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有嫌妻》影姿翔舞

3、休书拿来

　　二妞一下扑到苏文慧怀里，紧紧抱住她的腰，大眼睛里瞬间聚了泪珠子，吓得哭出声来：“娘……”哭声小小的，好像还怕被屋外的人听见。

　　“不怕不怕，有我在，二妞什么都别怕。”苏文慧轻轻哄着她，又拉过被子，给她包上，拿起木汤匙，轻轻搅着米粥：“咱们吃饭。”

　　勺了口粥，轻轻吹了吹，试了试温度，恨不得把这口粥吞进肚子里，但看了眼怀里的小家伙，吞吞口水忍住了，浅笑着将汤匙递到二妞的嘴边：“来，不烫了，可好吃呢。”

　　小女孩躲在苏文慧怀里头都不敢抬，哄了很久，才战战兢兢的张嘴。

　　可惜二妞还没吃上，柴房的门就‘碰’得一声，被狠狠推开。

　　二妞猛得钻进苏文慧怀里，像做错了什么事一样，把头埋得深深的，苏文慧明显感觉到，孩子的小身子，在微微的发颤，害怕极了。

　　苏文慧自从醒来起，就莫名其妙的挨了张氏这个婆婆几回骂，当时她昏沉沉的没力气顶嘴，现在一见又是张氏，自然没好脸色：“以后进门轻一些，吓着孩子了。”

　　这平平常常的一句话，引来了五雷轰顶：“让你躺了几天，这胆子是越躺越大了，敢偷嘴，还敢嫌我声音大？”张氏上前一把要夺过苏文慧手中的粥，苏文慧哪里肯，迅速将粥护到一旁，另一只手条件反射性的向她推了过去。

　　张氏没料到平常文文弱弱的苏文慧，居然敢推她，一时没站稳，跌坐到了地上，哭天抢地的撒起了泼来：“好啊，你还敢推我，死鬼啊，你快来看看啊，这个丧门星啊，当初空着手进门，克死了你啊，生个赔钱货，断了老二的香火，如今还学会偷懒偷嘴，打婆婆啊，老二啊，你在哪呀？你这个挨千刀的婆娘啊，爬到你娘头上啊……”

　　贺小妹与大儿媳赵氏进来扶她。

　　张氏甩开她们，转身对着小妹肩膀，狠狠打了一下：“你死人阿，也不知道拦着，睁眼看着她装了去，还敢帮她瞒着我……”

　　小妹被她娘打得直哭，却不敢吭声。

　　钱氏听着，心里却是一拧，抱着哇哇直哭的儿子，有些心虚的躲在柴房门外。

　　先前她见着苏文慧在她之前先捞了米，心里觉得吃亏不假。可是她并不想告状惹事，现在害苏文慧被骂不说，还害小妹被打，她怕以后，两人都怨上她。

　　小声的替自己澄清：“二嫂，是，是娘问我……”被赵氏狠狠刮了一眼，收了声。

　　赵氏再次上前，扶了婆婆，撇了撇嘴指桑骂槐：“我说小妹啊，你就是太好说话，娘不在，谁到厨房偷嘴都不拦着，可怜我们长富大妞兄妹俩小小年纪，空着肚子在地里帮农活，在家闲着的，反倒先吃上了，今儿是让娘抓着了，以前还不知道背着我们，偷吃去了多少呢？敢情这好东西都轮不着咱出苦力的……”

　　钱氏往门边缩了缩。

　　苏文慧听不下去，瞪着赵氏，冷冷的反驳：“你别往自己脸上贴金，我看今儿锅里的粥可不算太稀，为什么你这几天给我端来的，却是稀菜汤？”

　　赵氏听她这话有点心虚。

　　婆婆张氏冷冷的看了赵氏一眼，她虽然看苏文慧母女极不顺眼，但就冲着这里离高昌县近，她兄弟一年能来个好几趟，她也不敢饿坏她们，她们的粥，量可能少了点，但稀稠还是与大伙一样。

　　赵氏收到婆婆的刀眼，一惊，反而晃过神来，冷静的上前帮婆婆拍了拍身上的土粉，准备祸水东引：“这可就要问弟妹你自己了。”走到苏文慧身边，摆出长嫂为母的架势来，伸手向苏文慧要她手里剩下的大半碗粥，中气十足：“把粥给我。”

　　苏文慧护着孩子和粥，又是机紧的一避，双眼一眯：“你敢说你心里没鬼？”

　　赵氏从没想到苏文慧会这么难缠，伸出的手停在了半空，尴尬化作了火气：“我心里有什么鬼？你们娘俩成日不吹风不淋雨的，叔伯兄弟们不怪……倒贴养着不说，还趁我们不在，欺负小妹不懂事……”不怪什么，她虽然没说，可听见的都知道。

　　苏文慧心知她这是要扯开话题，轻蔑得瞟了她一眼：“好，我问你，家里的猪平日是谁喂得？我做的绣活是不是钱？要不要咱们算算，到底是谁贴了谁？”

　　据她这三天与小妹的闲聊所知，这个村靠山，地不是太肥，但胜在离高昌县较近，家家都有人在农闲时，到县里做点小活。

　　贺四家的地更少些，仅两亩水田与两亩旱地，只在农忙时，全家齐上阵。农闲时，老大贺逸宝就在高昌县与几个村子里，赶牛车载人载货赚点钱，赵氏与钱氏一起喂猪、照顾两亩旱地，老三贺逸财下水田干农活，张氏与小妹做家务、带钱氏的儿子长贵。

　　苏文慧是高昌县苏秀才的大女儿，她的绣活做的好，贺逸谦在家时，她每天只需在屋里做绣活，自从贺逸谦被征役去打战，两妯娌就把喂猪的活推给了她，每天，她天不亮就要起来割猪草，把猪喂妥当后，一整天就都在屋里做绣活，这么一比较，这几年苏文慧的收入，照理要远多过其他人许多。

　　但是，张氏婆媳却怪她不祥，苏文慧以前性子软，一句都不敢回嘴，只有心甘情愿的给她们奴役的份。

　　赵氏毕竟是乡里人，此时见她突然间这么顶了句，心里有些发虚，愣了片晌才找着说辞：“算？你还要跟娘算账？”全家人的收入都在张氏那收着，这话明显的激到了张氏。

　　果然，张氏一听，猛得冲到苏文慧面前，趾高气扬指着她的鼻子破口大骂：“你做的那些绣活，每月还卖不到六百个钱，还要供你吃供你穿，你这几天装死，吃的喝的，哪样不是钱？还敢跟我算账？一会儿就给我起来作绣活去，要再多说一句，我今天就作主休了你，谁来说都没用。”

　　“拿来。”苏文慧却是手一摊。

　　张氏转头向着门口的钱氏喊道：“去把她的绣绷拿来。”

　　“什么绣绷？我要休书。”苏文慧一脸惊讶的表情，她哪里会刺绣？

　　屋内个个都象看怪物一样看着苏文慧，连小妹都惊讶：“二嫂？”

　　“你，你……”连张氏气得好一阵子，骂都骂不出话来。

　　虽然张氏拿‘休’字吓过她，但那只是气急了才说的话，倒不是真想休了她。苏文慧的绣活一个月下来少说也能卖个近六百文，虽然不多，可对平日没多少进账的老贺家来说，已经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再说，休了大的容易，可小的终归姓贺，到时还不得她贴着养？

　　胸口起伏了许久，张氏才找着了台阶下，声音大的三邻四里都听得见：“你以为我不想休了你，要不是你有个秀才爹，有三叔公给你撑腰，你以为我还让你在这撒野？”

　　张氏在年前，见贺逸谦还没回来，心想儿子真回不来了，一怒之下，就说要休了苏文慧这个命硬克夫的。没曾想苏家兄弟那时正好来家看姐姐，给听见，转身去叫来了三叔公评理。

　　三叔公是贺四的亲叔叔，他当着苏家兄弟的面，把张氏一家人训了一顿：“你家老二当了兵，你们一家子可是免了三年的税钱，他媳妇还有手艺，得的钱让她们娘俩喝口粥总还够，何必做这缺德事？哦，男人还没回来，你们这做公婆、大伯小叔的也不照应着些，就合计着把她直接休出门，这要是传了出去，老贺家的脸往哪搁？谁还敢把闺女往咱贺家坡嫁？她当初进门时，是她男人领着，拜过老贺家的宗祠，只要没差没错，不犯七出，咱们就绝对不能做这等，让她娘家人指着脊梁骨骂的事来。”

　　贺家虽然是乡里人，可谁家没有个出息的祖宗呢？贺家也自认是寒门名仕之后，这种男人是死是活还不知道，就把人家媳妇给休出门子去的阴亏事，哪里能做？

　　这之后，张氏再没对苏文慧提过‘休’字，今天要不是气急了，也不至于又蹦出口来，让自己下不了台。

　　苏文慧怕粥凉了，继续勺了一口喂女儿，但二妞却一直躲在她怀里，头都不敢抬一下。

　　而苏文慧这举动，在张氏看来，明摆着是不把她放眼里。

　　“还敢跟我拽？”张氏是婆婆，在这家里，谁不得听她的？今天却在一家子人面前，被儿媳妇小瞧了去，今天若不制服她，以后还怎么当家作主？怒喝着一手拍过去，要打苏文慧。

　　苏文慧本能的伸手一挡，手上的粥被张氏打到了地上，溅得到处都是，苏文慧望着粥，一脸心疼一肚子怒：二妞与她，一口都还没吃上呢。

　　张氏从来没想过苏文慧会反抗，今儿却遇着两回，心里火冒三丈，但见着她此时的怒容，却识相的不敢再出手教训，兔子急了还咬人呢。站在原地，指着她的鼻子，气得手都发颤的怒吼道：“你这命硬的丧门星，居然用粥泼婆婆？你老子娘教的好啊……”

　　“明明是你拍掉二妞的粥，当屋里全瞎了眼不成？”苏文慧更是咬着牙语气冰冷，让众人心头一颤。

　　二妞吓坏了，嚎嚎直哭。

　　“这又咋了？”贺老三忙完一天的农活，还没进门就听见，她们在柴房里对骂，快步走到在柴房门口。

　　“没咱的事儿。”钱氏一把将他拉走，她可不想把自己男人搅和进去：“缸里没水了，你快挑去，免得回头娘又有话了。”

　　贺老三看了眼柴房，无声的叹口气，走到院子里，挑了木桶，径直出门挑水。

　　贺家兄弟俩都是憨憨的乡里人，与贺逸谦手足情份不浅，自然也想照顾苏文慧母女。可同情照顾她们的结果，是家里鸡飞狗跳，自家婆娘骂的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两妯娌心里，一直羡慕嫉妒苏文慧那平日整齐干净的穿戴，一脸恬静清雅，柔棉少语的样儿。每次跟她一道出门，赵氏钱氏总觉得自己成了她陪衬。

　　贺逸谦又一去不回，两妯娌生怕苏文慧守不住，把她们的男人给勾了去，只要听见贺家兄弟与她说上一句话，看见贺家兄弟给她递上一样东西，就能疑神疑鬼好几天。

　　加上家里的抚恤银也没领着，每个人心里多少有疙瘩，渐渐的，苏文慧母女的事，贺家兄弟俩也不敢再管……

　　张氏看了眼地上的粥，心里虽然怒气正盛，却也很不是滋味。

　　“娘，天都快黑了。”钱氏明显感觉今儿的苏文慧不好惹。

　　张氏从没见过这种表情的苏文慧，更不知该怎么对付，虽然心里憋一肚子火，却还知道见台阶便下，对着站在身后的赵氏说：“还杵在这做什么？不装饭去。”转身就骂骂咧咧的往外走：“没福的丧门星，闹得一家子不得安宁……”准备吃过饭，好好合计合计，怎么才好拿捏住突然间横起来的二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