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八晨》侠之生

19、36，37

　　36
　　琳琅趴在我身边，略带伤感地说：“又该睡觉了，真不想睡。”
　　我揽着他，怔怔地说不出话。
　　一觉醒来就是3年的分别，只怕已物是人非。我也不想睡，只盼时间就此停住，未来永不来临。

　　他软语哀求：“我们……聊聊天好不好？”
　　我的心里越发不是滋味，说：“好，咱们今天不睡觉，聊一整晚，看看会怎样。”
　　如果他没有睡去，是不是可以不离开？是不是可以有明天？

　　事实证明，不是你想不睡就能熬得住的，尤其在比较累的时候。我脑中一片混乱，闭着眼睛背希来历史，背了不到一百年，琳琅已经没了动静，睁眼看过去，已经睡熟了。既然他睡了，我醒着有什么用，干脆跟着睡吧。

　　不知为何，次日清晨，我醒得特别早。天还没有亮，他还睡得很沉，传来平静而绵长的呼吸声，让我觉得心安。我摸索着抓过他一只手，牢牢握住，仿佛这样就能保证他不会消失。我很想再睡一会，但怎么都睡不着，回首十八年的生命，何曾为一个人如此牵肠挂肚，患得患失。

　　如果他醒过来会怎么样？依然软语温存，还是横眉冷对？如果他说已经爱上别人，叫我情何以堪？可是如果他不再醒来，又会怎样呢？
　　渐觉掌心变得潮湿，微微蹙眉，把他搂在怀里。

　　烟雀又吵闹起来，或许它们信奉“早起的鸟儿有虫子吃”，总是天蒙蒙亮就开始呼朋唤友。之后，晨风清越的声音也钻进窗子了，我依然躺在床上发呆。琳琅的到来改变了很多事，连石榴都不往我床头放衣服了，当然我也不希望她这样做。

　　最近我从早到晚跟琳琅泡在一起，不知被他们看去多少，或许有人会发觉我们关系的变化，或许他们依然把琳琅当成不懂事的小孩呢。
　　不管怎样，我相信他们都是我的朋友，不会造谣生事，至于真正做过的，我全都可以大方承认，即便背负一世骂名。

　　只求上天保佑，不要太早捅出去，不要伤害到琳琅，至少，等我们过完仅有的日子。倘若不能如愿，我自会尽力保护他，也许他并不在乎一个梦里的名声吧。
　　我的现实，终究只是他的梦而已。没有承诺，没有未来，我却希望他永远记得我，爱我，真是自私。

　　渐渐亮起的天光里，我看见他终于睁开眼睛，柔柔一笑，说：“早上好。”
　　我忽然觉得嗓子眼发干，呼吸困难，半晌才应道：“早上好。”
　　他伸手抚摸我的面颊，说：“真好，这一次，我是真的见到你了。”
　　我感受着他细嫩的小手，笑道：“什么真的假的？”

　　“其实我经常梦见你，从小到大一直如此，可惜多半是普通的梦，现在我知道是真的见到你了。”
　　我捉住他的手指吻了吻，好奇地问：“你怎么知道现在是真的？我和你普通的梦里不一样么？”
　　他笑起来，一时间，春花灿烂，倾倒众生。“不，你永远温柔体贴，但只有在这，才能把晨风的声音听得如此真切。”

　　闹了半天竟然是这种缘故，晨风是标志，我不是，自尊心受损了。好在他也算夸了我，我苦着脸，开玩笑道：“你这么喜欢晨风，去跟它们做伴去好了。”
　　他的笑容慢慢收敛，一本正经地看过来，诚恳坚定地说：“愿为晨风鸟，双飞翔北林。”
　　我心头一热，有了这句话，纵然天塌下来，也不枉了。

　　我低声道：“好，愿为晨风鸟……”自己都能听出话里的哽咽，再也说不下去。
　　他默默地用手指描摹着我的唇型，然后轻轻地吻上来。
　　早安吻结束后，我合计着是不是需要起床，可是琳琅刚往起一坐，就轻轻“哎”一声，皱了皱眉。

　　我紧张地问：“怎么了？”
　　他摆摆手，脸上飞着红霞：“没事。”
　　我总算醒悟过来，罪魁祸首正是自己，不好意思地说：“你躺着别动，我去拿洗漱用品和早饭来。”
　　他噗嗤一笑，水润的红唇弯成生动的弧度：“哪里就那样娇贵起来，只不过……过了这么久，忽然觉得痛，有点不习惯。”

　　再后来，他起身穿衣，倒是看不出什么异样，弯腰够鞋子的时候，我直接把鞋捡起替他穿上。他苦笑道：“我怎么想起孺子可教的故事了，你要是当保姆，倒挺合格的。”
　　笑话，本王子也是从小到大被人伺候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谁敢要我当保姆。不过既然话从琳琅嘴里说出来，我考虑把它当成一种赞美，应道：“也就是你吧，别人谁管他们。”

　　亲亲热热卿卿我我地吃过早饭，我们俩坐在门口晒太阳，享受片刻的安宁。
　　琳琅靠在我肩头说：“有时候我会想，如果现在还是女人就好了。”
　　“啊？”我漫不经心地说，“你现在也很漂亮嘛。”

　　虽然我也好奇琳琅平时的模样，不过现在的样子已经看惯了，只觉越看越好看。白瓷似的皮肤，点漆般的眸子，娇艳如花的红唇，柔顺闪亮的长发，完全是一等一的美人了，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他轻叹一声说：“不是的，我只是想，如果是女人，也许我们还能有孩子。”
　　等等，他说什么？他说孩子？我从来没思考过要孩子的问题，这家伙脑筋够先进的。我略感奇怪地问：“你真想要孩子么？”
　　他抬头看着我的眼睛，微微颔首：“孩子以后陪着你，就不会孤单了。”

　　我想说我从来不孤单，可是，以前我只是不知道什么是孤单，所以没有那种感觉；现在琳琅陪在身边，天天充实得很，顾不上孤单；以后呢，不久的将来，琳琅走了以后，难道我真的不会孤单吗？一想到失去琳琅，心里像被挖走什么似的，这就是孤单吧。

　　我总觉得琳琅像孩子，却发现他比我想得还长远，一想到我们的孩子，一个像我并且像他的小生命，心里顿时热乎乎的，涌起一阵前所未有的父爱，说：“好的，我们要一个孩子，我们一定可以有一个孩子。”

　　琳琅没说话，只是疑惑地看着我，我忽然想起他们那个年代，或许还没发明人造子宫，孩子只能由女人生出来，不禁微微一笑。琳琅，性别有什么关系呢，不论你是男是女，都不会改变我的爱。女人生孩子需要十月怀胎，属于我们的时间……真能有那么长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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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耐心地解释道：“现代科学很发达，不仅同性婚姻和异性婚姻并存，同性之间也可以通过一些辅助手段得到小孩。”
　　琳琅的眼睛顿时放出亮光，诡笑着说：“真的呀，啧啧，总算实现了，那要怎么做呢？”
　　也许是我眼花耳背，他的反应中大部分不是欣喜，而是一种鬼精灵似的感觉，就像小孩子背着大人偷偷干了坏事的得意。

　　我继续讲：“小孩是由受精卵发育而成的。”
　　他望着天空，不耐烦地说：“知道知道，精子加卵细胞，然后呢？”
　　“自然条件下，只能产生与性别相符的生殖细胞，但是人体内还有一些干细胞，受到特定的刺激，能分化成各种形态，包括精原细胞和卵原细胞。它们能够像普通的精原细胞和卵原细胞那样进行减数分裂，得到4个成熟的精子或者1个卵细胞。”

　　琳琅掰着手指头说：“嗯，这段我明白，生物课讲过的。接下来人工授精，然后谁把宝宝生出来？但愿不要找代孕妈妈。哎呀，莫非是在肚子里放一个子宫进去？”
　　我哭笑不得地答道：“女人的孩子通常是自己来生，男人的孩子可以放到医院的人造子宫里，等上九个多月就行了。至于往肚子里植入子宫，那可不是什么好主意，又难受又危险又没必要。”

　　琳琅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说：“等一下，那么女人造出的精子只含有X染色体？”
　　“对呀，所以她们的后代只能是女儿。”
　　“那么男人造出的卵子含有X或者Y染色体？Y碰上Y，怎么办？”
　　“那倒不用担心，Y染色体不如X染色体强壮，根本不能发育成卵细胞，只会变成极体，再慢慢消失。”

　　琳琅长长嘘了一口气，却又挠挠头说：“男配女和男配男生的宝宝都是一半男孩一半女孩，可是女配女却只能生女儿，这样算起来，岂不是女人的比例越来越大了？”
　　嘿嘿，琳琅是担心男人绝种么？管得真多啊！

　　我说：“不管怎么样，还是异性恋者占多数，毕竟这样才符合生物发展的客观规律。异性婚姻约有90%，而自然条件下生的宝宝并不是一半一半，而是男孩略多一些，所以总的来说，能够保持性别比例。”

　　琳琅终于放下心来，笑眯眯地仰起脸问：“你是什么性向？”
　　“世界上有八成多的人偏异性向，只有4%左右的人偏同性向，还有一些不明显。至于我，不论同性还是异性，我只爱你一个。”

　　我不懂甜言蜜语，也不会鼓动煽情，更学不来扭扭捏捏的姿态，只觉情之所向，人伦之常，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无所谓丢脸，却不料他立刻红了眼眶，把头埋在我胸口，轻声唤着小渊，许久不肯起来。

　　我抚着他的背，感觉得到他劲瘦结实的脊梁，嗅得到他发间的清香，不禁感谢上苍把他赐给我。也许这短暂的相聚对于常人不算什么，对于我却弥足珍贵。真想把时间掰开了揉碎了，仔仔细细地过，让每一分每一秒都充满甜蜜。

　　忽然听到琳琅闷声说：“我们需要去医院吗？”
　　“等我和荣荣联系一下，我想可以去她的实验室。”
　　琳琅点点头走开，我便打开光脑呼叫荣荣。
　　意料之中的，影像没有出现，只有她懒洋洋的声音传过来：“你好。”

　　我知道她没有打扮到足够妥帖，不愿见人，便对着空荡荡的屏幕说：“荣荣姐。”
　　她叹道：“完了完了，叫这么客气，肯定没好事。”
　　“求你帮个忙。”
　　“更完了，求字都出来了，必定难办得紧。”
　　“快点做心理准备，我不客气了。”
　　她无奈地说：“做好了，但我宁愿你不说。”

　　我知道她已经认真听着，便深吸一口气说：“我想要个孩子。”
　　她似乎没反应过来，还有心情开玩笑：“什么孩子？我又不是开孤儿院的。”
　　我沉静地说：“我想要个孩子，和琳琅的孩子。”
　　光脑屏幕立刻亮起来，现出一双瞪得圆圆的杏核眼，结结巴巴地说：“你刚才，说，说什么？”

　　“我是说，你的眼睛很漂亮，不需要瞪那么大。”
　　那双千娇百媚的眼睛终于回到正常状态，未施粉黛的素颜依然怒气冲冲：“不对，不是这句。”
　　“反正你听得没错，我和琳琅准备要一个孩子。”

　　荣荣立刻向后倒去，让我确定她身后有足够的支撑物，十秒钟后，大美女重新出现，甩甩头说：“你疯了。”
　　我微笑着说：“没有。我只是爱他，他也爱我。”
　　荣荣咧着嘴抽气：“爱你？他几岁啊？”
　　“这不重要。”

　　她猛地一拍额头：“天哪，琳琅是人还是神呀，把你变成这样啦！”
　　“当然是人，有血有肉的活生生的人，否则不找你了。”
　　她抓了抓头发，又消失几秒钟，梳得顺了才回来，皱着眉说：“你不是要结婚了么？怎么闹这种事？”

　　当务之急是坦白从宽，我慢慢述说琳琅的种种，情真意切缠绵悱恻，效果极佳，把荣荣感动得热血沸腾，热泪盈眶，拊掌道：“好，姐姐支持你！”
　　虽然我在琳琅面前信誓旦旦，但是深知，可能帮助我的医生只有这一个，而我仅有八成把握。毕竟我的念头惊世骇俗，她不接受也在情理之中。事实证明，这就是朋友，无论怎样都站在你身边。

　　荣荣微笑着挥挥手，又歪着头问道：“你真不结婚了？这么一来，恐怕一辈子也不能结婚了。”
　　“不错。”
　　她考虑了一会，接着问：“倘若皇帝老头不同意，你怎么办？”

　　“强扭的瓜不甜，谅他也不能死心眼。”
　　“真要碰上个死心眼的，向希来施加压力呢？”
　　“一人做事一人当，有死而已。”
　　“你果真舍得么？”

　　“现在自然舍不得，缓上几天想来不难。恐怕琳琅也没有多少日子，到时我陪他去了便是，说不定还能变成一对晨风鸟呢。”
　　荣荣低下头沉默片刻，翘起右手拇指，低声说：“行，算你狠，我服了。”

　　（亲们学过减数分裂米有？学过的顺便复习，没学过的表急，等你上高中就学了。话说兴趣是最好的老师，但愿某能给您的生物课加点兴趣。1个精原细胞—>1个初级精母细胞—>2个次级精母细胞—>4个精子；1个卵原细胞—>1个初级卵母细胞—>1个次级卵母细胞+1个极体—>1个卵细胞+3个极体。ms酱紫，俺当年学过后来忘记了，有错请指正。估计是卵细胞块头太大，把极体的分量都挤掉了，所以一次只能出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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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十小世，洒家觉得这套理论最可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