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7、32,33 ...

  •   32
      我头一次被抓,偏偏轮上这么个幸运题目,何曾有过心理准备,刚捧着花站好,他们就开始起哄,害我只想找个地缝藏起来。
      袁招兰拍着手叫道:“大王子,你爱谁?”
      她这么一带,大家都跟着喊起来:“大王子,你爱谁?”

      我爱谁?平常谁会琢磨这种问题呀!家人肯定是爱的,朋友也有几个关系不错,其实整个希来我都很喜欢,于是我说:“我爱你们大家。”
      话音还没落,招兰不满地站起来,晃着右手的食指抗议道:“不行不行,这不是耍赖敷衍么,只能挑一个,贪多嚼不烂哦!”

      反正是玩笑话,当不得真,我很想说“那就选你了,我爱你”,但是鼓足勇气,涨红了脸,还是说不来。
      虽说她圆圆的小脸挺可爱,但我明确地知道,我不爱她。他们继续催问,我苦笑着扫视整张桌子,对每个人做出为难的样子,埋怨着,推脱着,却听见心底有个声音越来越响,震着我的五脏六腑,震得我的鼓膜隐隐发痛。

      视线转过三圈之后,我偷偷瞄了琳琅一下,发现他水灵灵的大眼睛正盯着我,带着温柔的笑意。
      那蕴含魔力的笑容吸引着我,再也挪不开眼,四周仿佛升起一堵无形的墙,挡住所有欢声笑语,让心脏撞击胸腔的声音越发清晰,好像下一刻就会从喉咙里蹦出去。

      一句话从心窝里挤出来,被心跳声砸得没处躲,拐了很多弯,碰了很多壁,翻山越岭,几经周折,终于来到舌尖,欢快地钻进每个人的耳朵:“琳琅,我爱你。”
      琳琅稍愣一下,立刻笑得比蘅沙还灿烂,嬉皮笑脸地配合着说:“是吗是吗真的吗?太好了,我也爱你。”

      我做贼心虚似的迅速坐下,大脑里一片空白,过了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呼吸。无形的墙壁慢慢融化,人们的声音和影像渐渐清晰,把我带回原来的世界。
      有没有人笑话我、有没有人起哄、有没有人当真,我一点也不知道,只觉一块大石头从心里飘走,轻松了很多,原本压在下面的小草趁机抬起头,四处打量,满怀喜悦。

      不知道那句话在心底藏了多久,一直被拦着、压着,若有若无,若隐若现,渺小得像是错觉,直到在始料未及的状况下见了天日,我才发现,能够真心实意地说出“我爱你”是多么奇妙的感受、多么幸福的体验。

      在这一刻,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了,所有的喧嚣繁杂、所有的过去未来、甚至琳琅戏谑的语气里有几分真心,都不重要。我不需要他的回应,不想给他的生活造成困扰,就让所有人把这段表白当成一个普通的游戏、一个不甚高明的玩笑,笑过已经足够。

      不知是谁,催促我出下一个题目,我原本忘了这事,此刻脑袋缺氧,更想不出东西,只会抬起头,在脸上挤出木然的笑容。
      幸好清美起身道:“请大家静一静!”
      她是今天聚会的寿星和主角,说出话来自然无人反对,一个个洗耳恭听。

      “今天出了6位幸运者,正好是六六大顺,压轴戏又这么漂亮,大王子十分捧场,大家说是不是?”
      掌声和叫好声中,清美笑盈盈地顿一顿,接道:“现在饭菜已经见底,酒么,总得给司婆婆剩点。大家玩了半天,想必都累了,不如到此为止,回去休息吧。”

      我低头看光脑,不知不觉中,竟然快到15点,午觉时间都过去一半了。刚才扎堆玩乐时尚且不觉,说到休息便有些犯困,再看琳琅正在揉眼睛,不觉莞尔。
      人们笑嘻嘻地互相道别,三三两两地离去,不忘对清美和飞冽再一次送上祝福。清美的小脸被怀里的花束一衬,越发显得娇艳无俦。

      对我这个贵客和稀客,大家也会说上几句,比如对本人的仰慕、对王室的忠诚,抑或相识的激动、聚会的欢乐,乃至别离的伤感、重逢的期待。
      相聚的时光总是短暂,不知下次何时何地,唯有美好的记忆长留心底。这些可爱的希来青年,正是撑起希来明天的力量,会让这个星球越来越美好。

      最后离开的是清美和飞冽,他们手拉着手,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走过来。
      飞冽开口道:“今天见到大王子真是我们的荣幸,这一定是个好兆头,我们俩会好好过日子的。”说到这里,他看一眼清美,憨憨地笑着,而清美则垂着头抓了衣角捻来捻去,眉梢眼角都是藏不住的笑意。

      我诚恳地说:“希望你们每一天都这样和和美美,快快乐乐。”
      清美挤挤眼睛,娇憨地笑道:“大王子也快要结婚了,您和皇帝陛下一定会更快乐!”
      我会快乐?和一个陌生人在一起,我会快乐?谁能为这种事快乐呢……我在心底苦笑,挥挥手送他们出去。

      回过头来看这小酒馆,刚才还满室欢歌,转眼就人去楼空,只剩下杯盘狼藉,证明人们来过。觥筹交错,声犹在耳,可天下哪有不散的宴席呢。一时间,我心里空荡荡的,人来人往,缘聚缘散,究竟敌不过世事无常。当我终于有了牵挂,可是琳琅,我们还有多少时间?

      忽然感到胳膊被身边的琳琅拉了一下,我回过神,见司婆婆颤巍巍地走过来,笑道:“这群孩子,总是这样有趣,年轻真好哇!”
      按年龄说我也不算老,可又怎能像他们一样无忧无虑地选择自己心爱的人?这样一琢磨,一头痛,一感慨,倒像自己经过了多少沧海桑田似的,便应了一句“年轻真好”。

      司婆婆看看我和琳琅,满面笑容地说:“大王子,您和贵友就在寒舍休息吧,保证是全村最舒服的房间!”
      面对司婆婆慈祥的面容和琳琅期待的目光,我还有别的选择么,道过谢,便随着主人向后院走去。

      原来这家酒馆不仅可以用餐品酒,还有几间客房供行人居住。房间里只有几样简单实用的家具,窗明几净,纤尘不染,清爽利落,唯一的装饰品是桌上花瓶中一束紫色的花朵。
      琳琅欣喜地走过去,抚着小巧玲珑的花瓣问道:“你知道这是什么花吗?”
      我轻声回答:“勿忘我。”

      (某侠插花:这次是名符其实的插花,奈何我家没有花瓶,插在个纸盒子里了。可怜没人爱的侠侠,没人送我花,只好自己买,前两天一激动买了一抱,除了勿忘我还有一束七彩风铃,奉送一把紫色薰衣草。我把它们噼里啪啦堆到一块,往这一坐就闻见花草香啊香。)

      33
      琳琅慢慢地重复一遍,又看向我说:“我早就听过这个名字,觉得很美,却没见过它的样子。勿忘我,勿忘我,我知道我不会忘记你,你也不会忘记我。”他的眼睛那么深,那么美,仿佛荡漾着碧波的湖水,教人不由自主地跌进去;他的嘴角微微一勾,现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来。

      我痴痴地瞧着他,想再走近一点,却像中了定身法似的挪不动脚步,过了半晌才回答:“不错,我也知道。”
      勿忘我,不能忘,不想忘,不敢忘,何止不忘,我已经把你深深地刻在脑海每一个角落,永远擦不掉了。

      回头想想,我认识他不过八天,倒仿佛过了半辈子。多少欢喜和担忧,多少怜惜和宠昵,多少信任和依赖,原来只有八天时间,他已经给了我太多东西——包括我不敢追求的、不敢想象的、不敢奢望的。我亲眼瞧着他慢慢长大,瞧着他的一举一动,瞧着他的喜怒哀乐,纵然隔了整个世界,却似乎已陪伴他许多岁月。

      胡思乱想之际,却见琳琅走过来,动手拉开我滑雪服的拉链。我猛然愣住,抓住他的手腕,问道:“你干什么?”
      他抬起眼睛,无辜地眨了眨,说:“难道你穿着它睡午觉么?”
      我这才发现自己想多了,不好意思地松开手,脱掉衣服,换上拖鞋。

      见琳琅已经挑了一张床躺下,我便走向另一张床,不料他轻声道:“你过来好不好?”
      我心下疑惑,见他脸上泛着红晕,继续说:“现在我住宿舍,是很窄的单人床,睡相应该还可以吧。”停了停,看我一眼,又补充道:“咱们开个卧谈会多好,在宿舍里,大家都是这样。”

      我踌躇一下,立刻又责怪起自己,扭扭捏捏的干什么,倒显得心里有鬼。卧谈会?躺在一起聊天开会?听起来也不错,何必违背他的意思呢。
      我坐到琳琅床侧,他立刻开心地笑起来,往里挪了挪,伸手够过另一张床上的枕头放好,拍拍床示意我躺下。

      说是卧谈会,其实没说几句就困得睁不开眼了。听他控诉一番高考的弊端,我已经处于半睡眠状态,就算被针扎到,也未必能立刻清醒。后来他似乎伏在我耳边叹了一口气,低声道:“渊哥哥,我说的那个是真心的。”
      真心的?他说什么是真心的?我迷迷糊糊的脑袋里灌满了糨糊,无法思考,再后来就实实在在地睡着了,所以,那也许只是半梦半醒间的幻觉。

      好容易睡醒,试图回忆琳琅之前说的话,却一句都记不清,连高考是什么都变成一片恍恍惚惚的影子。
      侧着头瞧去,琳琅正睡得香甜,心念一动,做了件很大胆的事,连自己都觉得惊诧——伸出手,轻轻地揽住了他的肩膀。

      只是很简单的动作,心中却泛起甜意来。我不想知道为什么,似乎只有这样做,才能觉得踏实;我不想思考未来,只愿这一刻不要过去,毕竟我的一生中,从未如此安宁喜悦。
      不过片刻功夫,琳琅也醒了。人们说时间这东西全无用处,果然不假,不管是在喜欢的人身边,还是在讨厌的人身边,它一概不准,并且总会与你作对。

      我装作刚醒,若无其事地和他一起穿衣换鞋收拾房间,走回酒馆。
      酒馆一向是消息最灵通的地方,只是真假有点难说。下午生意不忙,司婆婆招呼我们坐在火炉边,讲起了烟影村里的奇闻轶事,听得琳琅津津有味,听得我哭笑不得。

      我估计这都是他们在宁静的小山村里呆久了无聊,编出来自娱自乐的,什么很久以前集体诈尸的故事,哪有半分可信。据说从她爷爷那辈流传下来,件件有凭有据,讲得添油加醋、绘声绘色,其间爱恨纠缠、峰回路转、扑朔迷离。

      琳琅一会惊呼一会哀叹,一会揉脑袋一会拍桌子,好像要把那些纯属虚构的人物怎么着一样。
      好不容易讲完了,琳琅右手托着下巴,感叹道:“这美人太可怜了……可惜要是我,也舍不得整死那个没良心的。”

      司婆婆和蔼地拍拍他的肩,笑眯眯地说:“孩子,人要是痴情,真是没法子,你有这份心就够了。不管你信不信,婆婆会看相的,你的相貌呀,福泽深厚,日后成家立业子孙满堂,必能一世平安。”
      琳琅开心地笑道:“真的吗?谢谢司婆婆!”

      敢情这两位如此投缘,把我晾在一边了。看相能有什么准头,我一向不信,不过好奇心起,便凑过去问道:“烦劳婆婆帮我看看如何?”
      司婆婆转过头来,打量我一番,笑道:“大王子的相貌自然再好不过,富贵安乐都是顶尖的,可不是如今就要做皇后去了么!”这句话我最不爱听,自动将其忽略,越发断定看相云云都是胡扯,连带司婆婆慈祥的笑容也变得遥远了。

      我拉着琳琅道了别,走出酒馆,见他还是笑个不停,心中烦躁不已:“干吗笑成这样?她说两句恭维话,还能当真么?”
      琳琅望着我说:“人家也是一片好心,怎么你反倒不高兴呢?”

      管她好心坏心,反正一提起皇后我就烦,忽然想到这事跟琳琅并无关系,乱摆脸色确实是我错了。
      刚想道歉,却见琳琅低下头去,悠悠地说:“还有7天。”
      7天?不错,还有7天,皇帝就来了,原来他也是记在心里的。他曾经问过我“你愿意吗”,我却没能回答。

      我们小心地避开这个话题,顺着村里曲折的石板路往上走,看那些造型古朴的老房子,看那些雪压着的厚实屋顶,看那些房前巷角绽放的万岁梅,和高高在上的雪峰旁笼罩的金色霞光,仿佛同时忘记了所有烦恼。

      走到石板路的尽头时,琳琅的心情已经好了很多,还轻声哼起歌来。仔细听去,调子有点耳熟,很像是步拉唱过的那两句:“心上的人呀点个头,我愿陪你到天长地久;心上的人呀开个口,天涯海角我跟你走!”看来他模仿能力不错,有模有样的。

      里里外外逛一圈,试了试那条穿村而过永不结冰的沉珠溪的水温,摸了摸溪边树枝上凝结的雾凇,天色已经不早。我们找到卜旦暮伯伯,坐雪橇到滑雪场,又驾着车回王城去。暮色四合,回望处,巍峨的翠影山也隐在茫茫的黑暗中了。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