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茵陈

5、伍

　　柳原叹到：这一炸，炸断了多少故事的尾巴
　　流苏也怆然，半晌方道：炸死了你，我的故事就该完了，炸死了我，你的故事还长着呢

　　他们继续走路，柳原又道：鬼使神差的，我们倒真的恋爱起来了
　　流苏道：你早就说过你爱我
　　柳原笑道：那不算，我们那时候太忙着谈恋爱，哪儿还有时间恋爱？
　　——《倾城之恋》张爱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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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每次在考试之前，总会有这样大量的文字，从我手下诞生。文字，不单是我的武器，也是我逃避现实，释放压力的媒介。不难想象，在我学会承受之后，如果丢失了文字，将会是怎样的无助和惆怅。
　　我也曾经是一个酷爱抱怨和哭诉的女人。每次和她争吵，每次她离开我，我都要痛哭一场，打电话给朋友，给同学，给姐姐，对每个人哭诉一遍，直到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她对我的不好，才肯作罢。仿佛心里就得到了一点补偿，不再那么委屈。
　　但现在则完全不同。我疲于讲述我们吵架的原因，吵架的过程。至多，在别人问起的时候，简单的说一句结果。并且叮嘱正在询问的人：不要问我为什么，不要问我过程，我不想讲。也许，这就是疲惫吧。把精力蓄积在对别人讲述我们的快乐上，而不愿再为我们的争吵，浪费一点唇舌。是成熟，或是淡漠，我不得而知。在我泪流满面的时候，也仅仅是拿起电话，拨通朋友的号码，叫一声朋友的名字，然后哭泣一场。再没有后话。
　　不要问我为什么而流泪。讲述流泪的过程，是一件比流泪本身更痛苦的事情。敢于撕开自己的伤口给别人看的人，都是很了不起的坚强者，我想，这也是都市爱情故事泛滥，却有着广大读者需求的原因之一。
　　曾经，我还是一个口不对心的人。我会对她怒吼：你走！走了就别再回来！
　　仿佛那一声吼，真的很畅快，很潇洒。
　　但如今却再也说不出口。你走，如果你要走，我知道我是拦不住的。我不会说出口，但是，我会在这里安静地等你回来……
　　那个时候，在她离开我的日子，我会流泪，颤抖着双手说：你一定要幸福。希望你找到比我更合适的恋人。只要你能幸福就好……一番话，如同所有言情小说的故事一样，标榜出自己的伟大，无私，还有善良。很多年来，她几次离开我，我都说着这样的对白，并且似乎乐此不疲。
　　后来我终于缄口。我终于不再说这样伪善的语言，我要她留下来，无论如何都不要走，哪怕是欺骗我，也请留在我身边……
　　再后来，我重新说了那些话。却没有口不对心，也没有颤抖。我学会了看着她的背影，学会了勇敢地不扭头。我要记住她的身影是如何消失在我的视线，记住这个世界上她赐予我的最后一场美丽的画面。她离开的身影好像风华圆舞，带着路人看不见的打着旋儿的花瓣。在一场场花瓣雨里，我无声地祈求她的幸福和平安。我从不相信爱的无私，祝福的同时，自己的心在抽痛，却没有眼泪，只是微笑。说不出滋味的微笑，无奈和苦涩，还有留恋，期待她的归来，却又害怕她再回到我身边。
　　九年。我仍旧没有学会拒绝。
　　我向上帝祷告，请求这一次，不要让她再离开我。就像每次回到她身边之后的祈祷一样。
　　同样，我也深深地知道，就算她再次离开我，我也还是会等。等她的归来，等她在外面受了伤之后，回到我身边来，回到我这个温暖的家来。我相信着，只要我张开双臂，就是她想要的温柔。就算心痛，我不会吝啬我的给予。因为，她央求的眼神，就是我最憧憬的获得。
　　可是，我仍旧在畏惧。畏惧她的离开，畏惧她离开之后的归来。每一次复合，我会说：这是我最后一次原谅你……我再也不会像从前那么深地爱你……也不会像从前那样信任你……
　　我不是说说而已。
　　虽然原谅重复了一次又一次。但我的爱和信任在减少。一次一次，被背叛和分手的阴影掩埋。
　　今天，我像个崩溃了心智的病人。我怀疑整个世界，怀疑她身边的每一个人，怀疑我身边的每一个人，甚至怀疑我的亲人，我的朋友……除了我自己，我不信任任何一个人。仿佛任何一个人都会是她选择的对象；也会是想要追求她的隐患。解铃还需系铃人，我知道，这样的丧心病狂，恐怕只有她才能帮我治的好。然而，我也知道，这个希望，恐怕是微乎其微了。
　　走出这个阴影，这个让我自己都会望而生畏的死角。我期待这一天的出现。
　　假如没有了她，我的故事也该结束了；而假如没有了我，她的故事，还很长。
　　当我渐渐试着让自己了解这一切的时候，整个人好像慢慢安静下来了。在曲折的爱情里面，我们跌跌撞撞，躲避着外界的伤害，保护着对方，却在愚蠢地彼此伤害。在后来的争吵里面，我试着让自己沉默，让自己每句说出口的话都不要去伤害她。我们已经相处了那么多年，彼此无心的气话都给对方造成了一个又一个抹不去的伤疤。我要自己记住，即使在愤怒和悲伤的风口，也不要将伤害的铁钉凿进她的心口。
　　时间会是最好的良药，温柔和安抚会把铁钉拔出，时间会为它止血。但那里，铁钉曾经存在过的地方，会成为人的一生都无法消除的伤疤。
　　我想要，呵护她那颗小巧而鲜活的心脏的完整。
　　已经留下的伤疤，每一分每一秒，我都会提醒自己，用细心去按摩，去试着抚平。
　　如果无法避免争吵，那么，就最大限度地减少它带来的伤害。
　　曾经，我们太忙着恋爱，哪还有时间真的相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