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血腥蓝

2、2

　　[II]

　　-同样的视角，不一样的风景-

　　第二天，那群小孩子提起吸血鬼城堡的事情。他们问妮娜，“老大，昨天晚上你有没有去看啊？”
　　妮娜犹豫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真的？！”男孩子们立刻兴奋起来。“那有没有看到吸血鬼呢？”
　　妮娜轻轻摇了摇头。周围的气氛立刻变地有些凝重。
　　“那里……什么都没有么？”有人不死心地追问到。

　　“没有，这世界上哪有吸血鬼的存在呢？！”妮娜不屑地挥挥手，恢复了平日里霸气的摸样。“那只是大人们编出来骗人的，那城堡破旧的不像样子，哪能住人呢。”
　　“啊……这样啊？……”一片失望的唏嘘以后，孩子们散了开来，这件事也就很快被遗忘了。

　　从那以后，小女孩经常半夜从家里溜出来，一个人到悬崖上的城堡去玩。
　　叫做绿的吸血鬼经常独自坐在窗台上，黑色的长发在风中起舞。她望向很远很远的地方，眼神宁静而忧伤；长长的睫毛微微下垂，遮住了暗红色的眸子。
　　她到底在看什么呢？……小女孩顺着她眼神的方向看过去，但是只看到一望无际的……黑暗。
　　城堡正下方是一片茂密的森林，半夜的时候看起来，一片黑压压的悸动随风摇曳。再远些的地方是村庄，但是村里的人全都入睡了，只有守夜的灯塔顶端发出隐隐的光线。子夜的风清凉而萧瑟，吹在人脸上，如同一双手轻轻拂过。这一切在小女孩看来多少有些神奇。同样的景致，在不同的时间不同的视角看来，竟然会如此的不一样。
　　但是她仍然觉得好奇……绿到底在看什么呢？几百年来一直这么看着的话，怎样的景致都会看腻的吧。或许她看到的东西和我看到的不一样？小女孩想。

　　于是她终于问：“姐姐，你在看什么？”
　　绿似乎还在走神，过了一会儿才回答到：“我什么都没在看啊。”

　　什么都没在看？那为什么好像在看着很遥远的地方？
　　呵呵，我确实可以看清楚很远地方的东西；但是那些东西对我来说什么都不是。所以我现在只是在望呆罢了。
　　望呆？
　　对，午夜的风吹的人很舒服，我喜欢这种氛围而已。你呢？你不喜欢么？
　　……喜欢。但是太多东西我不明白……小女孩想，但是没有说出来。

　　于是，子夜峭壁上耸立的阴森古堡的阳台上，常常可以看见两个身影。偶尔被半夜赶回来的村民注意到了，于是吸血鬼城堡更成了一个神秘的禁地，无人敢涉足。

　　-回忆-

　　她在他怀里沉沉地睡去，可爱的脸上带着血色，红扑扑的很诱人。
　　平日里不拘言笑的女孩子，在卸去防备以后，也是这么的可爱呢。他看着她，嘴角带着满意的笑。
　　忽然她的眼皮动了动，嘴里含糊地呼唤着……蓝。
　　我在这儿，乖。他不出声地回应到，手轻轻抚上她的额头，微汗，大概是做了噩梦吧。
　　她的表情重又恢复了安详，向他的怀里更加靠近一些，缩成了一团。
　　他的唇落在她的额头上，把她更加搂紧一些。

　　她睁开眼睛的时候，他还睡着。他的手把她的身体环住，她轻轻地拉起他的手臂，然后从里面退出来，爬下床去。他翻了个身，但是没醒。她蹑手蹑脚地绕到另一侧，在床边蹲下来，用手撑着下巴，歪着头看他的睡脸。
　　很沉静的脸，在睡着的时候依然挂着笑。她忍不住伸出手去捏捏他的脸，苍白的皮肤，没有温度，任何时候都是冷的。她直起身来，凑上去，给了他一个吻。
　　Kiss on the lips.

　　Don’t leave me alone.
　　请你永远不要离开我。
　　Because I love you so much；
　　因为我是如此的爱你，
　　That I can’t live without you.
　　没有你我就无法生存。

　　她站起来，转身走了出去。
　　门关上。
　　他睁开眼睛，望向她离开的方向。

　　即使我不在了，你一样可以活的很好。他在心里说，然后微笑。
　　He is always right.

　　即使是在这件事上。她望着远方，眼神是忧郁的。
　　他不在了，而且很多年过去了。关于他的记忆已经开始渐渐褪色，蒙上灰尘，但是她依然活着。
　　她没有消失，也没有死去，她还存在着，因此——
　　She is still alive without him.

　　活着，仅此而已。不过他仍然是对的。没有他，她依然活着。

　　-告诉我你的故事-

　　“要喝咖啡么？”
　　一天午夜，下起雨来。绿没有去阳台，而是坐在客厅里，喝着咖啡。
　　“恩……好。”其实妮娜不喜欢咖啡，因为觉得太苦，不好喝。但是她又不知道应该怎么拒绝，毕竟绿难得要和她“分享”什么。

　　“要加糖么？”绿又问。
　　“要。”
　　“你自己加吧。”绿把精致的杯子和糖罐子推过来，自己端起杯子喝起来。妮娜拿起小勺子，不确定地加了好几勺，才搅了搅，皱着眉头喝了一口。
　　“你喜欢甜的咖啡……和那个人一样。”绿自顾自地说。
　　妮娜不太明白“那个人”究竟是谁，不过她也不知道该不该问下去，所以干脆闭了嘴，静静地吞着咖啡。

　　“你不问么？”过了一会儿，绿又说。
　　“恩？”妮娜疑惑地看着绿。
　　“你不是很想知道那个人的事情么？为什么一直不问呢？”绿心不在焉地说。

　　……因为我觉得……就算我问，你也不会告诉我。
　　你不问怎么知道我不会告诉你？
　　…… ……
　　那现在想知道么？我和那个人之间的事情。
　　……想。
　　很好，那我就告诉你吧。

　　绿站起来，踱到窗口，眼睛望着窗外。
　　“那个人，是这座城堡真正的主人。我和他认识的时候，大概……也只有你这么大。”
　　绿那飘渺的声音夹杂在雨声里，隐约地传来。

　　-他和她的事情-

　　他们第一次相遇的时候，她十岁，他二十四岁。
　　她是一个小国家的公主，而他，是一个四处流浪的吟游诗人。
　　在每年一次的庆典活动上，她看到了他的表演。
　　那时候，他嘴角挂着笑；而她……从来不笑。因为她不快乐，找不到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

　　她的母亲只是国王的一个妃子，而国王拥有超过20个妃子，也有不下十个女儿，所以她成了可有可无的存在。
　　体弱多病的母亲生下她不久就撒手人寰，她自小在一间精致的好像鸟笼一样的房子里长大，除了照顾她饮食起居的奶妈以外，没有一个人关心她的死活。
　　父亲从来没有来看过她，只是在她每年生日的时候“象征性”的送一个布娃娃过来。一年又一年，布娃娃堆满了她的半张床，落了灰尘，但是她舍不得丢掉。
　　她知道自己的身份，对于父亲来说，她没有利用的价值，所以理所当然地被冷落。几个有望继承王位的哥哥要么对她冷嘲热讽，要么对她爱理不理，她生活的全部都在那个小小的“鸟笼”里，偶尔被放风，腿上还系着绳子防止她跑掉——因为她毕竟是国王的女儿，要是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对国王很不利。

　　而这次庆典，就是放风的活动之一——其实她对庆典本身根本没什么兴趣。街上闹哄哄地挤满了人，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表情；只有她例外。她觉得自己和这些人根本就是格格不入，她不明白这些人究竟为了什么如此开心。

　　在表演台前驻足的时候，她听到了歌声，从台上传来。周围的人群都安静下来，聆听着那歌声。她正好走累了，也被鼎沸的人声震地耳朵发麻，所以她也停下来，看向台上。
　　在台上表演的是一个很英俊的年轻男子，有着苍白的皮肤，银蓝色的长发和水晶一般纯紫色的眼睛，这样出众的容貌本身就说明这个人的身份不低。但是他的脸上没有一丝贵族的倨傲，而是宁静而淡然的，嘴角带着笑意，扬起一个小小的弧度。
　　他轻轻拨弄着手中的乐器，唱着一首不知名的歌。听不明白歌词，想必是异乡的歌谣吧。他的声音轻柔而舒缓，她听着听着，就不知不觉地发起呆来了。

　　直到表演结束，人群渐渐散开，她还愣在原地，没有离开。
　　那男子走到舞台边缘，弯下身来看着她，对她微笑。
　　“喜欢我的歌么？”他问。
　　她抬头看着他背光的身影，紫色的眸子闪烁着淡淡的光。她只是点了点头，没有任何表情。
　　“你不开心么？”他又问。
　　她望向他，觉得他用身高来“欺压”她，因此觉得很不爽，于是不满地嘟起了嘴，没有说话。他笑着从台上跳下来，在她身边蹲下来，伸出手来拍拍她的头。
　　“这样我们就一样高了。”他说。
　　她很不喜欢别人随便触碰她，但是这次，她却意外的没有感到讨厌。

　　“我来教你我的歌吧！”那男子就地坐下来，盘起腿，轻轻地拨动了琴弦，然后唱了起来，一句句的，起先她不好意思开口，男子也不介意，只是耐心地重复着。慢慢地她也开口唱了起来，虽然是不明白的歌词，唱着唱着就仿佛懂得了它的意思。

　　“在大街上坐着唱歌么？”妮娜问到，眼神里有些不可思议，但是又很兴奋。
　　“是啊，就在大街上。”绿淡淡地说，但是脸上泛起了不易觉察的红晕。“那次真的很开心……我生平第一次觉得这么开心。”
　　“真棒！要是我也在那儿就好了！”妮娜笑着说。
　　绿没有回答，看起来有些出神。妮娜看了看窗外微亮的天色，咬了下嘴唇。

　　“我得走了……”虽然很不情愿，但是再不回去的话，恐怕会被父母发现她半夜跑出来的事情。
　　绿抬眼看了她一下，点了点头。
　　“我也差不多要去休息了……觉得很累了。”

　　那么……明天见了。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