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前尘往事断肠诗 ...
-
李陌刚从战场上浑身是血地回到府里，迎面而来一个断魂刺差点没把她削成渣渣。
彼时她连人脸都没看清，只见一道银红夹杂的身影如电光一般袭来，御的起手式刚抬起来一半，对方的长枪已经刺向她的胸膛！
一枪就被人扫下马去，在庆幸对方没用枪尖的同时，她真心为南皇的防御力点赞。
这身法，这速度，这力道，放眼整个大天策府也不会超过十人，这其中有时间和闲情雅致跑来玩她的恐怕只有那么一人。
于是她一边拽着马鞍爬起来一边迅速举手投降：“师父您房间里小七姑娘送的花瓶不是我打碎的！”
马背上逆光而来的李承恩脸上的笑容一下就冻成了冰渣。
李陌就算是个傻子也能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那一瞬间她只觉得脑海里万千只小黄鸡呼啸而过——卧槽师父你居然不是为了这个跑来玩我？！
然后她下一个反应是运起轻功就跑！
但李承恩的反应速度远比她快多了，几乎是在她跃起的瞬间，将军大人长臂一伸就精准地揪住了她的后领，然后把她夹在腋下直奔演武场。
“自你出师以来，我们很久不曾切磋了。”
李承恩将她扔到地上，扯着嘴角露出一个血气森森的笑来，“且让为师看看，这几年你有多少进步。”
李陌那一刻的表情简直是山崩地裂水倒流。
“师父您认真的吗师父？我怎么觉得自出师以来您经常以这个理由揍我，况且我们明明三个月前才喂过招当时小七姑娘还看来着——哎师父您怎么能上来就开虎！”
连着开了两个山一个虎，结果依然被师父大人狠狠修理得只剩下了血皮。
身心受到重创的李陌干脆趴在地上撒泼耍赖不肯起来，最后李承恩实在看不下去她那副丢人的模样，一枪杆子就朝着她戳过去：“输了就耍赖像什么样子，我有话问你，起来！”
——允许师父你仗着武艺欺负徒弟就不允许徒弟在地上打滚撒娇吗？！
当然这话李陌是没胆子说出来的，她还不想明年的今日被人纪念周年，所以她只能哀伤地躲开这一击躺在地上哼哼：“师父，小七姑娘的花瓶真不是我砸的……”
李承恩听了这话表示自己非常惊讶：“谁在跟你说花瓶的事儿？”
不是花瓶？！不是花瓶那师父你揍我干甚！
李陌一个打挺从地上骨碌起来，然后就看到李承恩脸上带着又好气又好笑的表情问道：“两个月前，你到万花谷养伤的时候都做了什么？”
听到那个地名的瞬间李陌就大约知道发生了什么，然后听师父说完整句话之后，她恍然间看到万千只瓦力在自己面前掏着小鱼干飞奔而过，然后所有语言在这一刻都浓缩成了两个黑漆漆的大字——
“裴、元！”
“哦，看起来你还没忘。”李承恩很是满意地笑笑，发冠上垂下的两根翎羽适时地跟着摆动了一下，他抱着枪饶有兴致地看着李陌，“你到底做了什么，自己说来听听。”
“师父您相信我，我什么都没做……”
李陌非常哀伤地看到师父脸上浮现出一种“编，你继续编”的兵痞表情，这一刻她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地里面蔫黄的小白菜，演武场上呼啸的寒风把她狠狠吹了个透心凉。
要说她做了什么实在是冤枉了李陌，但问题是如果牵扯到裴元这个名字，那么基本上没发生什么也会变得有点什么。
李陌和裴元二人的恩怨纠葛算起来能写成一部《千金要方》还有余，要是把他俩的八字拿给人卜上一卦，估计能得出个八字相克天生犯冲的伟大结论。
比如两个月前的事，那绝对就是两个人彼此相克了一把的结果。
两个月前她到万花谷是去拔毒的。
略去过程不提，只说她临近痊愈的最后几天，彼时天气晴好，艳阳高照，万花谷的晴昼海在阳光下别有一种蓬勃的生机，令观者实在心旷神怡。
心旷神怡的李陌在花海里心旷神怡地耍了一条枪，最后心旷神怡地收势仰天叹：“尽诛宵小天策义，长枪独守大唐魂！”
端着汤药一路从聋哑村寻到花海的裴元看到这一幕，只觉内心一片电闪雷鸣，他一个芙蓉并蒂招呼过去之后，一抬手把满满一碗药悉数灌进了行动不能的李陌嘴里，在她无法言语的时候冷哼：“一筐马草就嫁人。”
……裴元你这个畜生！
有道是君子报仇三年不晚，李陌自认自己在不对敌的时候是个很有君子之风的人，于是她抽空跑到外面打了三天马草攒满一整筐，在临走那天扔到了裴元面前。
当时，万花谷大师兄的表情很是精彩。
“你要作甚？”
“聘礼。”穿着南皇骑在踏炎乌雅上面，李陌笑得简直是日月无光：“一筐马草就嫁人，恩？”
最后那个“恩”字，实在是很有一种长安纨绔调戏良家妇女的纯正味道。
“……”
作为一个大师兄，裴元的修为气度从来都是极好的——在不面对李陌的时候。所以他盯着马草沉默良久，然后提起笔就冲了上去。
两个人一路从晴昼海杀过生死树又飞到三星望月，眼看着对方玉石俱焚的起手式已经完成，削了人家一缕头发、被兰摧玉折封了左手一条经脉的李陌权衡得失良久，弃马就从三星望月上跳了下去。
要不是下面有个想要跳上三星望月的唐门哥哥，她搞不好就交代在大万花谷了。
当然落地之后她本着良心确认对方没死给他点了三炷香才离开，至于活人不医裴元先生到底有没有借机练一下缝针，那可真是只有天知道的事。
这一段可歌可泣的故事说完之后，她只看到师父用一种“你脑子被马踢了”的表情看过来，开口的时候语气里颇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痛心感：“我李承恩怎会有你这样的徒弟！”
“师、师父？”
“你若喜欢那小子，找人将他绑来圆房也就是了，去人家的师门砸场子算什么本事？”
“……”这话是不是哪里不对？
李陌想了半天，怎么也没能从自己的叙述里寻找出“对裴元有意思”的含义来——当然若一定要把“打是亲骂是爱”列入相亲相爱的评判标准的话，她和裴元倒确实是爱得轰轰烈烈恨不能将对方挫骨扬灰。
于是李承恩说完之后，轮到李陌用“师父你才被踢了”的眼神看回去，问道：“师父您从哪儿看出来我对他有意思的？况且您才没有资格说我，您连一个小七姑娘都搞不定！”
“……”
“……”又、又说错话了。
看师父的表情就知道，她果然是一只天生就点满了嘲讽技能的合格东都狼！
不知道现在自己给自己一个穿云然后装残疾还来得及吗？还是说她需要开一个守如山然后逃跑？不不不果然是啸如虎比较好，开完虎第一件事就是去抱小七姑娘的大粗腿——啊不对是小细腰！
各种情况在脑海里过了一遍，李陌只见对面的师父大人双手交握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清脆声音，嘴角勾着比刚才更加凶残的笑容一字一顿地说：“很好，我们再来一次。”
——再和您比一次徒儿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好吗！
身为一只合格的天策，自救是一种被各路医者放弃时的必备技能，于是李陌在师父的“突”刺过来的前一刻看着他身后大喊：“小七姑娘雪阳姐救命！”
如果一定要论起来，李陌的这句话喊得实在是非常作死。
不过作死也没关系，反正师父大人很吃这一套——一般而言只要小七姑娘俏生生地往那一立，师父那张泰山崩于眼前亦不改色的脸下面掩盖着的，都是一颗在油锅里煎炸烹炒七上八下的火热的心。
换句通俗点的话来说，师父大人一遇上小七姑娘的事情智商就直线下掉，一直掉到天策府众人不忍直视恨不能一棍子敲晕了他俩圆房的地步。
所以李承恩愣了一下之后偏头用余光看了一眼身后——他会这么做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确实感觉到身后有人正在接近。
结果他一回头就看到了朱剑秋和曹雪阳并肩走了过来。
“……”
于是他怀揣着捡回来的智商回过神来去看自己的乖徒儿，只见演武场上红旗飘飘风飞扬，地上别说人了，连个鬼影都没有一个。
被徒弟抛弃了的李大将军狠狠顿了一下手里的长枪，笑着骂道：“小狼崽子。”
——时为天宝七载，李陌年方二八，初入江湖堪满一年。
彼时杨氏女册贵妃三载有余，荣宠正盛。圣人虽初显好奢之风，然大唐繁盛依然鲜花锦簇如烈火烹油，不见颓势。
——天宝十四载，李陌二十有三，官拜明威将军，从四品下。
同年安禄山起兵反叛，次年兵临长安城下，六月圣人弃城而走，令其爱将一同撤离。至此，长安、洛阳纷纷沦陷，英国公爱徒以身殉城，尸骨无存。
唐之繁盛，颓势已露。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