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番外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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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古时代，山体崩塌，天柱倾覆，洪水弥漫，大地生灵凋敝。
地皇女娲抟土造人，又用辟邪之骨造出一具仙体。
然其无法具备情志。人皇神农向天皇讨来昭明剑心，以此替换，使其知觉七情。
神女常往下界，尤喜巫山重岚花木，故赐巫山为号。
巫山重岚十二峰，林荫流泉，云气缭绕，清幽静谧。深处而去，光线在花叶综错的罅隙泻落地面，映出零星点点。景致宜人。
巫山神女自获赐号至今，年岁未知；上仙司幽奉神农之命守护神女，亦是不知岁年。
数百年，数千年。
纵使神农以神力重聚昭明剑心，经过数千年岁，昭明剑心灵力衰竭，大有复又四散碎裂之势，对此神农无计可施。
我自有情志时，见到的第一人是神农神上，第二位就是司幽。
或者说，司幽和神上一样，是看着我出世的。
后来就再没见过他，据说神上遣他去做了什么事情。
那会我也不知道他的名字。只隐隐记得，他穿着一身黑蓝色的服饰，眼中清冷，整个人漆黑漆黑的就像无昼的永夜。
后来我在神上的寝殿外见到了他，嗯，因为我喜欢在神上的寝殿外吹巴乌，因为神上身上的草木亲和的清气我很喜欢，清清爽爽的，很舒服。
“你是谁？我好像见过你呀！嗯，你叫什么名字呐？”
“在下司幽。”
我听到那个人这么说的，语气淡淡，好像有预料到什么一般，却毫不在乎。
“司幽……这个名字和你好像啊……我叫阿瑶，神上都是这样叫我的。”
嗯，神上叫我阿瑶没错。我的名字……好像是瑶姬？好嘛，都没人叫我的名字我都不知道了。
我向他点头笑着，我很喜欢这个仙人司幽，我记起他来了。因为他是我见到的第二个人，也是记忆最深的人之一。
第一个自然是神农神上。
“我不记得我的名字了，你叫我阿瑶就可以啦！”我对他说。
“姑娘……不怕在下？”
司幽却是有些犹豫，我不明白为什么司幽要问我怕不怕他，明明司幽是个很好的人啊。
“唔？我不懂。为什么要怕你呀？司幽叫我阿瑶就好啦，是阿瑶！”
“呵，在下明白。”
他的语气仍旧淡然，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弧度，浅到看不清。
我却能感觉得到他身上那么丁点儿的变化。
唔，就好像是……凝固的东西融化了一样？
“司幽，你笑起来可真好看，就多笑笑嘛~”
一句话让他的板回了脸，隐隐有着窘迫。司幽可真是个好玩的人呀。
那个时候的司幽，我并不熟悉，但是我总能在天界的诸位仙女口中听到关于他的消息。
上仙司幽，体内拥有着天地间的第一团劫火的火种，是人间影族之长，也是仅剩的一位影族。
那些人对于他的评价，无不外乎就是他的力量强大、行止杀戮血腥、性子冰冷残酷什么的。
难怪之前司幽要问我为什么不怕他。
可是我即使知道司幽是影族，却不觉得司幽像他们说的那样冷冰冰的，虽然当时与他只有数面之缘，可是我总觉得司幽其实是个很温柔很温柔的人，司幽也是会悲悯的人呀。
更好的事是司幽他肯叫我阿瑶，这是除了神上第二个这样叫我的人呢！虽然说不出是什么不同的感觉，但就是感觉很不同！
那时候我什么也不懂，神上事务繁忙，又得在下界忙着寻找着什么东西。
后来教导与陪伴我的是那个叫司幽的仙人。
也是那时候司幽变得沉闷起来，再也不愿意叫我阿瑶了，拘谨恭谦，声声对我称着神女殿下、殿下，也不再自称在下，一直说着属下、小仙，一跟他提及称呼更改的事情，便会慌忙单膝跪在地上，说着属下不敢、属下僭越。
一直这样恭恭敬敬的，久而久之，我也不敢再提及了。
我听仙女们说，下界不同于天界这般空荡，娲皇补天之后，下界恢复生机。重岚山水，烟云缭绕，草木繁盛，奇珍异兽。
偶然得以见到下界。
正如她们说的，下界之中山水宜人，我很是喜爱。
之后，我常悄悄前往下界游玩嬉戏，纵然回到天上之后被神上发现多次，又被神上而责备不知自身安危多次，总不自禁下界久留。
我尤喜巫山重岚山水，这儿花木蓬蓬，灵石各异，碧水流觞，宁静寂清，清风总悄送着繁花馨香。
花开时节，繁花似锦；盛夏时节，绿树葱茏；花落时节，翩翩粉白落地成埃，火红掩映重岚山径。
直至一日，因我常下界逗留巫山，得有赐号巫山神女。
下界前，神上絮叨许久，不让我多动用灵力，让我下界后莫要只顾着玩耍，要勤加修炼、吸纳灵力，让我有难处之时与司幽诉说，他将会助我解决或是他会禀告于他。
“司幽，我曾在其他地方看到许多的花木，可好看了，我在巫山种下好不好？”
“若是殿下喜欢，属下替殿下寻来便是。”
“司幽，我今天学会了你教的火系法术呢！我给你瞧瞧吧！”
“殿下自幼聪颖，若是神上知晓，定是高兴的。”
“司幽，今天我又想到了一个曲子，一会我吹给你听呀？”
“殿下的曲子自是极好的，悠扬宁静，令人心胸开阔。”
“司幽，我……”
“司幽……”
“司幽，我想去巫山外面看看，你会陪我去吗？听说女娲大神的幽都跟别的地方很是不同呢！”
“神女殿下切切不可如此！殿下若是有了分毫损伤……属下有负神上所托，罪该万死。”
“……好嘛，我不出去就是了。我都不紧张，你为什么要那么紧张啊。司幽真无趣。”
“……属下不敢。”
获得赐号，来到巫山，居于巫山，一直在我身边的都是司幽。
对我而言，司幽自是极好的。
自我知觉七情，二见相处甚好，到奉着神上的命令下界护卫着我。
我不能修行太多的攻击法术，他给了我些许劫火的火种，让我能确保自身安全，不至于让自己陷入困境而不得脱身。
他说话时，会微微翘起嘴角，清冷的眼中总会带着笑意，眉眼温润，就像春风那样让人舒心。
我喜欢在山顶看日升，喜欢在鲜花之地与鸟兽玩耍，他总会在不远处看着我。
他会给我亲手制作的精美的首饰，我总能在隐蔽处看到隐隐刻着的他的名字。
我喜欢各种美丽的花朵树木，他便会从下界各地还给我找来了我喜欢的花木苗。
现在，神女殿前蓬蓬花木，有许多许多都是他替我找来的。
我想的，他能做的，他都会替我实现。
每在一处，只要我回头，就能看到他。
……
唔，不过，司幽不喜欢我离开巫山乱跑，虽然我很想出去看看。
你瞧，身而为仙，却心有七情，身而为仙，无法与其他仙人一般拥有源源不断的灵力。
“听说巫山神女乃娲皇陛下以辟邪之骨所造仙躯，起初是没有神志的呢。”
“真的？我还听说人皇陛下向天皇陛下讨来昭明剑心渡入体内化魂？”
“……”
神农神上一直不愿告诉我的身世，可是，我也在他人口中偷偷得知，我其实是辟邪之骨所造之身，昭明剑心所替之魂，并非真真正正的一个……人？
或者说是生命？
那会，我失落许久，后来是司幽带来一棵会开满白色花朵的树苗给我后才缓过心神。
再后来，我陷入梦中。
我不知道我这是在哪里。
这里寂静无声，没有神上，也没有司幽，只有我一人，独自走在一个永无止境的地方，漆黑永夜，淅淅沥沥的大雨。我一直往前走着，看到一个背对着我，立在风雨之中看着远方，手中执伞的人，好像在等待什么。
我往他那里走去，却始终不见得接近，反之愈来愈远。我停下了脚步伫立原地，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不知过了多久，我看到有四人走向他，穿着金绿色的华贵衣裳。我还看到那个执伞的人缓缓转过身来。面色如玉，笑意温和——那是个和司幽的外貌很像的人。
他替两个年幼的孩子遮去了此间的风雨。
霎时雨停。
我听见那个最小的孩子开了口，声音软软濡濡，“哥哥，哥哥，你看，雨停了呢。”
画面就此停住，突然梦醒。
“……司幽，你说神仙做的梦，都是可以预知以后的事吗？”
“神女殿下可是做了噩梦？”
“唔……我好像，不记得了呢……”
“殿下无需多想，属下定不让神女受到分毫伤损。”
“司幽，你为什么不喜欢笑呢？”
“……”
“好嘛，我不说了就是。”
我曾引竹兰为知交，昵猿鹿为亲朋。
但我此一生，唯有仰慕一人，一个自我拥有神志时就识得，又随我下界，护我久长的仙人司幽。
“喂，司幽，我听到幽兰他们说喜欢，我问了他们，我觉得我喜欢你的呢，司幽你喜不喜欢我？”
“……属下惶恐，属下不敢。”
“哼，司幽真无趣。他们说都需要想一阵子的，过些日子我在问你好了。”
知晓大限不远，我再次向司幽说出心下仰慕。
他却还是单膝跪在地上，低下头不敢看着我，言道不敢，依旧恭敬。
他本不该这样闪躲的。
我让他抬起头看着我。
“我问你，你还是不肯喜欢我么？一点点也不行？一年、一个月或者一天，都不可以吗？”
我看见他依旧是跪着，复又低垂着头，我却是知道，他这是将要答以拒绝。
“神女殿下……属下一心向道，早已忘却这些俗世贪爱，还请殿下恕罪。”
他的声音仍旧是那么的淡然，神情仍旧是那样恭敬。
“……呵……到底是司幽呀。”
当真符合他的回答。
我笑笑，背过身缓缓向前走了几步，不想让他发觉我现在的情绪如何。
“我要谢谢你。你没有因为可怜我，就胡乱答应些什么……这样很好。现在我至少知道，你对我说的话，全部都出于真心。”
或许依旧只有我，七情具备，心中无道？
我终究是与其他仙人不同的。
沉默良久，我有些叹息，转身却看到他的神情，不由向他低笑。
“你干嘛难过？你看，连我自己都不难过。”
都说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一线生机。我看到了我的以后都是死局，纵使神上法力强大，亦无可奈何，不是吗？
此番细想，这倒是讽刺至极。
但若能得神志，一如常人，现下的每一天都是白捡的，不也没什么好抱怨的，不是吗？
“虽然身上不肯说我的身世，但我早就偷偷打听到啦~对我来说，每一天都是白捡的呢，没什么好抱怨的。”
我学着其他仙人那样的轻淡口吻说着这些话，面上依旧带着笑容。
“……殿下，起风了，早些回去吧？”
避而不答……避而不答。
比起其他寡淡情【咩】欲的仙人来，司幽倒是温柔了许多。
这样就很好了。
“啧……好嘛。我回去就是了。喂，你要替我好好照看好它呀。我还等着它开花呢，你不许忘了。”
我觉得，这个花木我大概是看不到它开花了，真可惜，明明那么好看的。
“……是，属下一定尽力。”
能感觉到司幽在身后看着我缓步离开这个地方，直到回到殿中再察觉不到他的视线。
此后，心中总是郁郁难安，体内灵力更是迅猛的流失溃散。
我想，我大概是要即将消逝了。
一个已经死去的人，会在哪里？如果可以，真想再在外面多待一会。
这一次，是长久的沉睡了，就这样无知无觉的。
一切都该结束了。
最终都会成为此生永世的执念，然后永世不复得见。
“司幽，我想接下来的时间里，我自己一个人好好呆着。”
“殿下情形，一人独处唯恐有碍……还望殿下三思而行。”
“……我自己的情形我知道的，司幽你就别想太多啦~我只是想一个人好好呆一会啊。三清有云，死生常态，朝暮旦夕，执着无用。”
“属下明白……殿下如今情形，神农神上会替殿下另寻办法，还望神女殿下，多多珍重。”
“嗯。”
我想我们大概没有必要再见到了。
这样也很好。
——属下一心向道，早已忘却这些俗世贪爱，还请殿下恕罪。
一心中向道……司幽……
“已经破碎的东西，永远不可能再恢复如初。”
恍惚间，我听到有人如是说过。
破碎如我，如昭明。诚然如此。
“阿瑶？阿瑶？你可有在听？呵呵，在想什么呢？”
“啊？我、我又发呆了吗。也没什么呀……嗯……不对不对，有的。谢衣，我好像……好像在哪里听过你的声音？就是在认识谢衣你之前听过的，我记得，那个时候……隐隐约约、模模糊糊的，有个好像谢衣你的声音在我旁边说什么，什么碎掉的东西不能重新修好什么的，然后，然后不久后我就感觉到我沉睡的地方好像要塌下来了，然后……还是打斗的声音，最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我就醒来了。”
“——可是、可是那个感觉真的很真实，就好像，在我模模糊糊醒来的时候发生的事情。还听到了神上留下的残音。我醒来后也听到了，根本就是一模一样。”
“或许是阿瑶的错觉罢了，莫要胡思乱想。”
“嗯嗯！谢衣谢衣，我们去山居看偃甲人吧，这么多年没回去，不知道他怎么样了呢！唔，还有阿阮……我记起来了！我们好像……把阿阮锁在仙居图里面好久了啊！”
……
因果业力，天道轮回。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番外一
