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缘》rainysun

2、第二章

　　Chapter 2

　　还没来得及和张博同学面对面讨论什么是暗恋，我就去香港了，大概是97香港回归后内地第一批被送入香港交流的大学生。离他越来越远，时间也是淡化记忆的好工具，如果说记忆是石头上铭刻的故事，那么时间就是冲刷它的惊涛骇浪，如果说记忆是鞋子上的褶皱，那么时间就是磨平它的鞋油刷子。不过从听不懂白话（粤语）到和卖糖水的吴婶鸟语花香地聊天，从捧着字典看讲义到用英文写专业论文和教授讨论，我用的时间虽不够弄碎一块石头但足够酱紫打理好几双鞋了。最开始的那段时间累得我除了学习什么都不去想，为了多睡会觉宁愿放弃吃饭时间，为了提精神不喝水只喝咖啡，结果半个月瘦了8斤遭美尼尔入侵2次。于是经常到附近的店里买糖水给自己。慢慢地和吴婶熟了起来，空闲时我也去她店里帮忙。吴婶的老公几年前去世，唯一的儿子工作很忙，不常回来，至少我在那的时候一直没有见过，吴婶有儿子的孝敬费，生活还很富足，开店也只为了有事情做。我到了香港才知道香港人那么重视喝糖水，尤其身体虚弱的时候，喝糖水和吃药一样重要。相处中我和吴婶互相逐渐了解了许多不同的生活差异，彼此都觉得新鲜有趣，一年下来，我和吴婶相处得竟如母女一般。

　　大四时我回到原来的学校做毕业论文，拿了毕业证书后又返回香港攻读硕士。听说张博也本硕连读，专业选的是眼科，我想终于见到一个不近视的眼科大夫了，实在难得。只是自己总是南南北北来去匆忙，高中同学多年未见，对张博的印象也已经十分模糊了。直到一个男生送我GiGi演唱会的票请我去听现场，我在会场附近冲到一个人面前兴奋地大叫：张博，你怎么在这？！

　　结果我们被保安拉开。
　　他不是张博。

　　我觉得香港是一个可以制造幻觉的城市，或许是离他太远了，或许是太久没见他了，或许这里真的有人长得那么地像他，我已经2次把别人认错成张博了。我想再在这里生活下去我会崩溃的，所以穿上硕士服拍照的当天我就整理好东西和吴妈道别坐上了北上的火车。

　　我在北京找到了一份不错的工作，呵呵，这个我6年前主动错过的城市，如今却要在这里安营扎寨了。为了在付房租后每月仍能存下一个不小的数目，也为了尽快熟悉这个城市，我在一家娱乐报纸兼职做记者。虽然辛苦，但很快乐。因为不是职业的不是全职的而且是新手，我觉得自己更像是文字编辑，并没有太多的机会直面那些所谓的名人。
　　第一次比较大的采访任务终于因为我非凡的生活经历而交给我，一个香港的偶像派影星Y要去哈尔滨拍电影，精通英文略懂粤语的我成了社里的最佳记者人选。那段时间本职工作也很忙，为公司做企划经常几天不睡，攒下的十几个休息日又要到哈尔滨度过了。虽然是回家，但是我实在太累，累得在火车上都没有看Y的资料倒头就睡一睡就是13个小时。
　　近家门不到1个小时我又出了家门，直奔片场，没看资料也没办法了，电话里Y的经纪人说只能给我这20分钟时间。我肿着眼睛妆也没化带着录音笔小本子就往拍摄景地赶，其实多年来香港的快节奏已经使我习惯，但当我站到Y的面前时还是紧张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终于，我鼓起勇气说：
　　张博，你怎么在这？！

　　结果我对Y的采访变成了他对我的提问。张博是谁？我们长得很像吗？你不认识我是谁吗？你不知道我是Y吗？为什么你总叫我张博？第一次是在香港的街上，你跑掉了。第二次是我参加GiGi的演唱会时，你被他们拉走了。你还都记得吗？我都记得，因为你的两片眉毛中间有颗痔，很特别。你到底是哪里人？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泪如雨下，我一个问题都无法回答，只觉得天旋地转。

　　醒来的时候是在医院，病床旁是一张模糊而熟悉的脸，是Y。他笑着说这几天快成我秘书了，一大堆事等着我醒来跟我说。不过再急，事情还是得一点一点说。
　　我已经睡了两天了，手机被打没电后Y去买了个充电器回来，继续帮我接电话。报社来过电话催稿，知道接电话的就是Y后头儿很开心，8过Y没和他说我晕倒的事，说是怕我被炒鱿鱼。我的爸爸妈妈已经来看过我了，不过外公生病，他们只好急着坐火车走了。要我养好病和公司多请几天也过去看看。这几天我的小学同学初中同学和高中同学都准备聚一聚，也是因为我难得回来，初步时间Y也帮我调整好了。公司同事来过电话问假期过得怎样，他说我生病住了院，还托人帮忙弄好了医疗保险的事。不敢问Y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我半躺在床上喝着久违的糖水，朦朦胧胧地好象又回到了香港，好象一切都是虚幻。
　　摘下来后几天没有用药水，我的隐型眼镜已经报废。Y去拍电影了，我一个人去眼科配眼镜。罩着病号服，踩着拖鞋，散着头发，我想我一定面容憔悴得吓人。我早说过我不认路，没戴眼镜也看不清标识，在医院爬上爬下转了好几圈还是没找到眼科在哪。一片茫然。快走几步追上前面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人问：请问您能告诉我眼科怎么走吗？
　　没想到那人停下来，转过身，惊喜地喊出了我的名字：杨阳！
　　他就要把我抱住的时候我才回过神推开他用颤抖的声音问：你是谁？
　　我是张博啊，同桌，你不记得我了么？他的脸离我更近了，但是，很陌生。
　　记得，当然记得。低头，泪水静静流出。朦胧中看到他胸牌上那个久违的名字。
　　怎么哭了？杨阳，你怎么了？生病了？恩？告诉我，究竟发生什么了，你过的好不好？这么多年，你知道，这么多年……

　　张博牵了我的手走进眼科检查室时，我知道很多双眼睛都在盯着我看。帮我检查了眼底，一切正常，不正常的是检查完张博一动不动地坐在对面盯着我的眼睛，盯着我的脸，我想我这7年来的变化足以使他吃惊，他能够在一瞬间认出我来也足以使我吃惊。7年，我瘦了12斤，圆脸变成了瓜子脸，下巴尖尖，加上不戴眼镜，眼睛显得大了，但是空洞无神。嘴唇的鲜红，更是突出了脸色的苍白，没有血色，用张博的话说，我变得美丽得让人心疼。不变的是两眉间的那颗痔，锁住多少幽幽心事，无人能知。
　　他盯着我，我盯着他，心里面有千言万语的话，两个人却沉默不语，眼中泪光烁烁。他试探地展开双臂，我终于在众目睽睽下靠在他的肩膀，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