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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 ...


  •   “梁夏,”郑如铃拍了拍好友的肩,“萧延诺在门口等了很久了。”
      女生点了点头,手上的动作仍在继续。
      “板报我来出就行了,这本来就是我分内的事情,你回家去吧。”郑如铃说着,从粉笔盒里拿出了一根黄色粉笔。
      “等。”
      “已经很晚了梁夏,我自己来就行了,图你已经画好了,剩下的我一个人就可以了。”郑如铃握着粉笔,觉得过意不去。
      梁夏是性子比较淡的类型,在旁人看来没什么激情,不熟悉她的人会觉得她冷漠,可一旦认识久了就会知道她是一个很细心的人,定性而且宽容。只是愿意进一步了解她的人很少,所以在班里,也只有郑如铃与她关系好。
      梁夏平时话不多,除非必要,不然不会开口说话,这样一来,会注意她的人就更少了。
      郑如铃总觉得梁夏在隐藏一些东西,比方说画画的才能,若不是因为这一次负责版画的同学缺席,梁夏替她解围,她可能永远都不知道自己的好友居然如此全能:排版、写字、画画、上色,她全部都会,并且十分出色。
      对于梁夏隐瞒才干这件事,郑如铃并不觉得失望,因为梁夏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站出来了,而且毫无保留。从头到尾,梁夏都没有告诫她什么,也没有要求她保密,能成为梁夏的朋友,是一件非常舒服的事情。
      “好了,”梁夏呼出一口气,放下了手中的粉笔,“文章写的很好。”
      “我也只能做做这个了,”郑如铃不好意思地笑着,把手里打湿的抹布递给她,“快回去吧,萧延诺等了很久了。”
      “嗯。”梁夏擦净手,提起讲台上的书包,走了出去。
      回家的路上,照例是萧延诺一个人的独角戏,事实上从梁夏他们住的地方到学校的路并不长,但是假若两个人都不说话,即使再短的路,也会别扭。每天必要的4次同行,对梁夏来说,是没什么,可是对萧延诺来说,却是一种残酷的精神折磨,一年365天减去寒暑假和双休日,剩下的日子也不是两只手数得过来的,再把这些日子乘以他们认识的年数,然后大约算个百分比,就是萧延诺的人生痛苦指数了。
      要知道,想要梁夏开口,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更别提让她发表意见了。
      按照萧延诺长时间来对梁夏一家的观察得出,梁家一家人,除去梁夏,那都是生龙活虎的人物,梁夏那个在戏剧团工作的爸爸自然不用说,她妈妈那更是居民区里有名的文艺积极分子,对于梁夏的特异,梁家二老每每提起,那都是老泪纵横,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
      在萧延诺第六次一脸若有所思地盯着梁夏看时,终于招来了梁夏无力的白眼。
      “梁夏啊。”萧延诺轻咳一声,扯了扯自己的书包带,“我快高考了。”
      这一句毫无营养的话,无疑惹来的又是一记白眼,偏偏这世界上就有萧延诺这种不受教,从而百折不挠的类型,即使受过再多的忽视,下一刻仍旧可以奋而站起,一个人也能愈战愈勇。
      梁夏看着萧延诺一脸兴奋没话找话的表情,忽然想起他们刚认识的时候,萧延诺为了让自己开口说话,竟做出从萧家阳台360度高难度旋转最终落在梁家阳台上这一惊世骇俗的创举。
      虽然萧延诺因此摔断了一只胳膊,并且梁夏确实看见他只转了90度便做平抛运动掉了下来,那个场面也实在说不上有多美型,但是梁夏确实在萧延诺最最痛苦,人生最最惨淡的时候开口了。
      “你是猪啊。”
      可惜记不清楚萧延诺听见这话的表情是什么了,但是那个乐观向上,天塌当被子的人肯定是一脸傻笑的样子。
      萧延诺看着梁夏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非常有自知之明地认定她在神游太虚,于是很识趣的闭上了嘴。
      “听说你成绩很好?”过了许久,梁夏才慢悠悠地开口,可她难得主动的一句疑问,却如此地刹风景。
      萧延诺无奈地耸肩,觉得喉咙有些干涩。
      梁夏第一次认真地打量着在自己身侧行走了4年的人,黑直的短发有些微卷,白皙的脸说不上有多帅,但是很秀气,鼻梁很挺,并且视力非常好,有着瘦长的身形,总喜欢穿白色的衬衣,不配戴任何挂饰……
      萧延诺被她长时间的注视弄得胆战心惊,一脸惊吓过度的表情。
      梁夏翻了个白眼,对着他的脸就是一拳,不过她的动作懒而慢,无法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想好考哪了吗?”
      “啊?”萧延诺又是一惊,顿住了脚步,转到梁夏面前,仔仔细细地盯着她瞧。
      “你是梁夏吗?”
      一记白眼飘过。
      “没道理啊,梁夏从来没有这么热情过啊。”
      瞬间又是一拳,这一拳却打得萧延诺“啊---”地一声叫了出来。
      老虎不发威,当我是病猫。

      萧延诺想考什么学校,梁夏自然是不会再提起难有的兴致去过问,但是晚饭的时候,却由八卦的父母兴致勃勃地提起了。
      “听说是B大呀!”梁母夹了一口菜放进嘴里,嚼完后,不忘喝一口水,这才开口感叹,“小诺诺可真是好孩子,成绩又好,又体谅父母,要是我们----”
      梁母说着,看了一眼饭桌上做小鸟啄食状的女儿,觉得心肝脾肺肾一股脑儿烧了起来,成绩不好也就算了,为什么会个性这么阴沉啊?小时候明明很可爱,很活泼的呀!
      梁母自然不会知道,梁夏此刻正因为她那一句“小诺诺”恶心过度,从而导致了一根鱼骨忘记吐出,此刻正在喉咙里上下不得。
      “B大是好学校啊,不过萧家儿子行的!打从他刚搬来我就看好他了!”梁父一脸自豪的表情实在是匪夷所思。
      那个成绩好上天,行为好上天的,是你儿子吗?
      梁夏被那根鱼骨头折磨得心力交瘁,终于在内心呐喊着,猛地吞下了一大团饭。
      嘿嘿,嘿嘿,鱼骨头成功地被冲了下去。
      虽然内心暗爽,可是梁夏表情依旧是万年不变的冰山脸,直把萧母看得心惊肉跳,忽地想起最近在电视上看见的那些因为压抑过久从而心理扭曲,最终走上犯罪道路的孩子们,而梁夏那一大口饭很显然是对现实的不满,是对父母的无言的反抗,这样个性的梁夏也许会因为自己的刺激而疯狂,而犯罪!那猛然的一口饭就是未来最有力的预兆!
      梁夏慢悠悠地嚼着饭,丝毫没有注意到梁母因为自己不思后果的行为而在脸上表现出的矛盾与挣扎。
      “其实我们家夏夏宝贝儿也是很可爱的。”梁母夹了一块鸡肉放到梁夏碗里,感慨万千,“成绩稳定而且不会让父母操心!萧家那孩子搬来没多久就跳了阳台,还摔断了胳膊!多闹心啊!男孩子还哭得惨兮兮的,一点气概也没有!”
      梁父显然没有理解梁母的用心良苦,听见她这话,“咯——”地一声差点咬断了口里的筷子。
      梁夏搁下筷子,站起身来,“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
      “呀!夏夏宝贝你怎么不多吃点啊!”
      梁夏摇摇头,便往自己房间走,快到门口的时候,她转过头,对着仍一脸忧心地望着自己的梁母说:“妈,你把鸡肉放进我吐骨头的碗里了。”

      日子过得很快,一眨眼间,就迎来高考了。
      梁家二老叮嘱梁夏,高考前期对萧家大少爷一定要千依百顺,虽然梁夏性子不热,可对这点,还是点头应允的。高考,那可是人生大事啊,万一萧延诺因为自己一个不小心,气急攻心什么的,往后的日子可怎么办,那个少爷看起来细皮嫩肉的,到时候出卖苦力侍奉他爸妈的肯定是自己。
      不过话说回来,要想惹得萧延诺气急攻心,那也不是件容易事,在梁夏勉强记住的往事里,萧延诺似乎是从不生气的,永远都是一副又苦恼又惹人怜惜的样子,加上长得文秀,猛看上去,和旧社会的小媳妇没两样。
      梁夏摇摇头,看着手上的一瓶冰水,觉得全身上下充满了无力感。她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呆在考场里吹电扇的是萧延诺,站在考场外受炙烤的却是自己。左右张望着,除了神色紧张的中年男女,就是神色紧张的老头老太,总之无一例外地精神紧绷,看得梁夏也有些心惊,没来由地紧张起来,这么一来,冰水没多久就变成了温水。
      过了许久,梁夏才迟钝地觉察出水温的上升,再看看周围的人们,觉得与萧延诺非亲非故的自己,居然能担心成这样,真是傻透了。
      认识到这一点的梁夏,适时地选择了钻进高校边的冷饮店里,舒舒服服地吃起了沙冰。
      只是隔着一层玻璃,就把店内与店外分成了两个全然不同的世界。
      沙冰在空调房里化得很慢,梁夏一点一点地吃着,眼神却一直瞟着高校大门边悬挂着的红色条幅,觉得非常刺眼。
      “梁夏?”忽然听见有人叫自己的名字,梁夏下意识地转过头,看见了一张有些陌生的脸。
      “怎么,不记得我了?”来人自然熟地坐在梁夏身旁的位置上,“呃……不好意思,这里没人坐吧?”
      梁夏本想翻个白眼,想想还是忍住了,却仍旧记不起来坐在自己旁边的这只黄毛究竟是谁。
      “真伤心啊。”黄毛愁眉苦脸地叹了口气,“当初我可是每个星期都给你写情书啊!”
      “啊……”梁夏恍然地应了一声,点点头,笑道:“我们差一点就结婚了。”
      “是啊!”黄毛激动起来,两眼都放光了,“你记得我了!”
      “嗯。”梁夏点头,笑容还挂在脸上,“结果你转到别的小学了。”
      “唉。”黄毛无奈地叹气。
      梁夏微微蹙眉,她虽然很散漫,但是从不喜欢叹气,也不爱听别人叹气。
      “哦,对了,你怎么会在这?不用上课吗?”黄毛说着,招呼服务生,点了一份炒冰。
      “哦。”梁夏向落地窗外望了一眼,示意他往外看,“我们学校设立了考点。”
      “这样……”黄毛拿着勺子慢慢戳着碗里的冰,“梁夏,你变了很多。”
      梁夏吸了一口化掉的冰,没有答话。
      “其实那件事情,你一直都在怪我吧?”
      梁夏眯起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男生,仍旧不说话。
      “我知道你在怪我。”黄毛吞了一大口冰,握起拳头的双手有些微颤,“你没有偷东西,我知道。”
      梁夏嘴角的笑容更大了,男生低着头,不敢朝她那边看。
      “那时候,我看见你从老师办公室出来,你……你进去的时候我也看见了,就那么一小会,你没有时间撬开办公室的抽屉,可是……你的确进去了,我……”男生低着头,声调都有些不稳了。
      梁夏听到这里,忽然笑出了声,在冰店里谈笑很正常,谁也没往梁夏这边看。
      “你知道吗?”梁夏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直到刚才为止,我都没有怪过你。”
      “你?”
      “人难免做错事,并不是所有人都有勇气面对自己的错误,懦弱是人与生俱来的,即使被掩藏得再好,某些时候,它仍旧会破土而出。”
      男生诧异地看着梁夏,眼神里有丝丝恐惧,正一点一点地渗透出来。
      “但是。”梁夏顿了顿,放下手中的空碗,站起身来。
      男生望着梁夏,以她居高临下的气势,压得心头闷闷地痛,夹杂着冰凉的惧怕,那一刻,他几乎想捂住耳朵,然而就在他抬起手的刹那,听见了梁夏的声音,缓慢而清晰。
      “这世上最可耻的不是懦弱,不是欺骗,而是你在懦弱过,欺骗过之后,还希望被你伤害的那个人能在全然不知情的状况下原谅你,以完成你心灵的救赎。”
      “梁夏……”男生忽地拽住了梁夏的衣角,表情非常脆弱,“那时候我还小……”
      “呵呵。”梁夏笑着,没有拉开他轻颤的手,“那时候你还小,所以我并不怪你,那么现在呢?倘若我真的不知情,你下一刻是不是想要我原谅你的诚实,原谅你年幼的天真?”
      “我……”直到梁夏的衣角被拽出一点湿迹,他才慢慢放手,苦笑着摇了摇头,“一直都知道是我做的,可是你不说……”
      “这样算什么……”男生缓缓抬起头,紧紧地盯着梁夏,眼里有恨意,“为什么不一直装傻下去……为什么还要说出来?玩弄别人很有意思吗?”
      梁夏没有答话,径自从男生面前绕过,停在他另一侧,这一次,她没有笑,只是极认真地看着男生染黄的头发,密而长的双睫,湿润地凝成小簇。
      “被老师误会,被同学猜忌,让父母伤心,这些我都替你承受了,但是,你凭什么这样理所当然,凭什么认为别人永远要替你犯下的错误买单?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居然连感恩都没有学会。”
      男生摇摇头,“我没有求你替我顶罪,一切都是你自愿的,既然做了救世主为什么不干脆做一辈子!如果不是因为你一时的热血,也许我会懂得更多!凭什么做了一点好事,就希望别人永远记得你的好,永远对你感激?那些是我求你做的吗!”
      沉默了许久。
      梁夏学着萧延诺一贯的表情,微微笑了笑,走出了冷饮店,正好看见迎面而来的比邻,一脸轻松的笑意,眼眶,忽然热了。

      “你在和谁说话?”高考结束已经过了快20分钟了,萧延诺就站在冷饮店的对面看着店里的梁夏,和她身侧的男生。
      说不清心里是一种什么感觉,唯一想到的就是----原来梁夏也不是永远冷淡的,只是没遇对人而已,这种被忽视的感觉使刚从高考中解脱出的自己也无法喜悦起来。
      梁夏抬头看了一眼面前的男生,白皙的脸颊上有微红的晕色,询问的样子仍旧十分羞涩,唇色很淡,看起来非常干净,身上的香皂味也让人觉得安心,额头有细细的汗珠,像是在太阳底下站了许久了。
      “以前的小学同学。”梁夏随意答着,“你怎么不进店里坐坐?”
      “哦。”萧延诺微微笑着,“我觉得你很快会出来的。”
      “嗯?”梁夏先他走了几步,听见他这句话,疑惑地转过头。
      “因为,我在外边等着,梁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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