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让感情输给了时间》方湄涘

1、仇鲲

　　走出火车站，凌代华深吸了一口气，头不由地向四周张望。
　　这地方变化可真大，从原来的迷你普通型，变成了现在的超豪华摩登版。记得，上大学时，每年寒暑假都要忍受这里的人满为患，那时，从这里回家，真是一件痛苦的事情。想到这，凌代华忽然一愣，又摇摇头——想不到，六年之后的第一次回国，脑海中浮现的，依然是六年前甚至更早的记忆。仿佛中间的六年时间都因为早先的难忘时光而显得无足轻重。
　　行了，不想了。凌代华收回心思，看向火车站的广场大厅。只要一眼，她就扫到了那个穿着笔挺西装却有着和这种儒雅打扮不相符的粗狂外表的男人。凌代华向着那人走去，在距离那个人只有三十厘米的时候，那人终于反应过来，有点吃惊地说：“天，代华，我刚才找了你一圈，想不到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一句话，让代华眯起了眼睛，上上下下打量起眼前的男人：“我的视力可是有2.0，应该不会认错人的。可是，你真的是当年的教父大人仇鲲吗？”穿的如此绅士，真让人不敢相认。
　　仇鲲听了，大笑了起来，说：“代华，你知道我辩不过你，可是，如假包换，在下就是凌代华当年的死党，仇鲲。”
　　这次，代华没有再开玩笑，而是露出最真诚的微笑，大声地说：“仇鲲，好久不见。”
　　仇鲲接过代华的行李箱，笑道：“女博士，终于回来了。”也许是因为长相原因，即使仇鲲现在一幅绅士打扮，却仍然脱不了□□的嫌疑。坏坏地笑，让生人更加怀疑他是现代版文雅型的□□老大。
　　“仇鲲，怎么这么多年了，你的笑容仍然这么有杀伤力？” 代华打趣道。记得十年前，初见仇鲲，凌代华，这个D大绝代风华的大才女也只给了他四个毫无文学气质的字——“貌似流氓”。瞬间，这个评语就传遍学校，从此，仇鲲俨然就成了“□□教父”的代言人，想做良民也难。
　　“天，凌博士，你可不可以将你优雅的形容词偶尔也用到我身上？”仇鲲郁闷地说。他今天为了接这位曾经D大的风云人物，可是好好的打点了一番，怎么一碰面就这句话？
　　看着仇鲲落寞的样子，凌代华笑了出来。这种轻松惬意的感觉，很久都不曾有了吧？
　　“好了，教父大人，别不开心了，你可是这次喜事的主要负责人啊。”
　　仇鲲被凌代华一句话弄得灵光一闪。“说的也是，这次晨晨结婚，你不也责任重大吗？博士伴娘小姐。”
　　仇鲲还是仇鲲，每次和自己说话都不忘“嘲讽”一番，不过，对于这位大哥的戏谑之说，凌代华也习惯了。想当年，自己这个省级最佳辩手还把仇鲲当作自己的最大竞争对手呢。那时，这位□□大哥大创造了“女博士是第三类性别”这句世界级名言，代华气不过，就这个问题还和他杠上了。所谓不吵不相识，不然，老师眼中的优秀表率凌代华也不可能认识叛逆又狂妄的仇鲲了，更不可能认识基本上只有寒暑假会呆在学校的迟暮阳了。
　　“对了，这次晨晨的婚礼，都请了什么人？老同学多吗？”代华问。
　　“晨晨说是想把当年916女生宿舍的人还有各自的另一半都请到呢。结果，你还是孤身一人，刘苏嘛，成了夜店老板娘，换男友太勤，所以要把你们两个的另一半请来还是很困难的，”仇鲲说到这，忽然顿了一下，接着说：“含衣，我一直没联系到，不知道她最近怎样了。”
　　凌代华看着仇鲲好久，仿佛看透了什么，但却没有点明。回想昨日，这位“教父”对D大第一美人端木含衣的追求可谓惊天地，泣鬼神,可是，却终究不曾抱得美人归。端木含依，应该是他心中永远的一道风景吧。
　　“还有谁会参加？”凌代华再次问到，却想尽量做得自然一点，但她的心中，却有着外表从未显示过的波澜和挣扎。
　　“代华，你想让谁参加？”仇鲲脸上露出了笑意。
　　完了，代华心想，在这个多年的死党面前，任何伪装都是多余。
　　“仇鲲，你这么了解我，一定要我点明？”凌代华认栽了，没有办法。
　　“还有谁？只有那位了呗。就知道你会问他。”仇鲲又露出一幅了然于心的表情，可旁边的凌代华却忽然觉得有些尴尬。仇鲲侧过头，看了她一眼，笑着说：“大姐，你几岁了？为什么还学不会坦诚一点？”
　　代华听了，狠狠地瞪了仇鲲一眼，可仇鲲却不理会。继续说：“听好了，博士小姐，你的旧情人迟暮阳现在在几千公里以外的世外桃源之中，还不确定他什么时候能赶回来。报告完毕。”仇鲲说完，等了半天，也不见凌代华说话，终于再次等不及，说：“小姐，你想知道什么就直接问吧，想当年你想尽一切办法从我这里打听暮阳的事情的时候，整个学校不知道你喜欢迟暮阳的人就只有那个一天到晚不知道想什么的迟暮阳本人了吧。”
　　凌代华听了，却还是不说话。怎么可能不想问呢？只是，话一到嘴边，却犹豫了。真的，不知道该问他什么。问他好不好？太笼统。问他这些年怎么过的。又怕听到一些不好的事情而痛心。
　　见旁边的人这么久没说话，仇鲲只好自己说了：“暮阳毕业的第二年就开了一家钢琴茶屋，现在生意越做越火，已经有两三家分店了，现在他想开拓外地市场，整各地考察呢。”想不到迟暮阳那个音乐痴人，也会有这么敏锐的商业头脑。“不过”仇鲲话锋一转，停了一会，才说：“代华，暮阳结婚了，你也知道吧？”
　　凌代华听了，只是淡淡地说：“晨晨告诉我了，他两年前就结婚了吧。”
　　仇鲲叹了口气，说：“当年，最稳定的就是你们。我们那一帮，都认为你们会一直在一起的。只可惜——”仇鲲居然也叹了口气，然后又说：“代华，那小子除了你之外，眼里还融得下别人吗？”
　　不论他心里还有没有我，他现在，终究是和别人举案齐眉。如果当初自己没有离开，我们真的能坚持到一直在一起吗？
　　刚在一起的时候，凌代华多么希望能一直都这样直到永远，两个人甚至还经常商量着以后十年，二十年甚至是下辈子的人生。可是，最终还是分手。从小到大，凌代华从没有体会过这种不确定却力不从心的感觉。除了他，那个和不苟言笑的自己完全不同的人，那个总是流露出如冬日阳-光般暖人的笑容，生活以随性为目的人，他，即使曾经有过那么深刻的眷恋，却仍然觉得两人的未来是那么的不确定。
　　“代华，这回你怎么会想着坐火车？”仇鲲换了个话题。 “在国外坐飞机坐烦了，想体会一下怀旧的生活？”
　　“想不到，这么多年了，我们还是心有灵犀啊。”代华看了仇鲲一眼，一幅“我的答案都被你说完了”的表情。
　　在国外这么多年，从来都是坐飞机飞来飞去的。可是在这个火车站，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

　　是八年前吧。在拥挤的人群中，凌代华与送她的迟暮阳告别。那时候，代华上了绿皮火车，她打开窗户，向站在月台上的暮阳挥手。车站上人很多，人生嘈杂，代华怕自己的声音暮阳听不见。可是，暮阳却只是站在她的车窗口那，一直没有动作。最后，在火车即将开动之际，平时温柔内敛的暮阳大喊了一声：“代华，做我的女朋友。”当时火车正在缓缓地离站，他的声音和别人的吆喝声一起夹杂着，可是代华却可以清清楚楚地听到这句话。代华来不及反应，更来不及回答。
　　火车走了，代华看着暮阳的身影逐渐被人群所掩盖，消失了。
　　那时，是他们大二的寒假，他们认识了已经一年多了。
　　后来寒假回来，代华让暮阳来火车站接自己。
　　下了火车，看见暮阳，代华什么都没说，却一下子扑进了他的怀里，然后一切顺利成章。

　　那个时候，火车站真是又小又拥挤，和以后代华去过的美国城市，欧洲街道，真是没法比，可是，代华却觉得的，那是最最浪漫的地方。
　　回过神来，凌代华问：“阿鲲，我们去哪？”
　　“代华，你出国之前我就对你说过，等你回国，我要开着最好的车，送你去最好的宾馆。现在，应该是可以实现的时候了。”仇鲲说这，指了指停车场中那辆醒目的黑色加长版的宾力，说道：“接你这位才女，才会选择世界最优雅高贵的宾力。希望大小姐喜欢。”
　　“你不会真的成为□□老大了吧。”凌代华有点不可置信的看了看眼前的名车，干正当职业的有几个28岁能开上这种车？
　　“小姐，放心，我现在主营房地产，正当职业，和□□没什么关系。不过，我现在开的还是宝马，这辆车也是前一阵子借的，为了晨晨的婚礼。”仇鲲笑着，然后作了一个请的手势，希望自己能向绅士进军，
　　也祈祷自己的一片苦心不会再被凌代华泼冷水。
　　凌代华笑了笑，优雅地登上了车，说道：“早就听晨晨说你已经成为本城炙手可热的钻石王老五了，当时还不信，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仇鲲跟着也坐上了车，跟司机打了个手势，然后接话 :“还不是那个晨晨怂恿我借的，说什么她结婚的时候要坐我这辆车环城一周，把自己的好事昭告天下。”
　　“晨晨怎么这么大了还没怎么变？曲离也不好好管管这个小姐。”
　　“晨晨就是被曲离保护得太好了，那个精灵教主都快被她老公宠疯了。”仇鲲也觉得无奈，晨晨都二十八的人了，还跟十八岁似的。“真想不到，她会是当年叱咤风云的916宿舍中最早结婚的。”
　　的确。凌代华心想。当年，宿舍的几个人各有千秋，却都学校风云。代华自己是才气纵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含依是美，美的高贵，美的冰冷；刘苏是个性，是历经风霜后的神韵；而晨晨是纯，纯的像一张白纸，却精灵可爱。在那时岁月，谁会预料的到以后的事情？谁会想到蒋晨晨和曲离，那总是吵吵闹闹的两人经历了近十年的爱情长跑终于决定携手一生？想到这，凌代华不禁叹道：“欢喜冤家，十年曲折，修成正果。”
　　仇鲲听了，侧头看像凌代华，笑着说：“行了，大才女，别再作诗了，我这粗人可不懂。对了，这次我安排你住在本城最豪华的大宾馆，你就好好享受吧。”
　　看着仇鲲脸上的得意，凌代华不禁问：“对我这种老友，用得着这么高规格的接待吗？”
　　仇鲲听了，淡淡地一笑，轻声说：“你果然不记得了。”
　　“嗯？”凌代华没听清仇鲲的话，刚想开口问，却被一阵电话铃声打断。是仇鲲的手机。
　　仇鲲接完电话，朝着凌代华不怀好意的一笑，说：“还是你的魅力大，在等你火车的时候，我跟暮阳说了一下你的行程，你看，再过五个小时，我就要去机场接暮阳了。”
　　可是，旁边的人好像没反应，仇鲲又说：“怎么了，代华，吓傻了？”
　　代华听了，白了仇鲲一眼，说：“我只是在感叹你现在的成就而以。”
　　其实当时，代华听了暮阳的消息，脑海中有一瞬间是空白的。她一直清楚地知道，这么多年，那个人，永远是自己心中最深的沉淀。这次阔别六年的回国，除了为了晨晨的婚礼当伴娘，和老同学叙叙旧之外，最想做的事，就是见见他了。
　　只要能见见他就好。
　　“大姐，什么都别想了，你的皇宫到了。”宾力车停了下来，仇鲲一直知趣地没有打扰身边的人的深思。
　　仇鲲带着凌代华去了最上层的总统套房，帮凌代华正好行李，对这沉默地有些过分的人说：“别忘了给晨晨打个电话，她最近一天到晚跟我说你，怕是想你想疯了。”
　　凌代华点点头，看着退向房门的仇鲲，又问道：“你就走？”
　　“是啊，准备回去换回我那辆宝马去接暮阳。”仇鲲又坏坏地笑了起来。“代华，你如果真的很想和我一起去的话，就在下午四点之前通知我。”
　　一句玩笑的话迎来的是凌代华的一记冷眼：“教父大人，恕不远送。”说着便打开了房间的门，俨然一副送客姿态。
　　“忘恩负义的博士小姐，后会有期。”仇鲲笑着推出房间，留下有些惊讶的凌代华。
　　这个人，什么时候拥有这么绅士的背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