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逸碎》尤丿

1、【被逃婚】

　　【被逃婚】
　　母妃提壶以第一泡茶水洗刷杯具，挨个儿点过盖碗、茶海、闻香杯、茶杯，手法漂亮，犹如行云流水。光这一个动作就流露千般风情,不久一杯馥郁清香的白毫银针搁置在我手边。茶香透着一股桂花的香气，母妃喜欢白毫银针更习惯搁点晒干的桂花沫。花香衬的茶香更加清冽。
　　“又出神了！”母妃放下提壶。
　　“哪有啊！”我嬉笑着抿了口茶。
　　“看着我发呆的毛病怎么一直不改。”
　　我想，能有幸见过母妃泡茶的人，很难不被惊艳到。和母妃一说，她微笑道：“难怪付儿想和我学泡茶，可是心里有人了。”
　　我捧着热茶，无辜的摇摇头。
　　“阿荨呢”母妃打趣我。
　　我差点将咽下的茶水喷出来。
　　晋荨是晋国的世子，年长我四岁，很小的时候就被送来大周。父王体恤他自小离开故乡对他格外的恩宠，吃穿用度均和我一样。
　　记得第一次和晋荨见面，父王牵他的手对我说：“付儿，往后阿荨就住在大周了。你要好好照顾哥哥。”
　　我扯着晋荨的衣袖，看着他两条晶莹的大鼻涕：“阿荨，以后付儿保护你。”完了，晋荨哧溜吸了一下鼻涕郑重的点了点头。记忆的荒流中这一幕却尤为清晰，如今想起都忍不住乐开。
　　“笑什么”母妃不解的问我。
　　“母妃，我想到第一次和阿荨见面时，他拖着两条鼻涕跟在父王后面就觉得好笑。”
　　“你这孩子，阿荨早就不是那个天天跟在你后面跑得孩子了。你每每闯祸，阿荨不都是护在你前面！”母妃手指点了点我额头。
　　“母妃，您不会真的想我嫁给阿荨吧”我侧头问。
　　母妃斟酌一下，“付儿，阿荨这孩子不错。你若嫁给他我自然放心。”
　　我不说话，看着杯子里冒出的热气怔怔发呆。母亲这么说其中是有些因由的。
　　还是小时候的事我被几位公主围堵在御花园中，左不过是因为父王赏了我一只镯子其他人没有。她们逼我褪下镯子，我死活不从便和她们扭打起来。晋荨被几个小太监按在地上动弹不得，直到我被打得趴在地上她们才肯罢手。那一次我分明看见晋荨的眼眶都红了，小小的拳头捏的紧紧的。回到母妃寝殿，母妃重罚我跪了一夜，晋荨站在一旁守了我一夜。后来他拜了师傅学习武艺，我也再也没被人欺负过，遇见打架动手的事，他都会挡在我前面。偏偏我打小就是个惹祸精，晋荨很是头痛。
　　顺着母妃的眼神看去，父皇正站在栖霞殿门口看着我们。父皇已过不惑之年，帝王家独有的气度在任何时候都有震慑力。我随着母妃起身迎接，他扶起母妃道“都起来吧”
　　父皇微笑着拍拍我的头，“付儿，你先下去吧，我和你母妃有事要商谈。”我福了福退了下去。
　　顺着御花园的小径悠闲的走着，花丛深处有几个宫女在聊天。齐沐风，求亲，琉璃公主这几个字眼让我停下脚步想仔细的听清楚。原来是齐国四公子齐沐风向父王提亲，提亲的对象竟然是我。想到刚才父王眉角微隆，却也是为此事和母妃商讨吧！实在想不通的是，行笄礼不过数日就有人来求亲。若是为了我琉璃公主，也说不通，父皇的女儿甚多，我也不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那一个。更何况来人竟是齐沐风。
　　回到璃裳殿中。
　　小印子出来迎我，“公主您怎么才回来啊。用过午膳了吗？世子都等您好些会儿了。”
　　“小印子我还饿着呢，你准备点吃的”
　　“早给您备着呢”
　　晋荨斜靠在软榻上看书，头也不抬道，“还没用膳吧”
　　“饿死我了，你怎么来了。”我边吃东西边问。
　　晋荨放下书道:“堂堂皇家公主，用膳这般不斯文。不知道齐沐风看见这一幕又会作何感想。”
　　“你知道了。”我说，转念一想皇宫是藏不住秘密的，小道消息总是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传播开。
　　“心里偷着乐得吧！”晋荨用手撑着头，戏谑的笑着。锦袍顺着手臂滑下来，露出好看的弧线。风流倜傥形容他也不为过，时常有朝臣官员家的小姐让我递情书。说他有王侯将相风采还不如说更像是浪荡的公子哥。
　　听他这么说我倒是一怔，事情发生到现在我也只是从别人嘴里得知了一星半点。齐沐风如何知道我，又是为何向我求亲。我一概不知何来偷乐一说。
　　阿荨握着折扇凑近我道：“齐国四公子齐沐风继承了齐侯的聪慧还拥有他母亲的美貌。据说在齐国思慕齐沐风的大姑娘小媳妇手牵手能将齐国围一圈，他却从不正眼看她们一眼。”
　　“他也许有断袖之癖。”我严肃的想了想，若是如此此事未必是我的福气。晋荨倒是乐开了，推了推我的脑袋。
　　但我知道诸侯列国想嫁予齐沐风的女子多不胜数。个种原由要追溯到周惠王二十六年戎族再次南侵时，身为主力军的齐国，虽携风雨之势阻挡却并未成功。大周都城炎凉失势，在卫国的策动下，不得不迁都洛邑。周王室因为这次动荡，把对大周最有威胁的北部完全托付给了齐国，而内政则由卫国左右。周王室的权威逐渐成为一个有名无实的空架子。齐国的势力崛起，北至戎族南到卫国都忌惮其三分。齐侯有两个儿子，大公子齐沐言为人笨拙不堪，四公子齐沐风长期领兵抵御戎族，拥有众多将士追随，在齐国声望甚高。各诸侯国都想攀上这门亲事。
　　晋荨在我面前坐下，问我：“付儿，你可想嫁给齐沐风？”
　　“我不知他长得如何，喜欢男人还是女人，府上几口人，和父母住在一起还是单住，是否有房有马。如何决定是否嫁给他。”我实在未曾考虑过这个问题便随口一说。
　　晋荨摇开折扇，缓缓煽动着。扬起额前的发丝：“我生得帅，喜欢女人，府上人口众多，有自己的府邸，有房有马。姑娘可否嫁予在下！”说完还不忘起身对我作揖。
　　我知道他又打趣我，随手丢给他一封信，“喏，穆家小姐的情书。阿荨，思慕你的姑娘可都快排到宫门口了。你就不能专一点。”
　　“我何尝不想只对一个姑娘专一。爱不到我想爱的人，多些姑娘爱我才能填补这里的空虚。”他摸着心口道。我拿着糕点朝他扔过去，总拿这套说辞糊弄我。
　　“你想爱谁啊”我往嘴里塞了块肉，含糊的问。
　　“说了你也不知道，是个迷糊的傻子。”说完他啪的敲了下我的头。
　　“疼…”
　　月上树梢的时候，小印子进来通传说父皇召见我。
　　进了勤政殿，父皇母妃端坐在正位，晋荨也在。我向父皇母妃行了礼，父皇拍怕身边的位子我疑惑的坐过去。
　　“我的付儿，都到了嫁人的年岁了。”父王抚摸着我的发髻悠悠的说。又接着道“付儿，齐侯四公子求亲之事我和你母妃商量了一下。我们…不同意。
　　“为什么…”
　　母妃打断我的话“不要问为什么，如果还当我们是你的父皇母妃就必须这么做。必须！”母妃脸白的好像透明一样。
　　“寒儿。”父皇握住母妃的手，安抚她的情绪。我不明白为什么母妃反应会如此激动。
　　“你们都退下罢，这件事我和付儿说。”父皇注意到母妃的情绪波动。
　　殿中只剩下父皇和我，“齐国这几年势力范围已经遍布大周，齐侯狼子野心。我不想我的付儿成为他们手中的棋子。这场婚事是如何都不能答应的。”
　　父皇凝视着我，眼神满是怜惜道“父皇虽为天子，可众观天下。能声令诸侯的早已不是我。保护不了我的付儿，只能送你离开。”我抱着父皇的手臂，靠在他的肩头。我虽深居内宫也早耳闻齐国这几年对大周的朝奉几乎断了。诸侯朝王聘周早已成为过去，晋荨私下和我说他之所以能留在大周也是晋侯答应父皇增加朝奉。
　　“付儿，不久阿荨回晋国行加冠礼，你随他在晋国待一段时间罢。至于你和齐沐风的婚事，对外我不得不诏令天下答应你和他的婚事。”他说话的声音是那么温柔，口气却是那么坚定。父皇找我来商量只是告诉我最后的决定。
　　父皇是我最信任的人，无论什么样的决定都是在为我着想。小时候父皇对我甚是宠爱，后来也因为独宠，招来很多事情。父皇开始冷落我，但我知道每次有赏赐我的总是最好的。好吃的好玩的父皇都暗下命人送来，我知道他是想保护我不让我因为他的宠爱成为众矢之的。但是父皇是很多人的父皇，母妃却是我一人的母妃。这不公平。
　　记事以来，母妃对其他公主皇子尤为好。若是有谁生病母妃都会亲自照顾。她丝毫不在意别人怎么说，只说“都是你父皇的孩子，若是有什么事，你父皇肯定伤心。”即便是雷雨交加的夜晚，都会为了别人的孩子舍下我一个人。我最怕打雷，一个人缩在墙角不敢入眠。每每都是父皇连夜赶来陪我。心里对母妃是有埋怨的。
　　三日后，我和晋荨就这样光明正大的被逃婚了，如若是不明真相的人定以为我们是私奔。晋荨觉得此事齐国很快就会知道，自己会有生命风险。我同情的对他说如若他被抓住了我一定拿自己换他。如若谁都没被抓住，那我们尽量溜得快点，省的连累对方。晋荨觉得我能拿自己同他们换，很是感动。我忘了告诉他即使我被抓了也只是被迫嫁给一个帅哥。他就不同了可能小命不保。大周领土不大，不日便出了周国边境。后来回想起来只觉得世事都自有定数，偏偏能在很多条路中选中一条路并且遇上卫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