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纷说》虹黎

20、章拾捌 过往尽伤（下）

　　“……明君？……”李幽道的声音骤然冰凉，他一把揪住吴晨尹的领子，目光如冰，“你当真以为，我起兵造反，谋朝篡位，就不是逆贼了么？”
　　“至少你在位后，会比金宇帝好很多！”被扯住衣领口的吴晨尹毫不示弱地回了一句怒吼。
　　“……”李幽道沉默了半晌，放开了吴晨尹。
　　“吴晨尹你知道么？本王像你这么大时，已经在皇宫中厮杀了很多个年头了。”
　　李幽道抬眼，目光似乎穿梭到很久以前。
　　“你可以猜到么？当一个人在惨无人道的刑罚下，失声痛哭，全身是血，面目全非，那副狰狞的模样令我做梦时都会惊醒。”
　　他在厅中负手直立着，从那双凤眸中看不出一丝波澜。
　　“十二岁——或许就当你还在乡下与同伴们开心嬉戏时，我已经被父皇下了密令，接管刑部。”
　　“什……？”吴晨尹在听到“刑部”二字后顿时全身一震——震惊的不仅仅是早听闻过“刑部”的大名，更是因为李幽道的话。
　　“你知道那些犯人的嘴脸吗？他们嘴里说着辱骂皇家的话，一面嘶声叫喊。”李幽道平静的脸像是在述说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关的事，“父皇在我很小的时候曾对我说过一句话，他说‘自古无情帝王家’，脸上是深深的懊悔。”
　　吴晨尹听着，突然一句话也说不出。
　　“有一次，我接到父皇密旨，审问一个刺客——他的来头很大，所以若是能从他口中问出什么，一定会有新的进展。”
　　“我见到那个人时，他的身躯已经残缺不全了，手脚都被砍掉，头发散乱的垂下，胸前背上全是鞭打过的痕迹，一只眼睛被长针戳瞎，另一只只剩下眼眶，就连牙齿，都因要防止他咬舌自尽而全部拔掉。”
　　“吴晨尹，你能想象到吗？”李幽道幽幽低沉的声音蔓延在整个大厅，“那么破碎的躯体，父皇却下令让我用更加残忍的刑罚——令他生不如死。”
　　“后来他没有说一句话。”
　　“我靠着牢房的石墙，一股透骨的凉让我全身颤抖。”
　　“然后，他突然开口说话了。”
　　李幽道缓缓启唇，犹如梦魇般的噩耗低语。
　　“——‘李幽道。’”
　　“‘你这个皇帝的走狗，没有人性的东西。’”
　　吴晨尹瞪大了眼睛，看着犹如恶鬼般阴森着脸的李幽道，肩膀一阵颤动。
　　仿佛真的看到了那个残缺不全的怨鬼的哀声怨恨。
　　也听到了他轻蔑的笑声。
　　“‘你不得好死——’”
　　“哇啊——！”吴晨尹被吓得一屁股跌在了地上，身体还在颤抖。
　　李幽道背对着他，没有再开口讲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