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胭如血》涛的肆零肆

6、隐

　　皇子大闹酒肆的事自然在京中广为流传，蝉儿听说了，心中对那毅王更添了几分恶感，几天过去了，王府没派人来，她松了一口气，巴望着他是忘了。
　　可这天，却有人敲开了胭家的门，告之胭家三小姐做好准备，她已是选女要进宫了。
　　原来说是宫里算过了，京都北面紫气笼罩，皇上的情况则好了一点，是有人能助皇上脱险，而司府查册，却发现北面并无入选女孩，清理时才发现有她这样的遗漏，她既已退婚，那么就符合进宫的条件。
　　一家人顿时蒙掉了，蝉儿没想到，一句气话，居然一语成谶！她哪里知道，宫里的人哪会有那么灵验，不过是桑子璇见自己运气不好，心有怨恨，使了别人报复她的手段，告了密，拖她下水。
　　这下胭学礼是灰心到了极点，想着女儿跟了王爷，他毕竟还年轻，要进了宫侍候老皇帝，能有什么好前途？而且与毅王有过这样一出，他会不会怨恨她？
　　倒是蝉儿难过一下也就想开了，名正言顺的进宫，毅王也就应该彻底死了心。在宫里出头不容易，可避开风头，谦恭的进去当个侍候人的倒也不难，熬个几年也就可以出来。
　　继母那天趁蝉儿不在，到她屋里准备收起那件嫁衣，怕她看了伤心，不巧蝉儿正好又进了屋，这一遇上，倒有些尴尬。她却很坦然的道：“娘帮我收起了也好，几年间都是用不上的。”
　　继母一时感触，脱口说道：“好孩子，也不用难过，是那桑家留不住你。你这模样，原来我们就隐隐觉着不凡，或许这真是你的造化。进了宫，便是皇帝岁数大，身体不好，可要是喜欢你，你终归这一生衣食富贵是不愁的。所以，你可不要犯傻，女人的青春也就这几年，真淹没在百花丛中，就没有什么出头的日子了。”
　　蝉儿只点了点头，便帮着她把那嫁衣收了起来。。。

　　皇帝的情况在年前意外的又好了一些，司府把挑远出的待选女儿的画像上呈皇后，皇后拿出些漫不经心的看。皇帝自到了中年，就非常宠信主管祭祀占卜的大祭礼卓方，现在对他说的应天之女之事更是深信不疑，所以皇后尽管不信卓方的说辞，也不好反对。皇帝不算好色，已经有十余年没有选秀充实后宫，此次算是要选出一些新人，皇后自然心中不高兴，本想把事情拖到节后，可卓正却上报说新春新气，新到的选女定能有助帝星，皇帝的病也会在节中有大的起色。
　　皇后把画像扔回给来报的司监：“既是应天之女，就让陛下先一睹风采吧。而且本宫看这画中的人，都是一个样子，也瞅不出什么特别。”她这一说，司监却是冷汗直冒，莫不是责备他们没有画出选女的不同风采？
　　皇后看他样子，突然明白过来，只道：“心眼不用那么多，本宫没有责备你们的意思。你们是如实画的，就不用担什么心，本宫只是不希望出现不实的描画。你们自然也清楚，若是姿色、气质平常，便是把人画成天仙，也不可能在圣驾前脱颖而出，而如果人才确实出众，也不可能珠玉蒙尘的。”
　　司监忙点头称是：“娘娘放心，臣等不会虚夸，也不会贬报。这次的选女有生辰限制，多来自民间，个中倒有几个相貌还好的，可，臣本不该妄评选女们，与娘娘的风采相比，那实是一个天，一个地，所以也就像您看到的，选女中并没有让人眼前一亮的娇态。”
　　皇后听这话自是十分受用，便又说了一句，那你们就费心调教，便打发走了他。

　　蝉儿低着头，听着管事许公公的训示：“诸位中自然有人真有福气，当然，没有机缘的也不用难过，在宫里调教历练过，便是以后出了宫也能有个好去处。只是提醒诸位，在这宫里，不管是当主子做侍人，都要谦恭谨顺，牢记自己的本分。我在这宫里侍奉了近二十年，对宫中诸事都算熟悉，诸位年轻，有不懂的事可向我问明。进了宫是天意，天给的机缘，你们要感激，好好把握。列位中应该不乏歌舞诗词等出众的，如果有什么擅长，就大方的说给我听，我们也可因材施教，助各位在圣驾面前能让人眼前一亮。”
　　人群中有一些轻微的动静，蝉儿微微侧身望了望不远处的桑子璇，她正好也向这边看来，目光对上，她杏眼一瞪，便转开了头。
　　蝉儿心中感叹，桑子璇本来长的很出众，柳眉胭红，唇粉肤白，可现在脸色灰暗，妆容整个显的呆板，大约是和自己一样，也是刻意掩饰了相貌。平素是彩衣罗裙，爱美万分，现在服饰这样平常甚至故意丑化，也真是煞废苦心。唉，她这样心气甚高的人大约也是想在这里耗上几年青春光阴，也不怪她心里很有怨气。
　　正在想着，不防许公公已走到她近前，对她道：“姑娘，绣帕掉了。”
　　她一惊，目光一闪，对上许公公的眼，忙微福了福身，轻轻道：“谢公公提醒。”捡起不知什么时候掉落的帕子。
　　许公公有些失望的看着面前这轮廓美好，眼亮如星却显的平板的脸，妆容有些过艳，肤色有些黯淡。适才他说完话，见多数人都跃跃欲试，独见少数几人不为所动，她则更不知道是垂头在想什么，绣帕落地也浑然不觉，便走到近前细看。
　　可惜了这身段，这模子，这眼波，这静谧的气质，如果配上一幅美人脸。。。他在心里叹道，随口问道：“请问姑娘姓氏？”，一旁取过小太监递来的册子。
　　“奴家京都城北人氏，姓胭，名蝉儿。”蝉儿只好如实回答。
　　许公公看这名字取的也不雅致，翻到记录，看她父亲倒是个秀才，开着书画店，便又问道：“那你应该识字会画吧？或者有什么其它才艺？”
　　“奴家惭愧，只会点粗糙的针线，字倒认过几个，不过家贫人笨，也没念过什么诗词。”
　　许公公“哦”了一声，便不再问，蝉儿才松了口气。又听他又对众人道：“再过十天左右你们就要见驾。这几天，希望诸位能跟着教习嬷嬷好好学习宫中制度、礼仪，免得失仪驾前。时逢冬节，天寒，也请注意身体。”
　　选女还不算主子，所以在秀宫中安排的居所极简单，冬炭倒烧的旺，只是不是太好的炭，微有些呛人。与蝉儿分到一房的是个正好姓官的官家小姐，有些养尊处优，那天一进门便呛的秀眉紧蹙，不过除了神情不平外，倒忍住没抱怨。
　　官小姐少言寡语，三天下来，她们居一室，说过的话却不过三句。今天，她仍是进门便躺在了绣榻上，不过蝉儿也乐得轻松。脸上的浓妆让她腻着有些难受，她便轻轻的坐在镜前，微擦了擦厚厚的粉。
　　还没传饭，不能洗去“伪装”，她扯起嘴角，宫中的美女太多了，自己可能完全是多此一举，便是真容示人，也不定能让人注目吧。
　　这时，外边送饭的宫人来了，官小姐坐到了桌边，蝉儿站起来调整饭菜位置的当口，无意间发现那宫人往官小姐的手上塞了什么，她则迅速的捏紧拳头掩饰过去。
　　两人便沉默的吃饭，官小姐只小吃了两口便放下了，又躺回了床边。蝉儿看她朝里侧躺着，手微动，听到纸张响动，心想可能是纸条什么的东西，每个人都有秘密吧，她心想，只当不知。
　　晚上仍睡不着觉，进宫几天，因为环境陌生，蝉儿一直都睡不好。今夜，外面的风格外大，吹得窗纱纸都发出诡异的呼啸声，窗外的树影也摇曳的有些狰狞。心中涌上感慨，最近真像做梦一样，现在居然置身全天下最华丽的宫廷，未来又是那样迷茫。。。
　　正想着，突然听到极轻微的响动，她看见官小姐的床帘子动了动，似是她探了头出来朝她这边望，许久没动，蝉儿本能的屏住气息。过了一会儿，似是确认她已熟睡，她才很缓慢的下了床，极小心打开门走了出去。。。
　　蝉儿的心提上了嗓子眼，这样寒的天，宫里又门禁森严，她到底想干什么？很久都不见她回来，心里更是忐忑，正有些心烦意乱，突然听到高喊：“走水了！”“不好了！失火了！”
　　她一惊，“腾”的立起了身子，以为听错了，然而喊声渐多了起来，一时间死寂的宫殿沸腾起来，奔跑声，开门声，碰撞声响成一团。蝉儿胡乱的披上外衣，迅速打开门，眼前已满是混乱的人影。选女们衣饰不整，惊慌失措，看到宫里的左方，火苗窜起，居然染红了半边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