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乱红尘

3、幕之三

　　“阿野，你终于醒了。”月光一般的少女握住他的手，眼中有隐隐的泪光闪烁。
　　野竹做起来眼神有些空茫地望着少女：“寄，发生了什么？”他看见了少女滑下面颊的泪水，忙抬手去擦，怜惜地问：“寄，怎么了，为什么哭呢？”
　　“阿野！”少女猛地扑入他的怀中，“阿野，以后不要再这样了，不要冒险，不要这么傻，不要让我担心，不要再……再让我以为会永远……永远失去你……”
　　野竹抱紧怀中嘤嘤哭泣的少女：“寄，我怎么会舍得离开你呢？”
　　“不要，永远都不要离开我，即使我离开了你，你也不可以离开我……”
　　“傻瓜，你在说什么？”
　　少女抬起凝着氤氲水汽的眸子：“我只是太高兴了，阿野，你醒来，我好高兴。”
　　“嗯，”野竹擦去她颊上的泪水，似乎想起了什么事情。
　　“寄，轻尘，是什么人？”
　　“轻尘？”
　　“她救了我。”
　　“你……轻尘，你记得她？”
　　“寄？”
　　“阿野，你应该好好休息。”
　　少女纤长的手轻轻在他眼前拂过，他没有再说什么，又一次沉沉睡去。

　　醒来的时候，屋里弥漫着一种清幽的香气。
　　说不出来的味道，一种淡雅的，隐约的，只能在不经意间闻到的味道。
　　野竹很想知道那到底是什么，但当他起身四望的时候，连那香气也一并消失不见了。
　　他的心里微微有一些惆怅，好像什么东西永远失去了一样。
　　不过这种惆怅并没有持续很久。
　　“夫君，你醒了。”
　　一个柔软好听的声音从屋外传过来，接着，走进来一个女子。
　　野竹想，天下竟然存在这样的一个女子。
　　他注视着她。
　　她穿着淡色月光一般的衣服，透出一种清冷，但是她的面上却浮现出万分柔和的笑意。
　　是一种无法形容的感觉，就像是刚才的香气。
　　“你……”
　　野竹发现自己的声音很沙哑陌生，好像很久都不曾说话了一般。
　　“夫君，喝药吧，趁热喝才不会太苦。”
　　女子坐在床边，将药递到野竹的手里。她的手是沁凉的，像……
　　像月光。
　　野竹凝视着她，这个女子，就像是月光。
　　“夫君？”女子弯起来的眉眼让人觉得十分舒心，“现在不喝，真的会很苦哦。”
　　野竹的嘴角上翘：“一个大男人，苦有什么关系？”
　　但是他还是接过了她手中的药碗，一饮而尽。
　　女子拿过碗，用丝帕擦去他唇边的药渍。
　　“我知道夫君是世界上最勇敢的人，怎样的苦怎样的痛都没有关系。从前为了我，为了我们有将来，夫君无论受了什么样的伤都会当作什么都不曾发生一般。”
　　她站起来，目光有些斑驳。
　　“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夫君都不会告诉我，无论是什么事情都瞒着我。害怕我担心，害怕我难过。即使浑身都是鲜血，也一定会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回来我身边，说一些编造出来的话，让我以为夫君只是出门游玩。”
　　“可是，夫君，我并不是什么都看不见的盲女，即眼睛真的是盲的，心也从来不会看不清啊。夫君，你所受的伤，在我的身上，相同的位置，都回千百倍地再痛一次。”
　　“虽然知道夫君这样做是害怕我会担心。可是，我还是十分的害怕。
　　夫君，你知道吗，你不肯让我帮你承担痛苦，在我的眼中，除了疼爱与保护之外，还有不信任。”
　　　 “在最开始的时候，夫君就曾告诉过我，这样的生活会是十分危险的。但是在夫君救了我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这一辈子，我再也不会离开夫君了。但是，在我作出了这样的选择之后，在我告诉夫君我不怕这样的苦之后，夫君仍然不肯对我说出自己的痛苦，不肯让我来帮助夫君，这样的不信任，比真正遇到了危险甚至受伤还要疼痛千百倍啊。”
　　“我知道依我的力量是帮不了夫君的，我只是希望夫君知道，有这么一个人，无论什么事情都是愿意和夫君一起承担的。请不要刻意地保护我，因为我希望，在夫君的眼中，我不仅是一个需要怜惜保护的人，而是一个可以和夫君站在一起的人啊。”
　　“所以现在，一切的事情都过去了，以前的一切事情都过去了之后，我希望夫君不再隐藏自己的感觉。无论是什么样的感觉都请表现出来。我希望夫君不再是一个在我的面前只有笑容和怜惜的人。”
　　“我只是想要夫君知道，我是一个可以站在夫君身侧的人。”
　　“寄……”野竹站了起来，伸手将女子拉入怀中，埋头进她的颈项，“对不起，寄，一直是我太自私。”
　　一直是我太自私。
　　还以为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以为是害怕你难过担心所以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只会隐瞒。
　　原来是这样。
　　因为害怕以我这样的身份，一旦让你感到不安全就会离开我，毫不犹豫地离开我。因为害怕一开始，若不是我救你，你根本不会和我在一起……
　　一直是我太自私。
　　“原谅我好吗？”
　　“夫君。”女子沉静的握住他的手：“寄是会永远站在你身边的人。”
　　野竹扬起头，看着妻子的面容。
　　他忘记了很多事情。
　　但是却记得，有那么一个日子，风和日丽，他们站在湖边，前者彼此的手说，不离不弃。
　　那个时候，他只以为寄是一个温和可人的贵家小姐。
　　而现在，才知道，自己也许从来都不了解她。
　　他凝视她，而她却浑然不觉。
　　她的面上浮现着一个感动欣慰的笑意。
　　却不像是，为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