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卿心》迟栖烟小号

16、风霜再逢

　　从羲和初现到星移月沉，似乎不过须臾。
　　帝辛厌恶地皱了眉，再度阖上眼睛。
　　自一人走后，他再看不得月光。
　　如他一般冷……冻得人心都是冰凉。
　　他已经不记得多久没有去上朝了……数月，或是数年……无所谓了。
　　早就决定了……这国，祸了也罢。
　　反正他是祸国妖孽，为他祸国有何不可？
　　那些所谓忠直的臣子，纷纷前来进谏，痛心疾首地指责帝辛的昏庸，妄图令他做回明君，他们一个个来，日日吵得他不得安宁。
　　不过没关系，他只用了一个人就堵住了他们的口。
　　那个臣子鲜红的血，染遍了朝廷的阶，披拂满地，很好地告诉了他们，到底谁是这天下之主，而忤逆了天下之主又有什么后果。
　　还要多亏了妲己，炮烙，蛇池……替他带来许多清静。
　　他并不介意这恶毒，漠不关心地任由妲己乐此不疲地试验种种新的刑罚……蛇蝎美人，不是和他这昏君很衬吗？
　　反正不是他伯邑考，谁都可以。
　　恶毒也好，善良也罢，反正不是他。
　　听闻西伯侯次子姬发已经开始准备谋反事宜，甚至他还得了一帮厉害非常的助力……姜子牙，哪吒……
　　哪一个，都足足够了灭了这早该灭亡的商朝。
　　他并不在乎。他现在只希冀这商朝早早亡了。
　　只愿以天下为葬，祭奠他死去的情。
　　“大王。”
　　妲己柔柔声音在耳畔划过，本是寻常，下一句话却叫他差点惊跳起来。
　　“大王想见他吗？”
　　因了巨大的激动发出的战栗，从每一寸血脉生长蔓延到心口，他清晰听到自己声音颤抖。
　　“谁……”
　　“伯……邑考……”
　　他竟怔忪在了那里，久违的水色涌上双眸，他竟说不出话来。
　　竟仿佛多年前情窦初开连说他的名字也不敢的少年，又似乎经了太久跋涉终于望见那一个人的悲喜交加，岁月绵长的倥偬一叹，一叹，便叹去了太多年华。
　　已死的心终于复活，锁紧的心城终于再度打开。
　　生死，枯荣，皆只为了一人。
　　妲己神色却并不如他那般欢喜，似是蒙着艳丽的雾，看不清那混沌之下是如何风景。
　　她就那么微微笑着，软软地问：“大王……你当真想见他？”
　　似乎普通的一句话，自她口中脱出，便总有些惊心。帝辛强行抑下心头这奇怪的感觉，像是要打破什么一般不假思索：“当然……我定要见他。”
　　“经过了这么久，还是不顾一切想见到他吗？”妲己微偏了头，似乎疑惑又似，冷冷讥讽，“无论如何也忘不了吗？”
　　这尖锐的话近乎无礼，可她说来，却是理所当然。他本来想发怒，可触及那冰冷的眸子，突然心中一悸，竟说不出话来。
　　仿佛她才是高高在上，连他帝辛也只能仰望她。
　　“那么，就留不得了。”她轻声叹息，眸中浮起锋利月色。
　　“什么？”帝辛心中一紧，不好的预感浮起，他下意识反问，妄图以此抵挡那乍然而来的寒意。
　　“不，没什么。”妲己恢复妩媚，“陛下只需睡一觉，臣妾保证，你一睁开眼，便会看到他。”
　　他本来不应听她的话，可看着他她绿意盈盈的眼睛，竟骤然心神恍惚。
　　“爱妃所言极是。”
　　而后，木然任无边黑暗吞没他一切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