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卿》拂歌

5、相思相望不相亲

　　神龙元年正月，太子李显协大臣张柬之，崔玄暐诛杀张易之、张昌宗，逼迫女皇逊位，是为神龙政变。
　　转眼间已是春日了，那一场政变牵连甚广，二张的母亲没入宫中，李迥秀受牵连被贬作衡州长史。他离开前我也曾见了他，那一日虽是春光融融，却还留恋着冬日的肃杀，北风刮得起劲，他长衫飘飘却不见当日的潇洒，许久不见，下巴上已长满青色的胡渣，眼窝深陷已不是当年的偏偏公子。
　　“小婉”一声呼唤仿佛是亘古传来的沧桑。
　　“李长史，本宫是上官昭容，请不要失了分寸”我淡漠的回道。
　　“小婉，你不肯再唤我一声茂之吗，我们终究是回不去了!”他有些哽咽。
　　我的心突地像被小飞虫叮了一下，但疼痛转瞬即逝“长史大人说笑了，本来就不曾有过何来回不去一说。”
　　“小婉，你果真不肯原谅我,呵”一声苦笑后转身离去。
　　瘦削的身影在寒风中渐渐消失，风一吹就要倒了似的，灰色的长衫空荡荡的，“他又消瘦了许多！”我一直注视着，固执的不肯收回目光。
　　“昭容娘娘”“嗯？”我一愣，原是唤的我，是呀！我已是皇上的昭容，显是那样宽容温和，他待我不薄，可我还是无法接受，“哎”，叹一口气，心中百转千回。
　　缓缓走向皇上寝宫，显身体抱恙，有些时候不曾见他了。重重帘幕密密的遮掩着，白色的纱帐轻扬，说不出的阴森。浓浓的药草味充斥着整个大殿，似乎要掩盖什么似的。急匆匆的脚步声传来，一娇俏的少女掀开帷幔，眉目如画般的面容上却多了一丝狠厉“昭容娘娘，快来！我与母后有要事相商。”
　　“是”我诺诺的点点头。心下却陡疑，怎的安乐公主和皇后都在这。
　　走进大殿的深处，腐臭的气味越来越清晰，寝室的雕花大床上赫然躺着一个人，印堂泛黑，是皇上！。心里顿是敲起了紧锣密鼓，我扑上前去，欲要一探究竟。食指轻轻放于他的鼻尖下，又迅速收回，俨然显早已没了鼻息。
　　“妹妹”我一惊，娇媚的声音传来“让你受惊了，皇上突发恶疾已经大行宾天了，只是却少了这传位诏书，妹妹一向是掌管招数撰写的，不知妹妹可否帮姐姐这个忙？”
　　我心下霎时凉了半截，初见便知这人并非池中之物，如今竟想效仿武皇做第二个女皇帝！可如今我哪能顾得上这些，若是不应怕没得活路了吧，只得问“不知姐姐想要诏书的内容是什么”
　　“当然是皇上传位于本宫，封安乐公主为皇太女”皇后两眼一眯，狠狠的说道。
　　我提起笔，瞥见静静躺着的显，内心思绪万千终是又放下了笔。
　　缓缓道“姐姐何必这般心切，如若诏书颁布，众人必定不服，到时再生事端，恐对姐姐不利呀。”
　　“你的意思是？”皇后凤眼一挑问道。
　　“倒不如立太子重茂为帝，相王辅政，皇后临朝称治。”我佯装狠狠地答道。
　　皇后注视着我然后眼中精光一轮“如此甚好，多谢妹妹”
　　我一欠身道“昭容只是顺天应人罢了”
　　拟好诏书，皇后瞧着甚是得意，立刻回宫安排相关事宜了。偌大的宫殿静悄悄的，我跪于显的身旁，豆大的泪珠滚滚落下，一滴滴砸在光滑的大理石板上，皇上，我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清晨，晶莹的露珠还在绿叶上翻滚，嘈杂的脚步声却乱了整个宫殿。
　　只见小宫婢急匆匆的跑进殿，不停地呼喊着“昭容娘娘，皇后和安乐公主宣读假诏激起众怒，当场被太平公主、临淄王格杀，如今，临淄王已带兵向这里赶来了！娘娘您快逃吧！”我独自立于前厅冷眼看着，心中是从未有过的安宁。整齐有力的步伐渐渐听得分明，一步步踏在我的心上。“砰！”的一声大门轰然倒塌，打破了这死水般的沉寂。
　　他意气风发，逆光而来，身着盔甲金光闪闪，正是临淄王李隆基。跟在他身后的还有飞骑万骑，黑压压的士兵顿时包围了整个大殿。
　　临淄王缓步而来，这个如朗朗日月般的少年，肆意的张扬着他的蓬勃。他徐徐道“那道假诏是出自昭容之手吧！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但毕竟您对皇祖母尽心尽力多年，隆基便留您一个全尸，不像他们那样屈辱的死去！”
　　我平静的接过三尺白绫，抬手扬起，雪白的锦布荡过房梁，宫婢紧接着系上死结，我一步一步踏上高台，紧紧攥着白绫，望向远方，外面春光融融，仿佛又回到我与他初见的那天，金黄的菊花随风摇曳，他就那样遗世独立于我眼前吟着诗，偶尔灿灿的花瓣飞扬，风华绝代！茂之，茂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