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慢走》一方

4、依旧第三回合

　　花少宫主成名数年，本事是真有的，至少目前随意一句话，就叫上官大人打消了“反正脱不了身干脆先送这混蛋一程”的主意。
　　“小娘子去北边墙上找找看，可有三个‘卍’字，按上二下一排列？”
　　嗯，出去再送也不迟。
　　花少宫主成名数年，家底也是真有的，虽不明白小娘子要何等“失手”才能让夜明珠碎落一地，爽快地再掏出个小锦袋，倒出十多粒都堆在小娘子手中：“不够还有。”
　　嗯，一出地牢就送。
　　有那么一瞬间，上官静险些就要上前扒开这人衣裳查个明白，看着身无四两肉，穿上衣衫也一派瘦削单薄，是怎么藏下这许多物事的？
　　还有……还有那……
　　赶紧摇摇头，甩走浮现眼前的一片白晃晃，摸到墙边一看：“有的。”
　　“小娘子试试左上那个，可否按动？”
　　试探性伸指一碰：“可以。”
　　“好，连按三下。”
　　咔哒咔哒咔哒：“好了。”
　　头顶亦是咯嚓声起，似乎有什么机括被触动。
　　“再看右上那个，可能按动？”
　　“可以。”
　　“同样连按三下。”
　　咔哒咔哒咔哒，上方亦传来令人满意动静。
　　“现在是下面那个……”
　　上官大人英明神武，反应奇速：咔哒咔哒咔哒……
　　上方声音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脚底颤抖轰鸣，伴着混蛋微弱提议，四面墙壁出现无数小孔，池水汹涌灌入。
　　“下面那个……千万别碰……咕嘟……把上面两个同时按下去……咕嘟咕嘟……”
　　转眼间半截身子泡在水中的上官大人，望着已经没顶的混蛋所在方向，严肃无比地觉得：要不，现在就送她一程吧。
　　水流冲击下使出千斤坠功夫艰难步步前行，正要将人提起再说，冷不防腰上又是一紧，反被某人重新挟在怀中向上窜起，身法端的飘逸空灵。
　　不忘呵呵干笑几声：“月影这药真乃千金良方，立竿见影，立竿见影呐。”
　　同样惊佩不已的还有上官大人，脸上明明白白写满“我不会再相信你了”字样。
　　二人很快来到地牢口下，不由分说各自出掌发力。先前上官静两度触发机关，三支工字锁已开其二，两人掌力齐出重逾千斤，竟使得精钢牢门微微一颤，有了松动迹象。
　　然而也只是松动些许，再推数次，脚底一凉，水面攀到地牢上部狭窄处，涨势更快。
　　“没办法了。”花少宫主无奈长叹，缓缓停手侧目，一点昏暗明灭，悄生平静。
　　濯濯公子谪风骨，眉眼灼灼望上官。
　　直教人心头猛然乱跳，一句“干什么”没能问出口，尽数封堵成细碎呜咽。
　　而这混蛋竟还有闲暇嘟嘟囔囔：“来而不往非礼也，小娘子一亲之情，无论如何要还的。”
　　果然，有些人无论如何都是不该相信的。
　　啾啾啾。
　　所谓人之将死，便宜不占白不占，莫过如是。
　　上官大人脑中全成空白，挥掌便打，这一下十成功力带出劲风，刮面如刀。说时迟那时快，花少宫主松嘴后仰，使一招“黏”字诀，牵引掌力合并发出。
　　八根指头粗细精钢锁条应声而断。
　　余力震得半条手臂直发麻，忍不住打个哆嗦：小娘子发起威来，似乎不太好应付呐。
　　天麻麻亮，王府守卫彻夜强提精神，不免有些懈怠。正欲偷空打个小盹，忽听得嘭嘭之声大作，湖心小亭凭空冒出一黑一白两个人影。
　　吓得一蹦三尺，张口就要大呼“刺客”，却见两道人影拳来脚往，夹着鞭响呼呼好不惨烈，追追逃逃间几个起落翻上墙头，霎时去远了。
　　徒留守卫呆立原地惊疑不定：莫非年纪轻轻的，就得了眼疾？
　　同样得了眼疾的还有周道士。前一刻还怒气腾腾，身在半空杀得是难解难分，下一刻就变成公子卧倒美人怀，面若金纸那叫一个气若游丝，脸现痛色那叫一个忧心如焚。
　　落地时还带转圈的。
　　最初那一下虽远不如某人表现那么夸张，仍是震伤了脏腑，随后强行催动内力破出地牢，牵引伤情加剧，勉力应付小娘子滔天怒气逃回安置周道士的小院里，说晕就晕。
　　还不忘刹住身形，瞅准小娘子怀抱强行后仰，直到背心被稳稳托住，才幸福地闭上眼睛。
　　“喂！又装什么？我可不会，不会再上你当！”上官静知道不妙，莫名心慌起来，红着脸结结巴巴的嘴硬。
　　周道士抓着把甜瓜子慢慢踱近，扬手将瓜子壳往花无缺脸上一扔，登时胸有成竹：“别喊了，这回是真晕。”
　　不然依这人的臭美德行，谁敢把瓜子壳往自己俊脸上招呼，非狠狠打上一架不可。
　　落井下石的感觉总会让人心情大好，得意洋洋要再扔一回，被上官静不管不顾眼刀横过，吓得缩缩脖子：“小娘子好凶好凶。”
　　等把人抱回屋里喂完药活完血运完功，气息终于稍些稳定，只是紧皱着眉头不见转醒。
　　周道士扫光了桌上三大盘点心，抬头看上官静立在榻前一副束手无策，万般揪心小模样，忍不住挺着胸脯上前：“不就是叫小缺缺起床么，包在我身上。”
　　俯身趴到跟前，气贯长虹：“西街油子面店铺新开张，买两碗送一碗！”
　　“杏花楼汾酒大甩卖！每坛只要二两银！”
　　“鄱阳醉蟹！膏肥肉美！一只意犹未尽，两只欲罢不能，三只快活似神仙！”
　　上官静：“……这些话是她平时叫道长起床用的吧？”
　　“咦，小娘子怎么知道？”脑门一拍恍然大悟：“怎么就忘了小缺缺最在意什么？对症下药才是啊！”
　　冲着花无缺耳朵大喝一声：“喂！小娘子要跟别人跑啦！”
　　话音未落，某人紧闭双眼猛地睁圆：“什么？”挣扎着就开始挽袖子：“是哪个家伙，吃了豹子胆了？！”
　　上官静：“……就你这嗓门，喊的什么话她都能醒好么。”
　　怀疑语气将周道士满腔欢愉自豪都搓了灰，凄凄切切随风逝，嘟着嘴蹲到一边不开口了。
　　某人袖子卷到一半听见小娘子声音，急忙半支起身伸手来拉：“眼睛怎么红了？老家伙欺负你了吗？”
　　一旁老家伙发出连串的哼哼哼，又无辜又愤怒。
　　“没有，”犹豫间由得手掌被拉住，收敛心神：“你今晚出现在王府只怕不是巧合吧？说，为什么要跟着我？”
　　移花宫人迫不及待盯上自己，目的何在？
　　想到此处，目光渐冷。
　　花无缺全不在意哈哈一笑，眸子透澈生辉：“上官大人莫非忘了，要是一个人被另一个人知道了秘密，通常只有三个法子……呃！”
　　绵绵情话戛然而止，眼神猛地涣散，一头栽回软枕。
　　周道士出招如电，一个手刀在劈花无缺后颈，冲着上官静气鼓鼓：“我们这回小小声再试喊一次小娘子，你看她醒不醒，哼！”
　　上官静：“……”
　　上官大人忘了，一个人被另一个人知道了秘密，只有三个法子保住。
　　上官大人英明神武，能常人所不能，行常人所不行，终于寻出第四条路来。
　　既然她做不成她的内人，换她做她的内人，也不是不可以的嘛。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若问后话何处？
　　下回合便见分晓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