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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刘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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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华不敢相信自己拨电话号码的手居然是颤抖的。
“喂,您好——”电话那头响起了那再也熟悉不过的声音。低沉,温柔。
代华愣了好久,她轻声说“暮阳,我是代华——”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电话那头的声音再次响起:“代华,有什么事情吗?”
为什么要打电话给暮阳?代华问自己。对了,是要暮阳帮忙找找含依。暮阳朋友多,应该找的到。为什么不让仇鲲或者曲离呢?那是因为含依不会想见到仇鲲,而曲离最近忙着筹备结婚事宜,肯定没时间。
借口!这些都是借口!最重要的原因,代华心知肚明,即使在晨晨面前做的那么潇洒,她仍然骗不了自己。她想见暮阳,听听他的声音,和他多见几面。想到这里,代华终于找到自己说话的声音了,“暮阳,含依现在就在这个城市,你能不能让你朋友帮忙找找?”
“好的,没问题。”声音没有一丝犹豫。
仍是那样简短的一句话,没有“你如何知道”这样的疑问,有的只是全盘的信任以及尽心的帮助。
这句话,应该起始于大一吧。那时快期末了,暮阳和代华是平淡的好友关系。
“暮阳,我这次期末考试怕是危险了。”凌代华不安的向暮阳诉苦,“老天保佑,千万不要挂阿。”
暮阳淡淡地一笑,说:“这话可不应该从你口中说出。”
“是真的,我前一阵参加科技比赛耗了很长的时间,而且最近有几个大型的活动又邀我去主持。还有,那个音乐学院的教授要我这个月一定要去他们乐团彩排。现在,考试倒计时35天,我要准备7门,其中4门为天书级档次,其他3门国看完一本书就要一个星期,你说,我怎么办?”代华一口气把自己的怨气倾泻而出。也只有面对暮阳,她才能如此放松。在别人面前,她仿佛恃才傲物,优雅淑女。可在暮阳面前,一切的伪装都是多余。他总是那么从容淡泊,却又洞悉一切。
“你总有办法的。”暮阳依然微笑。
凌代华有点沉不住气了,说:“你倒好,旷课了三个月,被老师取消了考试资格,就不用这么烦了——”好像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不好的话,代华连忙住口。
暮阳却笑容依旧,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
沉默了一会,代华接着说:“暮阳,我一直不明白,你为什么能什么事情都这么洒脱阿,我一点也学不来。”
暮阳看了代华一眼,说:“因为,那些事情都不是自己想做的。”
“那你到底想做什么?”代华很是好奇。
“还没有想好。”
又是一阵沉默。
“言归正传,帮我想想我期末考试怎么办。”代华终于打破了沉默。“暮阳,我知道你成绩好,期末考试周折一段时间你能不能陪我上自习,跟我讲讲这学期的课啊?”代华脑袋中还在想着如何说服这位贵人。
“好的,没问题。”没有一丝犹豫。
这么快?“可是暮阳,你不是最近也很忙吗?”听人说他最近有几个音乐会的场次要赶,他有时间吗?
暮阳笑笑:“放心,我有的是时间。”
之后的期末考,凌代华依然稳坐成绩前列,这多亏了暮阳。
以后,很多次,代华要暮阳帮忙,暮阳总是那句:“好的,没问题。”
只是这淡淡一句话,就让代华觉得温暖无限。
六年了,这句话依然没有变。
代华放下电话,却仍然控制不止颤抖的手。她好想暮阳啊,可想到暮阳的温柔也对着别的女人,一股酸涩又在心口泛开。
暮阳,我该怎么做?告诉你我后悔当时一个人的离开?或者,当一个自己最唾弃的第三者,用尽各种方法让你回到我的身边?还是,顺其自然,这样也许我们不会再相见?
晚上去了刘苏的酒吧。刘苏现在已经是几家夜店的女老板,生意做得不错,今天凌代华去的是其中一家清吧,有点咖啡厅的感觉。
“代华,晨晨呢?”刘苏放下手中的活,走了过来。
“她啊,见色忘友,回去找老公了。”凌代华也无奈,晨晨总是想什么就做什么,还像个小女生。
刘苏浅浅一笑,却风情万种,她今天穿了一件露背的大V领的黑色连衣裙,头发盘起,画了今年最流行的金色眼妆,妩媚无比。
“行了,别想她了,我们两个很久没聊了,好好叙叙。”朱唇微启,“Peter,来两杯蓝色妖姬。”
不一会,两杯酒端了上来。
“过得怎样?”代华轻啄了一口酒,随意的问道。
刘苏拂了拂散落的碎发,说:“还不是老样子,只是夜生活更丰富了。”依然是散漫的语气。
“你啊,什么时候能稳定下来,都是奔三十的人了。”
“你还不一样,女博士!”刘苏笑了起来,接着说:“想当年,追你的人没有一个连也有几个排了,你却在迟暮阳身上蹉跎了四年,真让人觉得惋惜——”
代华听了却淡淡一笑,说:“刘苏,我们都是通道中人,你为了萧乾,不也耗了八年?”
一句话,却让代华对面的人陷入了一片沉静之中。
“是不是我踩到地雷了?”代华小声地问刘苏。
刘苏甩甩头发,笑笑说:“你还当我是清纯小女生阿,以前的事情,该忘就忘。”
再浓烈的深情,也会变淡,或者烟硝云散。
大学时,很多人都不解,为什么刘苏可以忍受远在体校读书的萧乾的暴躁脾气和花心。在代华的印象中,刘苏和萧乾在一起闹矛盾的时间比合合气气在一起的时间长,可那么多年了,他们依然在一起。其间萧乾也有过好几个红粉知己,可最终,那些女人总是比不过刘苏,萧乾还是回到了刘苏的身边。当时,宿舍的人都佩服刘苏的气度,晨晨还说要是曲离敢有红粉知己她可不会饶过曲离。但是刘苏却没有过多的气氛,她仿佛历经沧桑,所以有了越发宽容的心态。
其实代华它们一直都不喜欢萧乾。觉得他太过多情,太过花心。可是,刘苏却和这个人从14岁开始,过了整整八年。
萧乾应该很爱刘苏,却也把她伤的彻底。记得在大四那年的一天,刘苏很晚从外面回来,进了宿舍,忽然和大家宣布,她和萧乾分手了。代华和晨晨的惊讶可想而知。八年了,即使刘苏和萧乾吵得再厉害,谁也不会说出“分手”这两个字。可是当时,刘苏却仿佛那么平淡底说了出来。那天在下雨,很大。晚上谁也没有说话,和平常一样的作息。可是在深夜,代华和晨晨都知道刘苏一个人在阳台上哭泣,那么大的雨飘进来,把刘苏全身打得透湿。代华起来,到阳台上想劝刘苏,却发现,在宿舍楼下的路灯下有个男人跪在那,倾盆大雨让他全身透湿,他却一直在那里,很久很久。
那一刻,代华明白为什么总是很成熟坚强的刘苏会如此放声大哭。代华看着雨中的萧乾,无法言语,只觉得刘苏心碎的感觉已经传到了自己的心中。萧乾这样的赎罪仍然没有挽回刘苏。代华和晨晨一直不敢问他们分手的原因,刘苏也从来没有提。后来一阵时间,刘苏每天晚上会去酒吧,经常不回宿舍,没有人再次了解她。
刘苏和萧乾的这段感情,跨越了他们八年的最最真挚的青春,纯纯粹粹,却让人感叹沧海桑田,人生几度。
“萧乾,已经不可能再出现在我的生命中了。”好久,刘苏又回味似的说。“代华,也挺感谢你们的,从来不过问我和他分手的原因。”
代华放下手中的酒杯,看着刘苏,说:“你知道我的个性,很多事情,你想对我说的话,你自然会说的。你不想说得话,我也从来不会追问。”
刘苏看着代华,说:“就是你这种个性,想当年,把多少个男生拒之门外?也只有暮阳,能够让你这个人不那么云淡风清。”
这回,轮到代华沉默了。
“看来,我也踩到地雷了。”刘苏微笑。“你应该去暮阳的画廊看一看。”
“暮阳还开了画廊?”
“是啊,”刘苏解释,“暮阳原来的美院的同学托他到这里开的,就是那个岑醒,现在很有名的一个青年画家。”
发现代华一直在沉默,刘苏又说:“我都忘了,你在国外这么多年,不会知道这些的。”
“我认识岑醒。”代华好久才轻轻地说。
刘苏顿了一下,才问:“怎么认识的?”
代华随手把酒杯一放,看着刘苏,缓缓地说:“很久以前就认识了。”
很久以前,七八年前,就认识了。
那时候,趁着周末放假,暮阳带着代华跑到了南方的城市去玩。本来代华还以为暮阳是要带自己看山水的,谁知刚到这个南方的小城,暮阳就带着自己来到了一个城市画廊。
这个画廊虽然处在城市的中心,但却出奇的幽静,宽敞的展览室,阳光可以毫无障碍的洒进来,真是中享受。在那里,代华就认识了暮阳的好友岑醒,一个留着长发,戴着黑框眼镜的男生。当时,他还在中央美术学院读书,这个画廊,是几个好友一起凑钱开起来的,暮阳也算股东之一了。
那时候的岑醒,健谈而且幽默,和暮阳好像不是同一类人。他向代华介绍这画廊中的各幅画的来历。代华当时还偷偷问过岑醒,暮阳是不是在他面前也这么少话,岑醒当时就说,自己每天说的话肯定是暮阳说的话的十倍以上。但是,岑醒却卖了一个关子,这马上惹得代华十分好奇,拜托了好久,岑醒才说,在一件事情上暮阳可是十分的啰嗦。
代华接着问什么事情,这是暮阳却打断了两人的悄悄话。岑醒知趣地走开了,留下一脸茫然的代华站在画廊一个房间的正中央。忽然,房间中一幅一直被红色帷幕遮着的画,被毫无保留的展现在代华面前。
代华惊呆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那是自己的素描画。画上的自己,披着长发,坐在钢琴边,正在弹奏着钢琴。
这时,暮阳走过来,对代华说:“生日快乐!”
直到那时,代华才反应过来那天是自己二十岁的生日。
暮阳看代华没有反应,不知道这份礼物到底怎么样,于是又说:“想了很久不知道送什么给你,希望你能喜欢。”那样子,有些腼腆,仿佛像个小孩子希望得到长辈的肯定和赞扬。
代华露出了顽皮的微笑,却一直不说话。难得看到平时沉稳的暮阳也会有这个样子,怎能不拖延一下?
暮阳看着代华的笑,心里明白了一半,嘴上却说:“如果你不喜欢,我就把这个拍卖了,不过不知能卖多少钱。”然后还装出估价的样子。
代华沉不住气了,说:“我可有肖像权的,到时候我要告你。”
“可是著作权可在我的手上。”暮阳自信满满地说。
代华终于投降,转过身,对暮阳说:“暮阳,爱死这份礼物了!”
说完,就扑到了暮阳怀里。
那时候浅浅的阳光可以透过画廊顶端的玻璃射进来,美好而幸福。
后来从岑醒那里知道,暮阳为了这幅画,在画廊呆了一个星期,务求做到精益求精。
那幅画,应该一直在南方那个画廊里。
这么多年,代华收到过太多的礼物,贵重的,平凡的,精致的,简单的,可是,代华知道,那幅画,是唯一不在身边,却永远留在心里的礼物。
“换个话题吧。”刘苏的话让代华神游回来。
代华笑了。举杯感谢刘苏的理解,问道: “听仇鲲说你的这几家店都是你的蓝颜知己投资运作的。”
听了这话,坐在对面的女人忙说:“多亏原来几个好朋友帮忙,如果这样说的话,仇鲲也是我的蓝烟知己咯?”
“仇鲲可是大家的蓝颜知己。”代华打趣,又说:“对了,我前几天看见含依了。”
“我也看见过。”刘苏茗了茗蓝色妖姬。
“她没变什么,只是不愿意我们相遇。”
刘苏看了一下代华,静静地说:“代华,含依总有自己的理由的。也许,经历过那么多事情之后,含依不愿意让我们认出现在的她,只希望我们的记忆能停留在她大学的那段时光。”
大学的含依,代华想想,却觉得有种无法出口的叹息。
“我两年前还见过杨琛。”刘苏仿佛想起了什么,“那时候他来这边处理商务,还是老样子,一点都没有变。”
“那他和含依呢?”代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刘苏摇摇头:“不知道,没问他。我和他基本上不认识。”停了一会,刘苏又说:“不过,杨琛,真的是个太有魅力的男人。”
代华苦笑:“不然,暮阳当年也不会气成那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