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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伍(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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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出声。”一个低沉冷冽的声音说道,没有威胁没有恐吓,我却吓得不敢出声,因为我识得那声音。
我点了点头,他见我老实便松开了扼制,我心跳如雷缓缓转过身去。果不其然我对上了刘呈阴郁的脸。我的腿一软条件反射要下跪,他一把拽住我,冷声问道:“你怎么会在这?你是如何从铁木军营里跑出来的?”
我徐徐直起膝盖,眼睛顺着刘呈身上青灰色的守城军服往上看,反问道:“皇上怎么会在这?”
“你还没有回答朕的问题。”刘呈盯住我,眼底深幽。
“你是如何发现我的?”我还未想到措词只能搏一次又是反问他;我现在是同婉娘和王虎一道,若是让刘呈知道秦山参与此事,只怕事还未成就会先让刘呈认为我和秦山都居心叵测,且婉娘痛恨朝廷,她若知道刘呈是南帝只怕当下就会撕破脸要打要杀。
“你一进城,朕就发现你了。朕在这守城营有数月了,任何人出入都逃不过朕的眼睛。”刘呈手上加重了力度,一字一顿说道。
我吃疼却不敢挣,看着他的眼睛道:“是铁木夺派我来的。”
刘呈的眼里是犀利的质疑,问道:“他派你来?派你来做什么?”
我动了动唇,有意稍加停顿做犹豫道:“铁木军虽欲破西南关,但这西南关必须由铁木夺破,而非查牧,查牧手中的棋子是蔡元思和赵大人。我是来救赵大人的。”
“就凭你?”刘呈第一次在我面前露出了笑意,虽然是嘲讽戏谑,甚至不屑的,但我没有丝毫介意。
“皇上以为还有人比我更合适吗?我是自动请命的,此番若不是我来,恐怕如今赵大人已经身首异处了,赵大人曾于我家有恩,我不能不救赵大人。且有皇上在问天城守城,会有铁木人能进得了城吗?我虽一介弱女子,却的确是此行最好的人选,于铁木夺而言。”我说着心里苦涩发现果然铁木夺身边是最安全的,说起他总能让我有理有据。
“他信任你?”刘呈的神情不变,只是稍减了笑意,多了蔑视,我知道我没法让他信服。
我微微垂首,低语道:“我欠了笛舍将军一个人情,我不得不还,铁木夺知道我不会逃,而且,他也很清楚,我愿意来问天城,不仅仅是为了还笛舍将军人情,更是因为南朝西南关不能破,赵远将军不能受制退缩。更何况,他很清楚我的家人在哪,同样,皇上也是。”
刘呈手上的力度微微松去,最后终于放开我,我抬眼望向刘呈,见他脸上没了嘲讽,只是漠然便知他有几分信我了,我暗自松了口气。
“方才同你一起的两人是谁?他们并不是铁木人。”刘呈说道。
“他们兄妹俩皆是皇上的子民,我在途中曾得他们相助,他们知我要去问天城救赵大人便一路护送我而来,皇上若早认出我,想必也定知道我身边另外两姐妹,她们是垂杨城的难民。我随铁木军入城之时救了她们。”我心里担忧婉娘和王虎的处境,脸上却越发慢条斯理道。
停了会,我见刘呈面不改色,接着道:“我们意外得知鬼仔在城中的事才会深夜来此,”我心想刘呈穿着守城士兵的衣服,想必也是得知了鬼仔的事才和我一样在此,他必然也是痛恨鬼仔这种人的,于是我斗胆道,“鬼仔的行径可恶,乃国之耻,人人得而诛之,还望皇上能救兄妹俩。”
“人人得而诛之?”刘呈微扬起眉露出比方才更嘲讽的笑意,他似乎是在嘲笑我说的话,又不全是,因为若是嘲笑我,他无需苦涩。
我还未来得及反应,就又被刘呈拽住手,他拖着我往外走说道:“是朕让他来的。”
我震惊不已。
我被刘呈拖进院子的时候还没法相信我所信仰的君主会是龌龊之人,也想不到话去摘指他。但当我被刘呈拽过门槛进了屋以后,我又惊愕了。屋里有五六个守城士兵,鬼仔一行人已昏迷被绑,婉娘和王虎亦被人压制着。
“姑娘!”婉娘和王虎一见到我被抓就激动地要起来反抗却反让自己受了皮肉之苦,被士兵压制地更紧。
士兵中有一个为首模样的中年男子见到刘呈就神色慌张地问道:“我们已经照你说的绑了鬼仔了,现在该怎么办?这个鬼仔做着勾当多年,在军中定有不少关系,那些人也都非善类,都该死,但我们也惹不起。”
“你们都是有妻儿的人,也都不愿意有朝一日自己的妻儿被人所贩卖,你们若连自己的妻儿都保护不了,死又何惜?”刘呈冷冷道,“况且我说过保你们无事就定不会让你们有事的。”
中年男子虽还有迟疑却摄于刘呈的笃定讪讪不再开口,刘呈道:“待那些姑娘醒来就放她们离去,鬼仔的命先暂且留下,他还有用处。”
听着刘呈所言,我的心又一下明朗起来,他的的确确是我们南朝的明主,虽流落在外却仍能用单薄之力治住邪妄,我不禁感动又振奋。
中年男子打看我,又看了看婉娘和王虎,道:“那这两个不速之客该如何处置,他们知道了我们所有的事。”
刘呈闻言忽的一把掐住我的喉咙,对婉娘和王虎道:“说,你们是谁,不然我就杀了她。”我惊怕地不敢动弹,吃力去呼吸,眼睛死死盯住婉娘和王虎生怕他们一个沉不住气就自报家门。
婉娘满脸焦急气愤,三番四次想站起身却不能,她怒道:“快放开我们姑娘!”
“你们是谁?”刘呈重复问话,紧了紧手力,我涨红了脸。
眼看着婉娘要张嘴,我的心狂乱跳起来,那种焦虑和害怕胜过了要窒息的威胁。
“我们不是谁!不过和你们一样想惩治人贩!你为何要为难我家妹妹!”婉娘怒目相瞪,斥道。
“妹妹?我看你们的行径亦蹊跷的很,你为何女扮男装,方才喊她姑娘,眼下又喊她妹妹。快如实交代你们到底是谁!?”刘呈不怒自威喝道。
婉娘焦急地说不出话来,我却已经彻底松了一口气,只要婉娘抗死不说出她是秦山人,她所有的无言交待我都能替她圆,只说她不过是怕我来自铁木军营之事暴露便可;所幸孙二哥对婉娘的震慑力还是大的,孙二哥说万不可暴露秦山身份,婉娘就死也不会说。我还庆幸王虎额头没有刻秦字。
刘呈和婉娘又对峙了会见婉娘只会焦急还是说不出话来,是又多信了几分我方才说的话松开了我,我一得自由就咳喘起来。刘呈的松手让婉娘和王虎也从士兵手中得了自由,婉娘赶忙一把拉我入怀和王虎护我在身后。
“你走吧,若有事我自然会找到你的。”刘呈说道。
我拉住气恼不已的婉娘和王虎,对刘呈道:“谢这位军爷不杀之恩和救命之恩。”说罢我就赶紧推着两人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我相信刘呈自有他解决事情的方法,我对他的信任始终如初。
在回客栈的路上,婉娘依旧愤愤于刘呈的所为,一个劲问我刘呈是谁,我自然是不会告诉他刘呈是南帝,只宽慰不平的婉娘道:“他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守城军士。有人替我们收拾了鬼仔,这是一件好事,不要耿耿于怀于误会。”我一面说一面想到这是我第二次不得已骗刘呈,
我苦笑自己怎么会有股忠义两难全的味道。
回到客栈,我的脚步才在走廊里响起,小荷就开了门跑出来,小月在身后根本来不及拽住她,只听小荷明朗笑道:“我就知道是小姐回来了!”
我不由笑出来,忙推了小荷回房说话。
关上门,姐妹俩就上下打看我和婉娘,确认我们真的无事后方才松了口气,连声问晚上的事,我便给她们讲了个惊心动魄大快人心的故事,当然我夸大了刘呈,因为在我心里总希望我们南朝人都能有值得骄傲的人事。
小荷听完撑掌只恨没能和我们一起去,小月则笑盈盈不语,婉娘是哼声道:“姑娘口中的那个军士才没有那么好呢!他险些杀了姑娘!”
婉娘一语惹得小月和小荷又惊又问个不停,我笑说没那回事,婉娘就不肯干脆自己开始讲另一个版本,那晚直到半夜我们都没有好好睡下;后来我躺在里面一面听一面困得闭上了眼睛,半睡半醒间还听见婉娘唤我,我努力想应她一声,人却不由自主沉入了梦乡。我以为几个人在一起能七嘴八舌是很好的事情,竟让人觉得如此安心。
说实话,重遇刘呈的夜晚让我心绪复杂,可我一想到我能拿铁木夺自若绉谎编排他就有一股甜蜜感,我真切想起我与铁木夺是如此亲近的两人,他即是我的安心处,即便世事如风雨飘摇,我依然情怀不改。
了却了鬼仔的事,我身心轻松,大有精神利爽易逢喜事之感,而的确第二天一早我就遇到了能帮我救赵斌的人,那个人就是楚尔玛。
我万万没想到会在城里遇见楚尔玛,而楚尔玛看见我也很意外,她以为我应该是在铁木夺身边。我们两个见面的感觉很微妙,楚尔玛因为铁木夺而不得不接受我所以努力友善,而我难免羡慕她是最终能陪铁木夺到老的人,我希望她安好。因此,我和楚尔玛的相处可以是融洽的,且一拍即合,她偷偷冒险跑来问天城不就是为了铁木夺。
楚尔玛有办法可潜入赵府,且不需要大动干戈,我欣然,所以即便婉娘和小月等四人十分不喜楚尔玛猜忌楚尔玛,我也没有改变主意。我起初也是对楚尔玛有所成见戒心的,但在铁木最后的那一段时间,我已对她改观,我想婉娘他们也只是没有机会了解楚尔玛,楚尔玛虽然娇纵但也真的是直率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