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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相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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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年之前分别之时,幻月琉和轩辕弈谁也没想到,他们的再次相遇会变得如此尴尬。
七年前,幻月琉是海族高高在上掌管生杀大权的海皇陛下,轩辕弈,只是一个一时兴起被他救下的小皇子,寄人篱下苟延残喘,随时可能因为一时冒犯而丢了性命。
七年后,轩辕弈是陆地两大霸国之一的皇帝陛下,千万之人的生死在他一念之间,而幻月琉,只是一个被亲生弟弟背叛流落出海的逃亡者,更可悲的是,这个逃亡者现在被别人囚禁,正等着他来伸出援手。
轩辕弈再次见到幻月琉,后者正斜倚在床榻上百无聊赖的把玩着一束头发,身上简简单单罩了件淡紫色的鲛纱,下身一条紫色的华丽鱼尾伤痕累累,尾端与尾鳍相连之处系着一根黑色的铁链,另一端钉在床栏之上,随着鱼尾的摆动不时发出清脆的“叮当”声响,让人听着,意外的刺耳。
和记忆中同样俊美的容貌,时间的蹉跎并没在他身上留下丝毫岁月的痕迹,大概是由于最近连番的遭遇,相比起七年之前的魅惑张扬,如今的幻月琉多了一分内敛的成熟,不再光华四射耀眼夺目,却是倍加引人注目。
轩辕弈在看到幻月琉的第一眼,身体就不由自主细细颤抖了起来,眼中神光闪烁不断,那是激动,是兴奋,同样的,还有浓浓的愤恨和沸腾在心间的淡淡怜惜。
光是鱼尾就已经如此伤痕累累,轩辕弈不敢想象没有鳞片保护的上半身又是怎样的惨不忍睹,脑中一掠而过皇甫天昊那句“重伤垂死”,呼吸不由自主的急促了起来,想上前查看,又顾虑身边的皇甫天昊而不便有所动作,一时之间便愣愣的傻站在哪里没了反应。
倒是幻月琉,只在轩辕弈进来之时淡淡的挑了下眉,紫玉般的眼瞳里一片坦荡清澈,丝毫没有沦为阶下囚的狼狈懦弱,见轩辕弈只顾发呆站着不动,微微动了动唇角,似笑非笑的开口:“好久不见了,轩帝陛下。”
轩辕弈扯了扯嘴角,好容易强迫自己挤出一个笑容,“好久不见,月琉。”
声音,却是异常的嘶哑难听。
幻月琉眼眉淡淡一挑,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难得的对轩辕弈那句熟络的“月琉”没有反驳。
皇甫天昊视线在两人之间转来转去,见幻月琉对轩辕弈如此神态,心中不知怎地竟是有一种闷闷的烦躁,他想着大概是屋里人太多了空气不流畅,急急的拱手一礼,“既然两位认识,那便不需朕来引荐了,你们先聊,朕就不来打扰了。”
说着,也不待轩辕弈来回话,转身便步出了寝殿大门,那身影不知怎么的,有一种迫不及待的狼狈之感。
轩辕弈也没多想,他现在巴不得这屋里只有他们两人,自然不会去多余的计较,身后那水色衣衫的鲛人侍女对着幻月琉的方向躬身行了一礼,道了句“陛下万福”便转身退下了。
一时间,屋里便只剩了四目相对的两人。
那侍女刚刚退出房门口,轩辕弈便迫不及待上前两步,一手执了幻月琉的手腕伸出三指搭在脉搏上,幻月琉起先一惊,发觉他的意图后便也没再挣扎,只斜斜靠在那里淡淡的看着。
轩辕弈皱着眉头细细的诊了半响,终于松了口气,喃喃自语的嘀咕了一句:“还好,还好,还能治得了……”
抬眼,却见幻月琉正低头看着他,眉宇间的神色有些许复杂难辨,毫无血色的苍白脸色带着病弱的空虚,尤其称得那双狭长的凤眸水一样的波光潋滟。
轩辕弈盯着他看了一会,突然眉峰一挑,一股属于君王的杀伐之气随着他这一个动作溢于言表,“幻月琉,还记得我七年之前说过什么吗?”
幻月琉微动了下眉梢,眼里寒光一闪而过。
轩辕弈不甘示弱的和他对视:“我说,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属于我的。”说着,看了眼束缚在尾鳍末端的黑色铁链,嘴角向上一挑,眼角眉梢道不尽的春风得意,“你终究还是逃不出我的手心。”
幻月琉扶着额头看了他半响,忽而低敛下浓浓的羽睫,淡淡一笑:“你待如何?”
轩辕弈笑了,“我等了你七年,就等你这一句话了。”
暮然间眼光一凛,他站起身体向后退了两步,理了理身上繁复的衣襟,居高临下的看着幻月琉,举手投足间是一片君临天下的帝王霸气。
他开口,语气凛然不可侵犯:
“我要你,做我的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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轩辕弈初次见幻月琉,对他的第一印象是——这只鲛人好美!
鲛人族以美色著称大陆,灵力越是深厚,容貌越是俊美,幻月琉贵为海皇,灵力在整个鲛人族无人能超越,换句话说,幻月琉的容貌,说是天下无双也不为过,也无怪乎轩辕弈几次三番被他惊艳的不能言语。
老实说,在第一次见幻月琉,轩辕弈除了惊艳于他绝世无双的容貌,倒是并没有多余的情愫,真正让轩辕弈对他欲罢不能的,是那一分宽广的胸襟和潇洒的气度。
轩辕弈的母亲容妃,是一位江湖世家——赵家的千金小姐赵清怡,当时的赵家不小心惹了一个杀手楼而差点招来灭门之灾,他爹赵擎天为换得皇帝对赵家庇佑,将赵清怡献入皇宫做了皇帝的妃子,赵家倒是一时保得平安,赵擎天机缘巧合而成了武功独步天下的武林至尊,江湖人称尊灵老人。
可不料赵清怡却是嫁了一个薄情寡义的庸才昏君,有了新欢忘了旧爱,整日沉迷声色荒废朝政,赵清怡生下轩辕弈后保养不当而生了重病,面容枯黄美貌不再,便由此被皇帝嫌弃而一脚踢入了冷宫,年仅三岁的轩辕弈为母后求情,不料糟了同样的下场。
小小的轩辕弈整日在冷宫和病重的母后相依为命,赵清怡生性温柔,对轩辕弈疼宠至极,轩辕弈对她报以同样的爱慕,小孩子还正处在性格形成的关键时期,整日看到的,听到的,无外乎皇帝如何的冷情薄幸,眼看母后一日日虚弱,那皇帝却视他们母子如草芥般随意打骂,因为不得宠,更多的妃子效仿皇帝的行为整日来赵清怡寝殿一番冷嘲热讽,更兼之时不时的毒药迷药轮回伺候,赵清怡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年幼的孩子看在眼里,渐渐便在心里埋下了仇恨的种子。
直至七岁那年赵清怡病重离世,他拖着因为过大的打击而虚弱的病体去了皇帝那里,本想着好歹夫妻一场,能求来一口薄棺也算不错,可他话语刚刚出口,便被皇帝毫不留情一脚踢出了御书房,顺便附带了一句:“杂种!”
那时候,轩辕弈捂着被扇了一个耳光的脸颊,默默的发誓:昏君,总有一日我定要杀你为母后报仇!
幸而当时的丞相,现在的礼部大臣彰显路过御书房与他邂逅,大概是惊奇于他对赵清怡的孝顺,竟亲自破费帮他安葬了母亲,之后的联系越来越频繁,文书礼仪,兵法权策都是他亲自教习,直至帮他坐上帝位,老丞相功高震主怕他为难,竟亲自卸任做了个不痛不痒的礼部大臣。
老丞相曾经问他:“为何要做皇帝?”
轩辕弈答:“为了报仇!”
丞相问:“报什么仇?”
他说:“杀母之仇。”
老丞相一笑,道:“他好歹给了你半条命,是你父皇。”
轩辕弈笑答:“那我更应该帮他守好这祖上打下的江山,免得他下去被列祖列宗一通责骂。”
老丞相意味深长的摸摸胡须,不再说话。
说他生性凉薄也好,残忍嗜杀也罢,对赵清怡有多爱慕,对皇帝就有多痛恨,他背着对皇帝的恨一路走来,下毒,用计,不惜一切代价的争权夺利,心里心心念念的只有一个目的——活下去,然后报仇。
直至遇到幻月琉,他问他:“为什么救我?”
那人却只是淡淡一句:“我愿意。”
那一瞬间,轩辕弈感觉自己阴沉沉的心里好像被注入了什么活力,瞬间鲜活的跳动了起来。
每做一件事都有强烈的目的,每走一步路都要三思而后行,长久背负着对那昏君的仇恨疲惫的活着,那种压抑的苦闷快要将他逼得发疯,幻月琉那句话就像是一束温暖的阳光照耀在他阴暗的内心里,轩辕弈第一次有一种解脱般的快感。
那人活的风流,活的潇洒,活的恣意,茫茫大海任他遨游,虽贵为海皇却从不为身份所累,狂傲不可一世,却也温柔到会耍点小孩子脾气,他会救自己这个落难的皇子,会照顾他喝水母的汁液解渴,会在暴风雨的夜晚为他遮风挡雨,在自己冒犯他后,会恶作剧到派个妃子来借机惩罚,明明是随意派个部下就能做到的事,他偏偏不是亲力亲为就是让自己的第一皇妃上手照顾,为的,无非是怕他会受什么伤害而影响夺嫡之战。
要说他有什么目的,那也不见得,临走时的两艘船一大一小都能到达陆地,送艘破渔船给他,明显是不想让他记挂自己太多人情,至于大船,那是他在告诉你一件事——要还,就还个彻底,你轩辕弈,不欠谁的。
他在临走前都给了自己选择的余地,如此温柔,如此俊美,如此风骨,除了丞相老师,从没人不求目的的对他如此好过,再加之初一见面那份心灵的悸动,轩辕弈不免对幻月琉有了一番复杂的情愫,这番情愫在岁月的冲洗下不但没有渐渐消退,反而随着时光的流逝愈演愈烈,最终熬不住思念的折磨而建造了一座通体紫玉打造的豪华宫殿。
月琉,月琉,气度如明月风华,心思如琉璃通透,这世上,还真没有比这两样更适合形容你了。
轩辕弈摇头苦笑,自己还真的是陷进去了。
正沉浸在回忆中不可自拔,坐在床上的人猛然间吐出一口血来,轩辕弈一下子脸色惨白,声音难得的慌乱了起来:“月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