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让感情输给了时间》方*涘

2、暮阳

　　暮阳……
　　一动不动地坐在床边，手中拿着自己带来的衣服，凌代华的心中却波澜起伏。六年没见了，他到底怎么样？他还记得以前的时光吗？和他在一起，不是没有过心碎和痛苦，可为什么每次想起他，那颗以为已经冰冷的心却为总觉得如此温暖，如此幸福？时间会改变他吗？变得自己也不认识了……
　　怎么遇见暮阳的？凌代华笑笑。第一次的遇见，没有一见钟情，甚至他给自己的印象都不是那么深刻，因为那时的自己，才华横溢，全校风云，那时的他，内敛淡泊，怀才不露。

　　和他的感情，也如第一次见面一样，平淡却悠远。
　　那时，凌代华自己刚上大学的第二个学期，刚好遇到全市最负盛名的春之声音乐节，凌代华这个得过无数大奖的钢琴高手当然不让的被选入表演阵容，要表演钢琴独奏。当时，凌代华想找个人给自己指点一下，她拜托当时和她已经很熟的仇鲲，想这位黑白两道通吃的教父大人认识的人不少，应该可以给自己介绍吧。结果，仇鲲还真的找了一个他所说的“音乐大师”。那个人，就是迟暮阳。当凌代华知道迟暮阳河自己是一个学校的时候，还吃了好大一惊——怎么上大学半年了还没听过这个名字？想自己是刚进大学一个月就已经全校知名了，他有实力指导自己吗？
　　在仇鲲提到迟暮阳后没多久，凌代华和迟暮阳就见面了。干净，阳光，这就是凌代华对迟暮阳的第一印象。那时，她还怀疑，这个男生是怎么和教父仇鲲玩在一起的。他很沉默，打完招呼之后就没再说话，一直在听着凌代华的演奏。在弹完了一首中国民乐，一首肖邦夜曲和一首贝多芬的奏鸣曲之后，凌代华终于忍不住了，问了一句：“你觉得怎样？” 而那个仿佛一直在闭目养神的男生听了这话后，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我觉得你比较适合弹莫扎特的曲子。”
　　“为什么？”为什么不早说？！凌代华居然觉得沮丧。什么嘛，我用差不多一个小时弹完了这三首曲子，你居然说别的曲目更适合我？
　　迟暮阳仿佛听出了面前这个女生的不满，微笑着，不紧不慢地说：“刚才的这三首曲子技巧无懈可击，只是，莫扎特的音乐虽然表面欢快热情，但却是内敛深邃的，很符合你得气质。你弹出来应该效果会比前三首更好。”
　　这话一说，凌代华忽然就愣了。眼前这个跟自己差不多同龄的男生居然能如此沉稳，凌代华都为自己刚才表现的不满而感到羞愧。
　　直到今天，凌代华也不得不说，迟暮阳仿佛是那一瞬间就把自己看得透彻完全。之后的岁月，代华再也没有遇到如此的了解和释然。而这一刻的释然，让代华永记于心，让代华的心中依然觉得温暖。因为，即使经过了这么多岁月，经历过那么多误会与不解，你知道，这世上，有一个人能真正了解你。

　　“铃…”电话铃响了，打断了凌代华的思绪，低头一看表，不觉已经过了四个小时。接起电话，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亲爱的代华，你怎么这么慢阿，我们大家都在等你了。”
　　听到这清澈的声音，凌代华都可以想象这个鬼马小公主在电话那头做鬼脸的样子。“晨晨，我就来了。”
　　“那快点快点，我们都在暮阳的茶屋里，暮阳也快来了。”晨晨说着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对了，代华，你还是在宾馆等着，我要我老公过来接你吧，不然你不知道地点。”
　　“晨晨，不用了，我这么大了，怎么会走丢呢？”这个幸福的女人，每一句话都仿佛是舔过蜜才说出来的。

　　只是，自己怎么可能不知道地方呢？
　　若干年前，暮阳和自己牵着手去逛夜市，路过城市花园，暮阳轻轻地对代华说：“我们以后在这里开一家咖啡茶屋好不好？” 代华听了，笑了出来：“什么以后？”“很久很久以后，等我们老的哪里也走不动了。”暮阳轻轻地说着这话。然后代华的笑声封戒在了暮阳柔情的吻中。
　　那时候，暮阳只轻描淡写的说过自己的将来的打算，可是，凌代华却深深记在了心里。暮阳一直是一个说到做到的人，哪怕别人觉得是一句随意的话，只要暮阳说了，他一定会努力去做成。那个茶屋，一定在距学校东门两百米的绿地旁边，那个美丽的城市花园里。只是，另一半的誓言，由于自己的中途退出，所以，已经不可能再实现。

　　干什么又想到这一些？代华无奈的笑了。就要见到暮阳了，自己心中居然依然有着像双十年华的女生的期待和兴奋，也有历经世事的无奈与叹息。
　　果然还是只有他啊。
　　凌代华整理好自己的思路，飞快的换上衣物，提起包走出了房间。

　　“代华——”凌代华一走进钢琴茶屋，就听见了这种熟悉的呼唤。她一偏头，就看见了晨晨那张充满笑意的脸，曲离坐在旁边轻搂着她，仇鲲侧过头来冲我笑着，还有刘苏，岁月赋予她的决不是衰老和皱纹，而是风情万种。
　　凌代华走过去，忽然觉得这种场景是如此熟悉，好像在多少年前，这种场面是时常发生的，或者，曾经在梦中出现过。
　　“代华，看到大家有什么感叹啊？要不要吟诗一首？”又是仇鲲。他如果来了，那暮阳呢？凌代华看了看旁边。
　　“代华，你在找谁阿？”这声音，有点懒散，却透着淡淡的诱惑。不要问了，肯定是刘苏。据说这几年她经营的酒吧和夜总会生意红火的不行，时常有明星光顾。
　　“哎呀，还有谁阿。”晨晨显得心知肚明。“代华，你要找的人在那？”
　　凌代华顺着她手的方向，看到瘦高的背影正立在茶屋的三角钢琴旁边，正和一个坐在琴座上的女人说话。
　　他还是很清瘦啊。这也难怪，这几年他都在东奔西跑。只是，那个女人，是不是——：“那个女人是？”
　　“暮阳的老婆。”仇鲲回答道。声音虽轻，在凌代华耳中却觉得如雷贯耳。
　　原来那个女人，是她。
　　凌代华挤出一丝笑容，却觉得苦涩无比。
　　忽然间，迟暮阳仿佛觉察到了什么，转过头，刚好遇上凌代华的目光，他一愣，眼角的惊讶与深沉在一瞬间就收敛，随后微微一笑，声音比六年前更加的沉稳沧桑，一出口，却是这样一句话——
　　“别来无恙。”
　　好一句“别来无恙”。凌代华看着眼前这个六年不见的男人，看着他依然温暖却带着阅历的笑容，百感交集。

　　记忆中，暮阳总是微笑的。
　　他的笑容，凌代华现在想起来，真的觉得是一种招牌，总是微微上扬的嘴角，暖人心房。
　　记得原来有一次，代华还拿角度尺在暮阳的照片上量，最后得出一个结论，暮阳的微笑是嘴角向上15度，这个弧度，最可以让人觉得温暖。当时，这个别人心中的成熟淑女，居然拿着尺子，兴冲冲地跑去暮阳面前，告诉他这个新的发现。她还和暮阳打趣，问暮阳是不是原来就拿角度尺练过他的微笑，不然怎么可能这么标准？暮阳听了，依然是淡淡地笑，没有回答。代华于是抓紧时机，拿着尺子，准备量真人版的笑容。可是，就在代华边拿尺子比划，边笑得合不拢嘴的时候，暮阳一把把代华拉进自己怀里，出奇不意地吻了她。那是他们第一次接吻。淡淡地，青涩却永恒。

　　代华摇摇头，心里提醒着，不要再想了，凌代华，六年了，你怎么还忘不了？
　　“暮阳，这位是？”坐在钢琴边的女人站了起来，走到了迟暮阳身边。
　　“素烟，这是我的大学同学，凌代华。”
　　“凌代华——”那个名素烟的女人听到这名字时顿了一下，却马上回过神来，玩味的重复了一遍代华的名字，然后笑了：“会当凌绝顶，绝代风华，好名字！我叫游素烟，暮阳的妻子。”说着，她伸出手来。
　　凌代华握上了她的手，极力掩饰着自己的失落。游素烟是个极美的女人，和当年的端木含依在一个水平上，她应该比自己年轻几岁，却有着与年龄不相符的成熟与自信。
　　她是和暮阳在一起的女人。这是凌代华有生以来第一次，在别人面前觉得卑微和局促。

　　“代华，你现在在美国怎么样？”刘苏懒散的声音响起。
　　“还好阿，现在在美国纳米中心做事，钱也不少。”代华坐在了刘苏边上，拿起茶杯品起茶来。
　　“还不结婚，有老公候选人没？”
　　刘苏一句话，差点让代华把刚喝近的茶喷出来：“刘苏，这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吧？”
　　“代华，刘苏天天呆在身边，你嘛，一去美国就六年，也很少和我们联系，我们当然比较好奇咯。”晨晨也加入了讨论的行列。
　　代华无语，不经意间看向迟暮阳，却看见素烟将头靠在迟暮阳肩上。她愣了一会，然后缓缓地说：“这么大了，总会有几个男友的，但是还没想过结婚。”
　　“有几个？”晨晨暴露她六年都没有改变的八卦本性，继续穷追猛打。
　　“曲太太，请原谅，无可奉告~”这个，可不能说的那么具体了。
　　晨晨听了，噘起了嘴巴。说：“代华，所有人我都可以辩的过，就是辩不过你。不行不行，你要陪我去选婚纱，当作我辩论赛输了的心灵补偿费。”
　　这是什么逻辑？代华笑而无语，好久才回答：“幸福的小公主，我要小费。”
　　晨晨一听，连忙拉起代华，说：“没有问题，到时候我老公开支票，随你要多少。所以，我们现在就去！”
　　代华对被未婚妻暂时抛弃的财神爷曲离表示同情，却也只能无奈的和大家微笑着告别。她看向后来没有和自己说过一句话的暮阳，却正好对上迟暮阳的双眸。
　　如此熟悉，却又如此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