睛下滑，进过她高挺的鼻梁，落在了她的唇上。

　　她脸上的妆依然完美无瑕，却遮不住那眼底眉间的丝丝疲惫，我叹了口气，轻声说道：“顾里，你瘦了好多，以后回家来吃饭好不好，我做给你。”

　　顾里的身体忽然晃了晃，像是一只断了线的风筝，脸色亮白一片。她迅速低下头皱紧了眉，可是她躲得再快我也不会看漏她眼中流转的水光，那琥珀色的眸子蒙上了一层晶莹的水雾，美的不真实。

　　我假装看不见她想隐藏的东西，只是笑着张开了手臂，无声的向她索取一个拥抱。顾里想像平常一样冷哼一声，可是那声音中却带上了微重的鼻音，听上去一点杀伤力都没有。

　　我前倾着身子，双手环过她明显又细了一圈的腰，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像是疲惫不堪的旅人终于回到了他期盼已久的归宿一般，我贴着顾里的身体放松的叹息。

　　“不要再对我说那些话了好不好，你知道我不会骗你，也不会去做那些自贱的事。那些话我听了，很难过。”我想了想，又补充道：“不过没有你说那些话时的难过。”

　　忘记是谁说过的一句话，拥抱是最疏离的姿势，因为在这时都看不见彼此的表情。感觉到顾里在我背上的手抓紧了我的衬衣，我微微一笑，看不见她的表情不要紧，就算她现在在我背后举起了一把刀子，只要我还在她怀里，我就愿意为她鞠躬尽瘁。

　　这也是为什么我不想她知道我是这么的爱她，我承担不起一丁点可能失去她的风险。越浓的咖啡就越有苦味，越深的爱就越有恐惧，可是我却没办法不爱她，没办法离开她，连尝试一下的勇气和信心都没有。

　　Love Is Thrill.

　　包里的手机忽然震动了起来，顾里动了动，抬起头看我，蒙着薄雾的眼神柔软的不像话。我心一颤，一手依然搂着她，一手拨开包包的拉链，掏出了手机。

　　“Oh，shit！"我看着手机屏幕上Jin的名字忍不住脱口而出，我完全忘了外面还有一个人在等着我谈合同。顾里站直了身体，不过一呼一吸之间她又成为了那个孤傲的顾里，前一秒的软弱已经被她瞬间尘封在了心底。

　　“林萧，这个合同你不许再谈，交给我，我给你搞定。”顾里打开隔间的门锁，率先走了出去。一出了隔间，我一直被各种情绪充塞的胸口终于舒缓了下来，可顾里一句话又让我把刚呼出的一口气全咽了下去。

　　“顾里，这是我的工作哎，要是宫洺知道是你帮我办的，他还不得当场炒了我，到时候你养我啊？”我走到镜子前，摸出包里的口红，我的唇被顾里擦得一塌糊涂，我认命的拿出海绵沾着水一点点擦掉晕出的口红。

　　“我养你啊。”顾里抱着胳膊站在一旁看我，自然而然的接下了我的话。我手一抖，口红就画出了唇的边缘，我努力的挤出笑容：“别闹了，我跟在你和顾源的身后，明显就是个Lucy啊。”

　　“Lucy说她受到了侮辱。”顾里实在看不下去我涂个口红都能一直涂出界，她一把拿过口红，看着那诡异的紫红色撇了撇嘴，说：“你不能换个颜色么，这个口红让你看上去像是带妆上镜的女鬼。”

　　我受到了惊吓：“JIn要是看见我去一趟洗手间就换了一个颜色的口红，他一定会以为我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说完我就恨不得拔掉自己的舌头，说到底，我的确是做了一些见不得人的事，虽然在另一个当事人心中并不这么想。

　　顾里一手扳过我的下巴，抬高了我的唇，替我涂上了唇线和口红。她仔细看了看，轻声说道：“抿一下。”

　　我在她眼皮子底下抿了抿唇瓣，眼睛胡乱看着，热度渐渐蔓延在了脸上，我知道我又脸红了。我最受不了顾里认真起来的样子，她这样冷静而安宁的模样，我看一眼，想三天。

　　“我就坐在你身后，他要是敢对你做什么你尖叫就行了。”

　　“是，女王大人。”我忍俊不禁，又轻轻拉了拉她的袖子，生怕她忘记：“今晚记得要回家，明早给你做你爱吃的茶碗蒸。”

　　顾里翻了个白眼，似是厌烦了我的唠叨，出洗手间前甩下一句话：“我今天要送你回去，我不回家还能去哪。”

　　接下来的谈话中Jin像是察觉到身后的女人时不时就给他一个眼刀，动作倒是规矩了不少，我努力憋住笑，正正经经的和他谈合同。我看的出他心里一百个不情愿，可是又不敢直接和M.E撕破脸，一直在和我迂回，就是不肯爽快的签合同。

　　我想也是，要是这个合同这么容易，那宫洺真是摔坏了脑子才会答应给盛古八亿的购价。

　　第一次的谈话我无功而返，不过这也是我早有心理准备的，约定好下一次见面的时间，我就把Jin送上了车，然后再返回餐厅找顾里。

　　顾里看见我回来了就干脆利落的站起来，把桌面上一叠又一叠的资料扔给了顾源，拉着我坐上了她的车。我在车上提前给南湘打了电话，我和顾里都还没吃晚饭，直到挂了电话我还一直在嘟嘟囔囔的抱怨着。

　　“我那是想尽早谈完合同才没吃饭的，你坐在那悠哉悠哉的不吃晚饭想干嘛，羽化升天吗？”我们坐在后座，我窝在顾里的身边，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玩着她大衣的腰带。

　　“我看着你那身小姐的打扮就倒胃口，真是骚的不像话，我可不想吃一口吐一盘。”顾里好脾气的由我抱着她的一只胳膊，还一边把她束好的腰带扯得长短不一。

　　我忍不住笑出了声音：“你不喜欢自有人喜欢，而且……你真的不喜欢吗？”我突然来了劲，手指落在她腰间，搔起她的痒来，不停的问她“不喜欢吗？真的不喜欢吗？”

　　顾里一开始还顾忌着前面的司机，只是躲着我，后来被我弄急了，管他前面是司机还是总统，按住我的手就开始疯狂回击。

　　尖叫声，笑声，还有顾里独有的言语攻击声参杂揉合在一起，充斥了整个车厢。我终于看见在她那双沉寂已久的双眸中又绽放出夺目的色彩，那一丝水光始终都在她琥珀色的眸中交错游动。

　　我用尽全力的逗顾里开心，眼里盛满了顾里嘴角的浅笑，我看着看着心里忽然一恸，顾里说到底也是一个二十二岁的大学生，可是却过早的承担着那些我们想都不敢想的压力。

　　倘若以后她和别人在一起，那个人也能像这样让她至少拥有一刻的轻松么。我希望以后顾里身边的人也能放下外在的仪容仪表毫无顾忌的逗她笑，我希望以后顾里身边的人也能让她吃上家里的饭，我希望……

　　我希望我就是那个人。我以前从不敢抱有这样的渴望，可是今天那一吻却像是在黑暗中擦亮的一根火柴，火光转瞬即逝，这之前，这之后依旧是茫茫黑暗。

　　若不是这根火柴，我也不会意识到原来我的世界这么的黑。

　　我也知道是时候结束我和简溪了，我知道顾里那些话不过是气话，可是却说中了事实。我的确不再喜欢简溪，我的确爱上了别人，只是我的自私让我把简溪一留再留，做为那段时间我和顾里之间的唯一桥梁。

　　当我站在简溪画室的玻璃窗外时，我忽而忍不住笑，画室里简溪朝气而清澈的面庞依然熠熠生辉，他对着坐在他身边的女人温柔的微笑。那女人挽着他的胳膊，靠在他胸口，偶尔抬起头吻吻他的脸。

　　说来真是羞耻，我毫无芥蒂的看着这一幕，心里反而有了隐隐约约的喜悦，似是这样就能洗刷掉我心中对简溪的自责和愧疚。

　　谁能让谁不抱期望的等待着呢，我走出教学楼，掏出手机，给简溪发了一条短信：我们分手吧。

　　简溪的短信不一会儿就来了，只有简简单单一个字：好。

　　我并没有把这件事告诉顾里，她和我最近都忙成了一只团团转的陀螺，也只有在晚饭时能匆匆见上一面，我不想让这种小事占据掉我和她共处的一丝丝时间。

　　直到顾源来找我，我才恍然间意识到，在我不知道的地方，顾里到底为我做了多少。

　　“林萧，简溪的毕业画报投递了好几个公司，全部被退回。我去打听了一下，听说是盛古集团高层向他们施压，不许录用简溪。”顾源脸上有一丝为难，他是想帮简溪，奈何他现在在公司里没有实权，当然扛不过盛古集团的董事长。

　　“你是说……顾里？”我心里刚刚消退的那些内疚自责重新如海水般涌了上来，这并不是简溪的错啊。

　　顾源看着我，眼里多了一些复杂的情绪：“这是你和简溪之间的事，我为了这事找顾里有些不伦不类，所以你就帮帮他。”

　　我心乱如麻的点点头，本不想让顾里知道，害怕无法和她解释为什么会分手。可没想到顾里根本没来向我索要解释，在她的心中，我做什么都是对的，如果分了手，那一定是对方的错。

　　当天晚饭后我跟着顾里闪进了她的房间，把唐宛如赶到了我和南湘的房间里，顾里打开笔记本电脑，扫了眼一直跟在她身后的我：“有事？”

　　我扭了扭手指，小心翼翼的问她：“顾里，简溪的事……是你不让他毕业的么？”

　　顾里“嗯”了一声，手指依然在键盘上敲敲打打，不一会儿让人眼花缭乱的数字统计占满了整个屏幕。

　　我看着她若无其事的样子心里一急，啪的一声就把她电脑合上了，顾里抬起眼看我，眼中平淡无波。

　　“顾里，这都是我的错，分手也是我说的，你不能这么对他。”

　　“你的错？你错哪了，说来听听。”顾里抱着双臂靠在椅背上，问出了我最恐惧的问题，我没有任何能说的出口的理由。

　　顾里看着我的沉默眯起了双眸，她的声音如同沉进湖底般，裹挟着令人窒息的压力：“林萧，你不用为他说好话，这种事随便问一个他同学都知道，不就是他多了个新小女友么。”

　　“不是！不是的……这不是他的错……”我不自觉提高了音量，可除了这一句毫无用处的话就不知我还能再说些什么，我只是不能看着简溪因为我的错而影响到他的一生，这样的话让我以后怎么能毫无隔阂的继续爱着顾里？

　　顾里忽的站了起来，她的眼神是我看不懂的情绪，放佛豆大的雹子般噼啪的打在我身上：“林萧，你到现在还舍不得他？你为了他的出轨来和我吵架？”

　　“我没有！而且这不是他的错，是我……”我的话突兀的截断了下来，不能说出来，也说不出口。

　　“你怎样，是你爱上了别人？”顾里表情有些僵硬，她继续问：“你爱上了谁？”

　　我被她咄咄逼人的语气逼得失去了自控，音量不断拔高：“这是我和简溪的事，你比我还激动有必要吗？！”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我看见顾里脸上的表情瞬间褪的干干净净，她一声不吭，绕过我就走。我心里蓦然悲痛了起来，当顾里连话都不想说一句时，我就知道我错了，我们最大的缺点就是习惯把最卑劣的一面冲着最爱的人。

　　我跑了几步紧紧从背后搂住了顾里的腰，冲力让两人都不由自主的前倾，我发狠似得抱着她，脸颊贴在她突起的蝴蝶骨之间：“对不起，顾里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这真的不关简溪的事，都是我的错，你放过他好不好……”

　　顾里的背挺直的如同打上了钢筋，我听见她的声音，轻飘飘的，好像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询问着我：“你爱上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