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星》老黑Otaku

3、饭局

　　（二）
　　专车接送的感觉原来也还是不错的，尤其是车子的驾驶室跟后座完全隔开，司机完全没有存在感，所以即使路上堵了一会儿车，能肆无忌惮在宽敞的让人郁闷的车后座打滚享受也是件很愉悦身心的事情。
　　顾辛不在车上，这也是早就预料到了的事情，能让他在我身上花费那么多时间其实我已经很受宠若惊了。我不去想我们见面之后他会告诉我什么，我能预感绝对不是好事，如果因为这样我就不停去做消极的、最坏的打算，不断的自己吓自己，不断地懊丧，我就会怀疑自己当年的选择怀疑自己然后恨自己。我只希望，现在还来得及，只要他还没有死，只要我还能见到他，那就够了，真的，我只想再看一次他的笑容，再感受一次他拥抱的温暖。他是我生命里最重要的男人，是我愿意用自己性命去保护的人，是我最爱的朋友、灵魂认同的亲人。
　　我太倔强，哪怕心里已经巨浪滔天，却不愿意在面上表现出一丝一毫的不平静。就是这样，所以所有人都以为我不会受伤我不会痛。也许是吧，伪装成了习惯之后，就真的麻木了感受不到了。
　　“沉女士，到了。”车子停稳后，前后座的隔板升起，司机淡淡开口道。我点点头，有迎宾的侍者打开车门弯腰将手递到我面前，我冲他笑笑摇了摇头自己走了出去。不习惯任何人为我做这些事情。
　　长相清秀的黑色职业裙装女人站在门口对我微颔首：“沉女士吗？请随我来。”
　　我瞥了一眼她的胸牌，大堂经理。真是大手笔，接个人而已，居然还出动大堂经理了。就算顾辛不说，只要与他有关，这些事也会有人上赶着给他做得漂漂亮亮的。我手插着裤兜很无奈的想，自己是不是有点睡多了把脑子睡坏了，居然在知道跟顾辛吃饭的前提下单蠢地穿了一套休闲宽松的像是逛菜场一样的运动套装。
　　事已至此，算了，硬着头皮上吧，反正也不在乎这个。
　　大堂经理将我引到一间包厢门口就欠了欠身离开了。好吧，自己开门就自己开门，就算是现在的顾辛，也不会真的吃了我就是。
　　“沉嘉？”醇厚惑人的男性嗓音低低响起，我昏头昏脑循声看去就看到一身正装的男人微微笑着看着我。
　　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我窒息了。我一直是个很肤浅的外貌协会会员，虽然并不外露，但是我深深埋藏的颜控曾经有多么严重我不是不记得。所以当我终于看到传说中的顾辛的真面目（……）时，我觉得我的病排山倒海而来并且有加重的趋势。真的，我甚至觉得跟他一比，以前我所认为的那些个美男都是菜摊上卖土豆的大爷（……）。在这一瞬间我福至心灵，终于明白为什么顾辛那么受关注却从来没有媒体能把他的真面目曝光，这么妖孽的脸一旦现于大众视野，食色性也的人民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他的，我几乎能预见以后顾辛被一群有的没的老的少的女的男的（……）围观求签名的样子。
　　在我被顾辛美貌击中的时候，真的不能期待我还有什么脑子。所以当我智商为负地回答了一句：“沉嘉是谁？”这句让我清醒之后恨不得去死了算了的话之后整个场面已经进入一种诡异的状态，尤其是我明明在花痴却面无表情直勾勾盯着他的看上去杀气腾腾一脸煞气。
　　顾辛的反应很有趣，他用他那张能秒杀所有生物的脸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然后很镇定地回答我：“恩，沉嘉是你。”
　　我眨巴眨巴眼睛把这句话消化了半天终于理智回笼，我都能听到内心那只Q化了的沉小嘉挠着墙大喊着“别拦着我要去死”的声音。
　　“抱歉，身体刚睡醒，还没带动大脑正常运行，现在好了。让你见笑了。”我僵化的脸终于扯了一个表情，虽然我觉得我在笑，但是我想估计笑得很恶心吧，我都看到他的眼角抽了抽。
　　然后我们就一直都没说话，一顿饭安安静静吃下来。跟他吃饭压力太大了，我真心觉得当年看到初中班主任（性别男）□□拉链没拉然后坐着开着那个口一直拍着桌子训导我，那时候我拼命忍笑的辛苦跟这种压力根本就没法比。我估摸着他是家教甚严不允许饭桌上说话，我自己没敢去挑战人家家训的权威，再加上之前的愚蠢，也干干脆脆的闭了嘴。很久之后，我才明白他不是家教太严，而是他接触过的女人要么会主动地不停说话要么就是秉持礼仪不会在餐桌上说话之类的高教养姑娘，所以他从来不在跟女性吃饭时主动说话。该死的绅士。可，真萌。
　　等到终于看到顾辛拿着白色的绢巾擦拭着在我看来根本不存在的残渍时，我终于可以松口气开始说话。
　　“那个……顾先生，我们可以讨论正题了么？”我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嘴脸，天知道其实我现在多想扑上去。但是，这点想法在一想到会从他嘴里听到的与高稷有关的可能时，什么都不算。
　　“沉嘉，高稷还剩下半年生命，还得是在医生预测的最积极的状态下。我想，你的出现可以让这种最积极的状态维持。他不找你不打扰你不让你困扰，那么我来。我明天就要回帝都，你跟我一起走。”
　　说完之后他十指交叉，仍旧是之前那种恰到好处的礼貌的微笑，静静看着我，像是在无声的说“你可以尽情哭尽情发泄，我不会发表意见”。
　　我闭了闭眼，然后对他微笑：“能请你先出去一下么，我想我需要一个人缓一会儿。”我现在一定笑得特别真诚，每次我伪装起来的时候都会真的连我自己都信以为真。
　　顾辛愣了一下，然后点点头起身离开，还格外贴心的把门带上。然后我方才死命守住的那点气力终于荡然无存，没了力量支持的身体一点点滑下凳子，我瘫软无力的窝在桌脚和椅子之间，狠狠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失控的哭出来。
　　我都不敢问高稷到底是得了什么病，真的，一旦知道我就会明白他在经受怎样的痛苦，我不敢想象高稷为了化疗头发剃光、骨瘦如柴的样子，想到宽大的病服松垮挂在他身上的样子，我就难以遏制的心痛。
　　我不会后悔我做的决定，不会后悔我的逃离，但这并不意味着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对我产生影响，尤其是，发生的事情还有关高稷。
　　我当初那么怯懦那么决绝地对过去挥手一个人远离故土，五年来不去想曾经，再苦再难都不曾哭过，一路滚打过来，所有的艰辛都静静吞进肚子里。我那么自信等到我完全释然的一天我还能回到过去。因为太过相信我们之间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可以填补空白，也因为知道这个世界上有这么一个人无论何时都会在原地欢迎我的回归，仅仅只要知道有高稷在，我就无比心安，所以能不带一丝留恋的、自私的、坚定地离开。这样的感觉，在我过去的人生里，除了他，谁都给不了。
　　可是现在却有人告知我，这个世界上我最在乎的男人，他最多只有半年的生命了。我以为我们可以有一辈子的时间互相陪伴，可是现在我却知道了，他的笑容他的温暖他的手掌，只剩下半年时间可以让我结结实实碰触。从此以后，我呼吸的空气，我存在的世界，我使用的时间里，都将再也没有高稷这个人。
　　当想到这里的时候，我都恨不得杀了我自己。为什么要为了当年那些人那些事离开高稷，为什么我到现在才知道，为什么我对着一切无能为力，为什么我要浪费那么多没必要浪费的光阴。
　　高稷，他是那么好的一个人，我想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再碰到一个比他还好的人了，却偏偏上苍那么焦急地要将他带走。如果能把我的生命分给他该有多好，没有他的世界，我真的，没有归处了。
　　高稷，对不起，请你等等我好吗？我马上就到你身边，再也不走了，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走了。你不要留我一个人活在世上好不好，你是我的信仰我生命的精神来源，你要是不在，我该怎么办？前路太坎坷了，你能不能再多陪我走一些？

作者有话说

　　……为什么一定有这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